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說了這么久,你應該也累了,去休息吧,今天不用上班。” 楊楠愣了一下,卻終究沒有拒絕: “謝謝寧先生。” 楊楠起身準備離開,卻在走了兩步之后又停下轉身看著寧時修: “寧先生,有些話我知道自己不該說,可是在我看來,林小姐是一個很值得被愛,被好好疼惜的女孩子,我不知道您和她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才落得現在這種地步,但如果有機會,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們還能重新在一起的話,請不要錯過了,她是真的對您好。” 寧時修沒看楊楠,也沒有對楊楠的話有所回應,以至于楊楠覺得他并未聽到自己的話,但她卻已經沒有了再說一次的勇氣,微微點頭之后轉身離開,而寧時修卻起身走向了落地窗,雨勢雖然漸小,卻一直并未停下來,也根本沒有人知道這場雨究竟什么時候才會停。 他想起了剛才楊楠說的話‘如果還能重新在一起’,他在心里悄悄的問自己:他和林一一之間還有可能嗎? 其實陸離的話沒錯,沈家父母的死的確蹊蹺,寧時修在得知消息的時候并未想到這一層,氣極了才會對林一一說了那么多傷人的話,可當他冷靜下來,將這些事情前前后后的想一遍才發現這根本就是一個圈套,一個專門為林一一設計,也為自己設計的圈套。 設計的人一定知道沈靜是自己心口一根無法觸及的軟肋,在自己決定放過林一一的時候,她便用這樣一種慘烈的方式讓自己重新注意到這根軟肋,她成功了,自己的確氣極了,隨著沈家父母的死,對于林一一當年所犯下的錯他的確再也無法視而不見,仁慈以待。 這些天,他不是沒有去尋找過那場車禍的證據,可是結果卻是一無所獲,連監控錄像都顯示確實是林一一開車撞上了沈家父母。 所有的證據都在證明林一一的確是撞死沈家父母的肇事者,但寧時修卻并不相信。 因為他不相信世上會有這樣巧合的事情,他甚至連秦麗華的死都懷疑。 但,審判已經下來,連林一一都接受了這樣的結局,他又在乎和執著什么呢?難不成還期待他和林一一之間在多年之后還有故事嗎?不,林一一不會原諒自己,自己和她之間也再無可能。 寧時修不知道在落地窗前站了多久,直到身后有傭人開始走動他才回過神來,腦袋的暈眩感似乎更重了,看來他今天可以偷懶休息一天不用去公司了。 轉身準備上樓的時候,寧溫柔房間的門緩緩打開,因為是面對面,所以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看到了佇立在窗前的寧時修,寧時修看到寧溫柔緩緩的向自己靠近,準備上樓的腳步便停在了那里。 也好,有事情趁著今天一次性說完吧。 過了今天,一切都將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再無交集。 寧溫柔將輪椅停靠在寧時修的面前,仰頭看著寧時修: “哥,今天怎么起這么早?” 寧時修看著她,沒有回應,寧溫柔也在此刻注意到寧時修的眼下有淡淡的陰影色,心中一驚: “你一整晚都沒睡?一直站在這里?” 他仍舊是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溫柔,你沒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寧溫柔不解的看著寧時修: “哥,我不太懂,我應該有話要對你說嗎?你這話聽起來似乎我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一樣。” “沒有嗎?” “沒有。”寧溫柔直視著寧時修的視線:“我能做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呢?我是個殘廢啊。” 以往寧溫柔借著自己雙腿說事的時候,寧時修的眼眸中總會有抹沉重,似愧疚,似恨意,寧溫柔是喜歡那種神色的,畢竟她能在這個眼神期間明確的看到寧時修對自己的在乎。 但今天,從自己說出這句話之后,她在寧時修的眼眸中看到的始終是平靜,毫無波瀾的平靜。 寧溫柔的心驀然有些緊張,緊張之余還有些許的疼痛,她勉強讓自己笑了笑: “哥,你今天怎么了?” “溫柔,我知道你雙腿不便,也盡可能的維護著你的尊嚴和敏感,但你覺得借由這個理由,我能維護你到幾時?一輩子嗎?” 第146章 所謂縱容,到此為止 寧溫柔心驚: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當年的事情的確是個遺憾,你可以責怪我沒有照顧好你,這些年,但凡你有任何的不開心總會拿你的雙腿做要挾,左右也總是一些無所謂的事情,我都依了你,或許就是你用這樣的說辭而屢試不爽,所以覺得我會一輩子都吃你這套?” “哥……” 寧溫柔滿眼的不可置信,她不相信會從寧時修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更不相信他對自己的不在乎。 “如果你曾經那樣以為,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不會永遠如此,當初車不是我讓你飆的,縱然林一一才是罪魁,你也是幫兇,我看在你是我meimei的份上沒有對你怎么樣,可你卻不應該覺得自己是無辜受害者,不是嗎?” 寧溫柔在寧時修這毫無感情的話中驚起了滿身的冷汗,她從來沒有想過對于當年的那場車禍,寧時修竟是這么看自己的,他縱然沒有將話挑明,但是從他剛才的話中又怎能不明白,對于沈靜的死,他除了怪林一一,還怨恨了自己,只是自己在那場車禍中失去了雙腿,又是他的meimei,他不好怎么樣而已。 但不好怎么樣,不代表他就永遠不會怎么樣。如今他不是將心里話都說出來了嗎? “這三年來,難道你從來就沒有夢到過阿靜嗎?我從未見你對她有半分的愧疚之情,寧溫柔,你可以藏著你的那些小心思,但最好不要表現出來,否則我或許不會讓你繼續在寧家待下去,至于沈家父母的事……” 寧溫柔在聽聞這句話的時候,幾乎是下意識的避開了寧時修看著自己的視線。 她在心虛,這一點寧時修即便沒有學過心理學也能看的清清楚楚,一切的猜測都已經證實,由不得自己否認。 “這是我最后一次縱容你,沈家父母的事情如今已經成為定局,林一一已經替你坐牢,我不會在拿這件事為難你,左右也是有人為這件事情承擔了責任,但你不要覺得我這是為了你,原本我就打算讓林一一用坐牢的方式來償還當年阿靜和母親的死,可惜后來我改變主意想要放了她,如今兜兜轉轉她終是逃不了這個劫難,可能也是一種天意。” “哥,不是這樣的,我沒有……” “當然。”寧時修沒有給她繼續說下去的機會,他打斷她的話:“對于沈家父母的死,我能想到是你做的,林一一自然也能想的到,如今她心甘情愿的犧牲掉自己的名聲和青春,無非是沒有找到所謂的證據,但等她出來,即便沒有證據她也不會就這么算了,到時候我可不會幫你分毫。” 寧溫柔僵硬的笑了笑,她已經看明白了,不管自己說什么,寧時修都不會相信沈家父母的事情是和自己毫無關系的,可她,又怎么能輕易的承認: “你也說了,沒有證據!既然沒有證據證明是我做的,你又為什么在我的頭上給我扣下這么大的一頂帽子?你若心疼林一一,不忍心將她送去監獄,你去把她救出來啊,以你寧時修的名號,如今深城誰敢不買你的賬,只是一個醉酒駕駛的肇事者而已,又不是窮兇極惡的殺人犯,對你來說,輕松的很。” 寧時修笑了笑: “寧溫柔,你是真想我拿出證據來才甘心嗎?” 寧溫柔咬了咬牙,冷言道: “若真有證據,你拿出來。” “文衡!”寧時修大喊一聲,讓手中正在忙碌的傭人都嚇了一跳,不由的往這邊看過來,寧時修是不太好接觸,但這樣的怒火卻還是頭一次燃燒在靜園之中。文衡大概還沒有起,并沒有及時出來,寧時修看向身邊的傭人:“去把他給我叫出來。” 那傭人戰戰兢兢的應了一聲,急急忙忙的走向了文衡所在的一樓客房。 沒一會兒,文衡便站在了寧時修的面前,整個人都是凌亂的,看的出來是剛從被窩里爬出來,他有些不太自然,大概是從未以如此形象出現在寧時修的面前: “寧先生,您找我?” 寧時修倒也不在乎他是什么樣的模樣,直接開口道: “沈家父母的事,你是怎么做的?” 聞言,文衡看了寧溫柔一眼,沒有開口。 寧時修將他的小動作瞧在眼里,冷聲道: “你看她做什么?是我在問你話。” 文衡還是沒有任何的聲音,這樣的狀態并沒有讓寧時修生氣,甚至連意外都沒有,他所認識的文衡從一開始就是這個樣子,雖然自己才是他的老板,但他真正聽從的卻是寧溫柔的命令,只因為寧溫柔曾在當年出錢讓他的母親做了手術,從而保住了性命。 的確重情重義,但在寧時修看來,毫無主見的聽從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叫文衡出來,他不是為了讓文衡說什么,而是想看看文衡對這件事情的反應,寧時修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為了寧溫柔,即便真的做了什么,但寧溫柔若有要求他保密,他便不會說出來。 以前總覺得這樣的一個人留在寧溫柔的身邊沒什么,反而讓他覺得很放心,可如今看來,卻有一種后患無窮的意思,誰知道寧溫柔下一步又想做什么呢? “今天我會讓宋毅幫你訂好機票,你回美國去吧。” “哥……” “寧先生……”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出言反對,但對于寧時修來說,一旦決定的事情就沒有回旋的余地,他冷眼看著寧溫柔: “不舍?” “文衡在我身邊三年,我早就習慣了被他照顧,你怎么能讓他回去?” “既然這樣,我不介意宋毅幫你多訂一張機票,不能沒有他的照顧,就和他一起回去吧。” “哥!” “文衡走,或者你們兩個都走,我不逼你們做決定,但只能兩者擇其一。” 寧時修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客廳,寧溫柔看著他的背影,氣的牙癢癢,但同時也有一些慶幸的成份在,畢竟他明明知道了一些事情,卻沒有直言說出來,他終究還是在乎自己的,終究沒有放棄自己。 文衡的臉色很不好看,他不想回去,如果說寧溫柔已經習慣了文衡的照顧,那么文衡也早已習慣了有寧溫柔在自己的身邊,他說不清那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他只覺得在她的身邊,他會覺得很安心,也不放心任何人來替自己照顧她。 他看著寧溫柔: “寧小姐,您幫我去勸勸寧先生,我真的不想回去美國。” 文衡其實還想說,如果勸不住寧先生,那么可不可以請她跟自己一起回去美國,但這句話,他終究是沒有說出來,畢竟他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這個答案究竟是什么。 雨,毫不停歇的下了一天。 寧時修回房休息之后,竟一直睡到了黃昏,期間楊楠曾數次來到主臥看望他,在猶豫要不要叫他用餐和任由他睡覺之間選擇了后者,因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昨夜的寧時修一夜未睡。 傍晚的時候寧時修被雷聲驚醒,他睜開眼睛看著窗外,才發現雨勢又漸漸大了起來,身體的不適有所好轉,但還是有些無力,胃也在微微的抗議,畢竟已經一整天沒有好好的照顧到它的心情。 下樓的時候,楊楠第一次時間迎了過來: “先生可覺得好些了?” 寧時修微微點了點頭: “去準備些吃的。” 楊楠應了一聲,轉身去了廚房,寧時修走近客廳也不過是剛剛落座,宋毅便走了進來,見到寧時修,微微點頭打了招呼: “寧先生。” 他一整天沒有去公司,應該是積攢了不少的事情,寧時修淡淡應了一聲: “公司有事?” “沒有。”宋毅走近,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寧時修見此,不由的問道:“有事你就說,我沒心思猜來猜去。” “后天一早,林小姐就要被押送監獄了。” 寧時修看他一眼,似是不懂他說這句話的含義是什么。 如果他記憶力沒有出任何差錯的話,這話他在昨天傍晚的時候曾說過,此刻說這么一句,除了時間的不同之外,寧時修沒有發覺還有其他的價值。 宋毅沒有再賣關子,俯身在寧時修的耳邊說了什么,聞言寧時修臉色大變,嘴巴動了動,似是要說什么,可終究是沒有發出半點的聲音,胸口,喉嚨都仿佛被壓了一大塊石頭,讓他失去了語言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