他抬起手，微涼的指尖劃過我的臉頰，絲絲冰涼讓我稍微平靜了一點。

    “她是被那個魔cao縱了，否則她哪里能這么聰明老練，如果不是你在，可能兩個人都死了。”江起云冷笑一聲。

    他瞇著眼說道：“看來這帝都的城隍廟，真的要本座親自去一趟……老王爺估計捉襟見肘、捂不住了……”

    “我、我先打電話給邵一航。”我心里有些煩亂，打電話給邵一航讓他報警以及叫救護車。

    這種事情見諸報端也只是大眾參與飯后的談資，何況邵一航有能力壓下來。

    那兩個小鬼差哭著朝我爬了幾步，低聲道：“小娘娘，我們真的不是故意來遲的，我們、我們被結界關在外面進不來啊。”

    “什么意思？你們才是原本押解的鬼差？”

    “是……”

    “那個大個子鬼差和孩童模樣的魔是什么人？”

    “我們不知道啊……小娘娘幫我們求求情啊，我們真的不是故意來遲的！”

    我抬頭，江起云瞇著眼看向我，眼神帶著一絲警告。

    我立刻把求情的話語咽了下去，咳了一聲裝模作樣的說道：“就算受到阻礙，你們也應該飛快匯報，消極怠慢這個罪名你們是逃不掉的，不過你們是老王爺座下的鬼差，要罰也是老王爺罰，退下吧。”

    兩個小鬼差立刻夾著尾巴逃跑。

    江起云看著我輕笑一聲：“……還好你沒傻乎乎的求情，不然我就要當著他們的面拒絕你了，到時候別怪本座不給小娘娘薄面啊。”

    我撇撇嘴，追問道：“我現(xiàn)在一頭霧水，你能簡單跟我說說，到底你在暗中觀察什么嗎？”

    江起云掐了一個訣罩住我倆，低聲說道：“那個男人死亡時間與生死簿上有出入，提前了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呃，他原本就是今晚要去世的啊？那、這有什么問題嗎？”

    江起云淡淡的笑道：“……這里面問題大了。”

    第585章 初與正

    江起云說話總是盡量簡單，我一半靠聽，一半靠悟。

    實在想不明白，就只能厚著臉表示“我聽不懂”。

    不過大概意思我明白了。

    首先，城隍爺是冥府的地方大員，好比某省最高長官，現(xiàn)在世間的政治體制不過幾十年，而冥府依然使用延續(xù)了千千年的體制來管理。

    大部分的陰魂，都要在城隍處過堂發(fā)往各個鬼道，匯入冥府進行賞善罰惡、進入輪回。

    因此城隍爺很重要，一級級的城隍相當于世間一級級的官員。

    這么算起來，城隍爺就是相當多的一個中層干部階層，而這其中最特殊的一位就是老王爺，福靈明王。

    這個神位相當崇高，因為他享受人間帝王的祭祀好幾百年，還封了爵位。

    若論神位、道行，他無法與北太帝君相提并論，但他在人間的信眾遍及天下、還享受皇家香火幾百年，屬于信眾廣大、深厚的神祇。

    因此無論人間還是冥府，都對他另眼相看，他坐鎮(zhèn)京師好幾百年了，按理說應該是“很受愛戴”的神祇。

    然而我感受到一絲微妙，江起云包括黑白無常，似乎都有意“避開”與他打交道。

    好像將他當成京師的“王”一般，故意放縱他的權力。

    “人間太廟社稷為九重天、冥府的神祇加封號是常事，可這位老王爺與開國皇帝沾親帶故，所以難免有了私心。”江起云認真的說道。

    “幾十年前，人間終于穩(wěn)點下來，我開始騰出精力來查他的工作，那時候他只是有些傲慢而已，沒什么大毛病，但我還不放心，就在他身邊放了一個眼線……”

    “是那個阿月姑娘？我覺得她亦正亦邪，上次若不是白無常悄悄告訴我、讓我給她個臺階……我肯定跟她打起來了。”我氣哼哼的說道。

    “她是崔判官推薦的人，一直以來傳回的消息都很牢靠，應該是為了讓老王爺信任她，才會與你對峙的。”

    好吧，如果她真的是間諜，那我暫時不找她麻煩。

    “那兩個遲到的鬼差……”江起云冷笑道：“他們或許是故意遲到，你見到的那個小孩，不是鬼，已經(jīng)入魔。”

    “低等的魔就是那種樣子，兇狠暴戾、無情混沌……這兩個家伙混在鬼差的隊伍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每一個厲鬼索命的現(xiàn)場，打個時間差，讓被索命的人提前一點點時間死亡。”

    我有點聽不懂了：“提前一點點死亡？為什么啊？他們還能cao控鬼魂不成？”

    “那個小孩模樣的魔，能加重厲鬼的怨氣、讓厲鬼更加兇猛，這就是為什么你覺得那個女鬼道行高。”江起云解釋道。

    我點點頭：“那他們打時間差、讓生死簿上本該被索命而死的人提前死去，是為什么？”

    “……吞噬吧，那個小孩應該能吞掉將死之人的生氣。”江起云皺眉道。

    “生氣……用來增加他自己的壽命嗎？”

    江起云點了點頭：“這也只是猜測，不過應該差不多。”

    他曾經(jīng)說過，生滅是萬事萬物的規(guī)律，不必太過執(zhí)著。

    我反駁他，說你壽與天齊、當然看凡人一生如云煙過眼。

    他說壽與天齊又怎樣，天地也會有盡頭，不破不立、破后重生。

    長生不老是有，只是不老而已、只是相對人短暫的一生來說很長，但并非永恒不滅。

    低階層的小神壽命三五百年，千年以上的都算道行高深，幾千年的都是尊神級別了。

    那小孩估計也是需要延長自己的生命，因此吞噬掉逝者的時間。

    “可是，他應該不是第一次這么做了，冥府之前沒有察覺嗎？”我皺眉問。

    “……生死簿也看過，難得不記得是怎么記載的了？”他瞪了我一眼。

    啊？

    怎么記載的？

    我茫然的思索，我也就看過一次啊……就是那次看沐挽辰的生平姻緣，看到那個女孩的名字和生辰……

    啊！生死簿的記載，大部分只記載到年月日時！少部分特殊的會記載到“初、正”以及“刻”。

    我們平常說的人之四柱八字，四柱就是指年月日時。

    然而幾千年的歷法中，要詳細顯示時間，還有兩個計數(shù)單位。

    “初正”和“刻”。

    古裝劇里動不動來個午時三刻問斬，忽悠我們現(xiàn)代人還沒問題，若是真的古代老百姓聽了，估計會一臉懵圈。

    因為一個時辰是兩小時，一千多年前老祖宗將兩小時細化，分為了“初”與“正”。

    古代很講究易學風水陰陽，于是就有了午時初（11點）、與午時正（12）點這樣的細分，之后再用一刻、兩刻、三刻來分得更加細致。

    但再細致，也不可能精確到今天我們使用的“分秒”。

    這就讓那個青白眼的小魔有了可趁之機。

    一刻有十四、十五分鐘，他多少都能“吞”掉一點點。

    “幾百年、京師地、這樣一點點的積累下來，恐怕積攢了數(shù)千年的生氣了……”江起云皺眉。

    天……那個泥塑一樣的青白眼小鬼居然這么恐怖？

    “這件事涉及到冥府神祇和異界……還記得孟姝跟你說過的話嗎？”

    “呃？什么話？”她是個話嘮啊，你這領導不知道？

    你要是放她一百天的假，她能說上九十九天，剩下一天是喝茶潤喉的時間。

    “有些異界的妖魔覬覦冥府寶物，你忘了？”江起云笑道。

    “那你還笑得出來？！這事情很嚴重不是嗎？”

    他垂著眼看向我，眉眼間笑意帶著一絲倨傲。

    薄唇勾出悠然的弧度，緩緩說道：“為什么笑不出來？若不是你這個熱心好說話的小娘娘出現(xiàn)在這里、讓那小魔情急之下吞了半個時辰的生氣，這事情何時才能捅破？”

    “現(xiàn)在嘛……估計老王爺急得嘔血了……我倒想看看他怎么費力掩蓋，哼。”

    他話音剛落，大門口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江起云捏著我的胳膊，將我?guī)敕ㄩT通道：“走，這些俗事交給別人去做，你——”

    我咽了口唾沫，認真的等著他的下文。

    江起云極少極少會跟我解釋這么多，這說明他覺得我進步了吧？說不定能成為他的得力助手！

    “——你，快點回家照顧那兩個小東西。”

    “……”

    第586章 家族大事2

    原來冥府小娘娘最重要的工作依然是照顧小祖宗。

    真是好氣又好笑。

    我們回到房間，那幾個侍女簡直盡職盡責，四人一組，兩個守門、兩個守床。

    床榻上兩個小祖宗睡得天塌不驚，一個撅著屁股、一個仰著肚皮。

    江起云真的對這些侍女視若無睹，低聲對我說道：“我先回去處理些事情，你別不舍得使喚人，她們存在就是為了伺候起居的。”

    “……知道了。”我點點頭。

    現(xiàn)在大半夜，他肯定要去安排些關于老王爺?shù)氖隆?/br>
    “小娘娘，需要我們做些食物嗎？”一位侍女輕聲問道。

    我瞪大了眼：“你們……會做煙火食？”

    她看了看身邊的姐妹，有些沒把握的說道：“……我們可以試試。”

    我點了點頭，要是她們能做飯菜更好了。

    “那個……你們要是不懂怎么使用，就問我哈。”我補充了一句。

    她們點點頭，魚貫而出。

    我看兩孩子睡得很熟，床邊緣也用被子疊起來擋住，我就自己去小浴室里用艾葉泡一下祛除陰晦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