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圣誕快樂
“圣誕快樂!”我試著打招呼。 “圣誕快樂!”很快對面就回復了。 “你一個人?”我真不太會跟陌生人聊天。 “我剛剛下班回來。”對方回答。 這個點兒還在上班,他不會是已經接到客戶了吧?我正斟酌著不知道再說些什么,對面又回復了“我在一家酒吧當服務生。” 我突然心里就輕松了一些,又問“你是大學生?” “是的,我是個留學生,在麥考瑞大學讀金融學。” 我的心嚇得一哆嗦,留學生啊,麥考瑞大學的商學院啊,那可大部分都是國內來的!他不會也是華人吧!悉尼的華人圈說小不小,說大還真不大,沒準兒誰就認識誰。 我趕緊看了一眼他的照片,五官深邃,棕色的眼睛,淺棕色的頭發,應該不是華人。 “你從哪里來的?”我問。 “哥倫比亞,麥德林。” 呵,完陌生的國家和城市!提到哥倫比亞我首先會想到一所大學,一個電影公司,一個休閑品牌,最后才會想到是南美洲的某個國家。而我對這個國家唯一的了解就是那里出產祖母綠寶石,子獲曾經送給我一副耳環,據說就是哥倫比亞出產的寶石。碩大翠綠的兩顆墜子,我嫌它艷俗就沒戴過。 于是我便沒了話題。正當我手放在鍵盤上不知道該說什么時,對面又發來了消息“你是想找個陪伴嗎?” “呃,算是吧。”我回復。 “那你覺得我可以嗎?”對面問。 靠,對方這樣直接,我瞬間一腦袋汗。這感覺就跟住酒店晚上接到陌生電話,說“大哥,要特殊服務嗎?” “信息太少了,我不確定。”我抱著調侃的心態回復,撩唄,反正也不認識。 “我19歲,身高180,70公斤,喜歡旅游,運動。”他回復。 好年輕啊!而且身高體重還真的挺標準的,生活貌似也挺健康的。 接著他又發來了一條信息“我只能陪你吃飯,聊天和逛街,如果你想找個人上床,那么抱歉,我不合適。” 呵,小朋友挺有意思的,那就聊聊唄。好歹我也三十多了,雖然只開過一部車,也是老司機了。我故意逗他回道“給多少錢都不行嗎?” “我想是的。”他回復。 “你那么確定?”我又問。 “是的。”他回答的很干脆。 “那么其他的呢,比方說擁抱和接吻?”我接著逗。 他猶豫了一會兒,回復“我不愿意。” 我突然心里有一點觸動,便問“那你為什么要做糖寶?” “我需要錢。”他回答。 “每個人都需要錢。” 我發完這條信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見他回復,正準備下線,他卻回復了。 “我是需要錢繳下個學期的學費。我算過了,就算假期努力打工,還是差兩千刀。所以,如果你對我還滿意的話,到下個學期開學還有五個星期,每個星期陪你一到兩次,四百刀。時間你來定,我不打工的時候都可以。” 談到這一步了,如果再談下去那就……我猶豫著要不要回復。 或許是見我許久不回復,他又發來信息“你還在嗎?如果你覺得我要的有點多了,我們可以商量。” 他的措辭很懇切和謙卑,讓我不由得想起電影里午夜街頭寒風里那青澀的站街女孩。 “你什么時間不打工。”我問。 “我每天下午四點半到夜里十二點半工作,每周做六天,周二休息。”他回復。 我心中嘆息,他還挺忙的,而且都是人家下班的時候忙。他這樣的不讓睡,不讓親,不讓抱,時間還得按他的走,我真懷疑他能找到主顧嗎?我看了他的照片,既沒有小李那樣驚艷,也不像小貝那樣充滿荷爾蒙,人家憑什么要花錢包他? 或許是見我沒有回復,他又發來了一條信息“如果你覺得錢有點多,我可以免費地再多陪你兩個星期,但是我必須在開學之前拿到兩千刀。如果拿不到,我就沒有辦法交學費了。但是我只能再多陪你兩個星期,你也知道,開學了,有很多功課要做,我還要打工,沒有那么多時間。” rebea說得還真對!這就是一個期待被幫助的貧窮的年輕人。 很多小說和影視作品里或許會這樣寫,這樣的年輕人就應該住地下室,吃別人不要的東西,每天做十幾個小時的工,這特么才叫勵志! 可是地下室也是要錢的,大部分的垃圾箱里都沒有能吃的東西,想做十幾個小時的工也得能找得到啊! 這個年輕人為了兩千澳元的學費缺口,只能哆哆嗦嗦地拿出自己的自尊出賣,還想守住底線。我似乎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掙扎。 “你還在嗎?”沒有得到我的回復,他又發來一條信息。 “好,我愿意每周支付四百刀。”我回復。 “謝謝!那我們什么時候見面?”他馬上回復。 呃,見面……我又猶豫了。 “如果你的時間不方便,我可以調休的。”他補充。 “哦,不用。就你休息的時候吧,下周二,我們一起吃個午飯吧。上午十一點,就在情人港的碼頭見。”我故意約了一個遠離我工作和生活的地方,這樣我覺得有安感。 “好的。”他回復,接著便告訴了我他的手機號碼。 我記下了,但是并沒有告訴他我的號碼。 “你可以給我發一張你的照片嗎?”他又發來信息。 “不可以。”我干脆地回絕。 “那好吧。” “很晚了,晚安。”我結束了聊天。 關了電腦,躺在床上,我腦子有些懵,就在不久前我和一個比我小十二歲的男孩子約了……飯!而且還是一場買賣。真是一個荒誕的夜晚! 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可是我一點困意都沒有。我和子獲最初也是一場買賣,我賣給他我的身體,然后是我的心,現在是我的一生。所有過往,細細碎碎的回憶,一下子蜂擁而至,啃咬著我的心。那個男人就像病毒一樣,感染了我每一個細胞,一旦發作,痛不欲生。 天色大亮,我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mama!圣誕老人昨天來了!他給了我禮物!”邢小妞手里拿著一根仙女魔法棒拼命地搖晃著我。 我感覺頭炸裂般地疼痛,強忍著爬起來,跟女兒哈拉著。昨天答應了她要陪她玩一天,只要有一口氣都要遵守諾言。 我的圣誕節就在帶娃,帶娃,帶娃中疲累地渡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