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 度假
又過了二十幾天,李長俊給我來電話了。他聽起來情緒好了很多。 “今天我爸和我哥終于保出來了。事故原因是分包的一個小承建商偷工減料換了水泥的標號,造成基礎出了問題。億通也有連帶責任,要做民事賠償。這一次我那邢叔真的幫了好大的忙,你說我要怎么感謝他?” 他提到子獲,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便只能說“叔叔出來了就好?!?/br> 他在電話里又嬉笑著說“我決定了,作為報答,我再也不跟邢子獲搶你了,徹底放棄了。你有沒有一點兒難過?” 聽了他的話,我心里一陣難受,還有什么搶不搶的,子獲已經不在乎我了。我轉移話題說“那你還回來嗎?” “我爸坐了這一個多月的牢,身體大不如前了,他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億通這一次也算受了重創,我爸想讓我留下主持大局。所以,我可能要在國內待上幾年。” 幾年之后李長俊可能就有自己的家庭了,他永遠都不會再陪在我身邊了。他說過,我們不是情侶勝似情侶,他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人。從此,他要和我分開了,我心中酸酸的,聲音也有些哽咽。 “哎,哎,別這樣哈。你沒聽說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嘛。交通那么便利,我想你和大妞妞了,就飛過去看你們了?!?/br> 我聽著他嘻嘻哈哈的語氣,心中溫暖,我的朋友,我的伙伴,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幸福。 我舒了一口氣,笑笑說“你也不小了,該好好找個女朋友了?!?/br> “好,我聽你的,有空了就找?!彼残α?。 掛了李長俊的電話,我的心里一陣惆悵。子獲已經三個多月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了。 我猶豫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撥打了他的電話。 “子獲。”我叫了他一聲。 “嗯。”他隔了一會兒才應。 “謝謝你出手幫李長俊。”我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話。 “就這事?”他淡淡地問。 “嗯?!?/br> 他沒有說話,就那么聽著電話,我能聽到電話那一端他的呼吸聲。 “嗯,你……”我想說“你還好吧”,可是卻說了句,“你忙吧,我掛了?!?/br> 我就這樣掛了電話,通話時長四十一秒,他只說了四個字。曾經我們可以隔著電話哼唧小半個鐘頭,如今真的無話可說了。我疲累地歪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門外傳來吧唧吧唧的高跟鞋聲,我一猜就是rebea,能把高跟鞋踩出這種節奏的也只有她這個女人了。 她拿著幾張紙說“這是‘羅臣綠島’第一次業主會反應的問題,你有空看一看?!逼聘G廠的別墅區被命名為“羅臣綠島”。 我捏了捏眉心,接過來放在桌上。 她笑著靠近我,往我辦公桌上一坐,肥碩的大屁股攤滿半張桌子。 “你看起來有心事。讓我猜猜,你在想jason對嗎?” 我不知道這個肥婆怎么看出來我在想李長俊,但是卻想跟她聊聊。“rebea,如果你和你的男朋友鬧了很大的矛盾,可他不理你,但也不分手,你想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你會怎么辦?” rebea眨了眨棕色的眼睛,笑了笑說“你們東方人就是這樣,有什么事情都不喜歡直說,喜歡猜來猜去。如果是我,我就會直截了當地問,我們還能在一起嗎?如果不能,就分手吧。” 我沒有吭聲,又聽她說“你最近瘦了好多哦,告訴我你的秘方吧?!?/br> “呵,你試試失戀吧?!蔽铱嘈χf。 “那沒用的,我每一次失戀后,便暴飲暴食,然后我就變成這個樣子了。”那肥婆哈哈笑著離開了。 夜里,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地睡不著,想著rebea的建議,心一橫,抱著視死如歸的態度給子獲發了一條信息“子獲,如果不能相愛,我們就分手吧?!?/br> 我盼望著他的勃然大怒,繼續說“分不分手由不得你”,哪怕是跟我吵架也好,至少可以打破冷戰。然而,一連幾天,都沒有收到他任何回復。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搭理我的時候,他終于給我打來了電話。內容很簡單,讓我周末飛一趟巴厘島,不帶孩子。自從有了妞妞,他還是第一次不讓我帶孩子去看他,我知道他這是要狠狠地懲罰我,他不想讓孩子看到。但無論如何,我都想見他,哪怕是去挨耳光受刑罰,甚至給我個痛快地處決,也好過這樣被他冷著。 六個多小時的飛行,我終于見到了他。他消瘦了一些,嘴角的法令紋似乎更明顯了,我的心一陣疼痛。 見不到他,心里念著,見到了他,心里卻痛著。 子獲一個人來接我,身邊沒有看到何秘書。他的臉色看起來很平和,不像是要發脾氣的樣子,我心里沒底,一聲不響地跟著他上了出租車。 “坐了那么久的飛機,累不累?”他問。 “習慣了。”我想了想又問,“何秘書呢?沒在你身邊?” 他突然把我的手握在掌心,聲音溫柔地說“就我們兩個人,不好嗎?” 這種說話的語氣,熟悉又陌生,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待遇了?!昂茫?,當然好?!蔽医Y結巴巴地答應著,他的反常讓我摸不透。 到了酒店,他坐在陽臺上吸著煙,看著我整理行李。“有胃口嗎?如果有胃口晚飯我們去吃海鮮,有你愛吃的皮皮蝦?!?/br> “行?!逼鋵嵨覜]有胃口,但也不愿意掃他的興。 晚餐時,子獲什么也沒說,甚至都沒有問孩子們,只是吃飯。他不說,我便也不說,假裝心無旁騖享用晚餐,卻食不知味。 吃過晚餐,兩人相挽著在沙灘漫步。夜晚的大??雌饋砩n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看見涌上岸邊的浪花如一道奔跑的白線。遠處有篝火和音樂聲,酒店的客人在沙灘上參加派對。沙灘如一塊蓄了水的海綿,腳踩上去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很快那腳印又被海浪抹去了。 “觀兒,我們多久沒有單獨旅游了?”子獲挽著我的手問。 多久,那真是太遙遠的事情了?!昂芫昧税桑洸磺辶恕!蔽业卣f。 “那時候沒有妞妞也沒有豆豆,就我們兩個人,那種日子真好?!彼锌卣f。 “是啊,就我們兩個是挺好的?!弊焐险f著,我心里卻苦笑。就我們兩個人?何曾有過就我們兩個人的日子?自始至終我們之間就有孟凡,有婷婷,后來還有紅玫瑰白玫瑰和其他的女人。 海風帶著潮濕和夏的粘膩吹在我們的身上,空氣中帶著海水的腥味,他寬大的手掌握著我的手。這樣的夜色,這樣的風,這樣氣味,這樣的手,這樣的環境我并不熟悉,了這樣的感覺卻似曾相識。 我們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并肩走著。與他并肩是我一直以來的追求,然而此刻卻有些惘然。 終于,他停下了腳步,目光在我臉上流連了片刻,嘆了一口氣說“不早了,回去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