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哥一頭霧水，那男子用蒼老的聲音說道：“走？我好不容易等到有緣人，怎么能讓你們走……”

    小鬼差偷偷探頭說了一句：“你別亂來啊，這是我們尊神的小娘娘，你敢動她，下場是灰飛煙滅！”

    “那又如何？！我等了太多年了……終于等來有緣人了……還是兩個……”老頭低聲發出咯咯的怪笑。

    我又看到他的喉結在古怪的抖動，好像是骨頭在皮膚下面一聳一聳的樣子。

    “兩個？”我哥愣了一下，罵道：“連我也算在里面啊？你這老怪物性向有問題啊？！男的你也要？！”

    那老妖怪愣了一下，罵道：“無知鼠輩！胡言亂語！”

    他將手里的黑木頭朝我們一指，一股陰風突然從他身后襲來！

    這么迅猛的陰氣讓我們嚇了一跳，我哥忙不迭的含著銅符、反手將乾坤法劍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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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銅錢有辟邪、擋煞等功能，這是有講究的。

    老祖宗認為，人身體上有兩個地方的“尖血”是陽氣最充足的地方。

    第一是心尖血，這是人體血脈交匯的場所，關乎命火的旺盛和命魂依附，這樣的血自然是最寶貴的。

    第二就是指尖血，手指大概是除了心臟之外，活動得最頻繁的肢體部位了，因此指尖血也是至陽。

    畫符、滴血，都是咬破指尖來進行。

    而銅錢的造型，代表了老祖宗對于宇宙的構成、以及推崇的人性——就是“天圓地方”以及“外圓內剛”。

    被寄予這樣含義的銅錢，就被賦予了靈性，銅錢經過萬萬人的指尖，是陽氣最盛的“俗物”。

    因此銅錢具備了辟邪擋煞的功能。

    而五帝錢分為“小五帝錢”、“大五帝錢”，其中小五帝錢指的是最后一個封建王朝的五位皇帝：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和嘉慶在位期間所鑄造的古錢。

    這是最常見、最容易找到真貨的五帝錢。

    而“大五帝錢”那就是要看機緣才能湊出來的。

    大五帝錢是指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以及明成祖期間鑄造的銅錢。

    這五位帝王是過去兩千多年來站在世界和時代巔峰的人物，這些錢幣非常難湊齊，秦皇的錢幣在兩千多年前，大五帝錢中最“年輕”的永樂大帝永樂通寶也距今六百多年了。

    這些銅錢損毀嚴重，基本上難以湊齊。

    但太爺爺這把乾坤法劍，用的全部是大五帝錢，這把劍如果被史學家看到，肯定要被收歸國有。

    這些銅錢上的銅銹經過太爺爺用心處理和把玩（也就是俗稱的“盤”）就像盤玉、盤核桃一樣，錢體表面已經逐漸脫落，自然生成一層保護膜，看起來光亮潤澤。

    這樣的一把劍，是我太爺爺壓棺材底的寶貝，被我哥用一堆老年人用的恩愛用品給換來了，從此握在手中斬妖除魔、膽子忒肥。

    果然這把劍凌空劈開了直沖而來的陰氣，我躲在我哥身后，兩個小鬼差躲在我身后。

    我真想將這倆家伙踢出保護范圍！

    “哪有鬼差怕陰氣的？！”我無語的瞪著他倆。

    小鬼差委屈的將嘴巴撅的老高：“這不是普通的陰氣啊……這里曾與冥府劃界，冥府四百年不得在此地勾魂……”

    我的天，這是什么約定？江起云會答應這樣古怪的條件？

    四百年……

    我看向那個古怪的老頭，難道他活了四百年？

    我知道福德正神、也就是土地公公壽命一般是三五百年，他能活四百年嗎？真的是地仙啊？

    那老頭古怪的笑了笑，喉結處像一個乒乓球在皮膚下滾動，他啞著嗓子說道：“我當然沒法活那么久……不過也不短了，百年了……我總算等到了有緣人……你們兩個真是太適合了……”

    他目光盯著我：“你的血純陰、又靈光飽滿、祥瑞盈身，一定能讓主人滿意……”

    接著又轉朝我哥，笑道：“你也是被主人選中的人……你碰過主人的遺物……看看、看看……一切都在主人的掌握之中！哈哈哈哈哈！”

    他嘶啞的狂笑：“主人真是神仙啊！四百年的約定，如今只剩下二十多年的期限了，我們等了幾輩人，總算等到了有緣人……”

    “有緣人，這邊請……最好不要抗拒，我不想弄傷你們……你們的血很珍貴……不應該浪費……”

    他喃喃的念叨，轉身往前面帶路，他身后沖天而起的陰氣遮天蔽日，在這個結界里面變得好像灰暗的夜晚，陰氣里面鬼影重重。

    我皺眉道：“我們跟著去看看，結界一定有法門或者陣眼，伺機破壞掉！”

    我哥有些緊張道：“你膽子現在比我還大啊，小喬。”

    廢話么不是，血池地獄我都去過了，還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黑呢？

    那里是整個地獄最黑、陰陽兩界業障最多的地方。

    江起云在那里顯化無量大法，將整個血池幻化成朵朵蓮花，這樣一整個血池渡厄，據說只有太一尊神能做到。

    然而他做到了。

    他用蓮花來照亮黑色的城池、讓我看了一場永生難忘的煙火。

    有他在，我不應該膽怯。

    我哥開口道：“喂，老頭，剛才看你一副樹皮樣，現在怎么返老還童了？”

    老頭的腳步一頓，陰測測的扭頭道：“……你們，難道沒聽過，人蛻？”

    第418章 法則

    人蛻？

    唐朝有一位叫段成式的人寫過一本《酉陽雜俎·廣知》，這里面提到了人蛻這個詞。

    “俗諱五月上屋,言五月人蛻,上屋見影,魂當去。”

    這里面的人蛻指的是魂離開了身體，也就是死了。

    但這個老頭的身體明顯是借助了邪門法術來保持，怎么可能一會兒工夫，就像換衣服一樣，換了個模樣？

    等等。

    就像換衣服一樣……

    我突然想到矮墻上那個干癟的人皮套子。

    莫非他……能畫皮……

    想到這了，我突然打了個寒顫，一把抓緊了我哥的胳膊。

    他胳膊挺結實，我抓不到rou，只能劃過他的皮膚，痛得他縮了一下：“小喬，你干嘛？”

    “我、我……他、他……對面那個干癟的人皮套子，是不是被他剝皮來當做畫皮——”

    我緊張得結巴了，如果這老頭是個妖魔還可以理解，可是他是生人啊！

    他難道把畫皮這種法術用在自己身上？那他原本的皮是哪個啊？

    我親眼見過被剝皮定魂的慕云亮的尸身，那用五谷吊著一口生氣的殘忍方法，讓他暗紅色、帶著少許白色脂肪的筋rou微微抽搐一下，活剝了人皮，身體還有一口氣在。

    那畫面太恐怖，在我腦海里留下的印象太深刻。

    所以一旦聯想到與“皮”有關的東西，我就會響起這些恐怖的回憶。

    老頭陰測測的笑道：“你果然聰明，很好、很好……主人就喜歡聰明伶俐的姑娘……”

    陰氣越來越重，周圍變得更加昏暗，仿佛無窮無盡的鬼影站在里面。

    我有些害怕，以我的道行，恐怕沒法一次立獄收邪就將這些鬼影全部拖入冥府。

    小鬼差嚇得縮著肩膀，悄悄扯了扯我的衣服：“小娘娘，不要輕舉妄動。”

    我點了點頭，冥府與這里的“主人”到底有什么約定，為何會答應四百年不在此地勾魂？那這里的人，四百年來死去的人，陰魂都去了哪里？

    這些陰氣里的鬼影，就是這里不能被冥府勾走的陰魂吧？

    “你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潛伏在這個小村莊里？”我問了一句。

    老頭嘿嘿嘿的干笑幾聲，不回答。

    我哥撇嘴道：“這還有什么值得裝神弄鬼的？他的主人肯定是個女鬼唄！起碼四百年道行的女鬼！而且還有很多遺物被盜了出來，比如咱家那個妝奩盒子！”

    對對，十年前這里整體搬遷，那應該是在十幾年前，就有人動到了女鬼的墓，然后流出來少部分東西，那個妝奩盒子就是其一，落到了我們家。

    然而我爸一直封存在地下室，這次搬出來清理倉庫才再次看到。

    我哥打開的時候，被那東西蹭到了手上。

    同時，我就去了宋薇家，在電腦上看到了這個號碼。

    這一切都是冥冥注定的？這個女鬼這么厲害，能看四百年的因果？

    “主人有無量神通大法，她已經修成了鬼仙，世間再無人能與她的法力相提并論……咯咯咯……”老頭怪笑著說。

    鬼仙？哼……跟尸仙一樣，都是怪物，卻冠上了仙這個字。

    真正的仙家尊神是煉陽氣歸于天，這些鬼仙尸仙都是煉陰氣，無法飛升，只能劃在地仙這個大類里面。

    “既然你主人這么厲害，還等什么有緣人？冥府都不在這里勾魂了，她還有什么不滿的？”我皺眉問道。

    老頭冷笑了一聲：“……人世間的衙門將這里的居民全部遷走，再沒有人在這一片地上生老病死，主人的法力會受到影響啊……幸好主人知道會有機緣，讓我安心等候……我在這里等了十年了……咯咯咯……”

    “所以說，什么鴻字輩的法師，都是瞎扯淡的吧？”

    “不！我可是正宗的鴻字輩法師！但我是為主人效忠的家族后裔……我要親眼看著、看著主人涅槃而生，恢復她的絕世風華……”

    “嘖嘖，瞎幾把扯蛋，女鬼，絕世風華？你是法師還不知道這是癡人說夢？”我哥毫不留情的譏笑他。

    “老頭兒，生與死，存與滅，是三界六道中唯一至高無上的法則，連仙家尊神都無法打破這個規則……與天地同壽又怎樣，也有消亡的那天。”

    “你可以想方設法延長壽命，但最終還是死；你也可以用邪法為自己換皮，但你本質上依然是個老頭，有本事你讓自己的小兄弟硬起來看看啊！你的女鬼主人已經死了，那就沒有重生一說，最多就是附身在別人身上！不如趁早投胎！”

    看看，我哥的道心和悟性，多么通透豁達。

    但能不能別這么一本正經的搞笑？

    什么叫“有本事你讓自己小兄弟硬起來看看？”

    連小鬼差都忍不住笑出聲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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