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再見
時間不會為了誰而停留,離分別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這些日子,我的心都無比的煎熬,卻要天天在子獲面前強顏歡笑。 小唐給我打來了電話,問我怎么打算。我說我想先回家住一陣子,過完年再回來。她讓我把簡歷發給她,她可以跟公司申請招我進去。其實我也不確定是否會回來,但是還是把簡歷發給了她。或許那時潛意識里,我還希望能和子獲在同一個城市,希望分別后的某一天會和他再在街頭邂逅。 距離分別的日子只剩下幾天了。夜晚,子獲問我:“你離開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先回家住一段日子,再做打算。”我回答。 “需要我幫你買票嗎?” “不用,最近票好買。”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了聲“好。” 黑暗中,我看不見他的臉色,我自己卻已經淚流滿面了。 他沒有再讓我留下,我終于可以如愿以償地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我可以去找一份正經的工作,可以為了升職打拼,為了工資、獎金和提成努力,再找一個普通的男人,可以帶他去見我的朋友和家人,可以談婚論嫁,可以生兒育女...... 可是我真的能輕易忘記邢子獲嗎?忘記那個搭救我于水火的男人,那個曾對我溫柔以待的男人,那個一擲千金只為博我一個喜歡的男人,那個放低自己取悅我的男人……單是想想一顆心便撕扯得生疼,這個男人已經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一夜百轉糾結,淚水無聲的流在臉上,吞進心里。 第二天,我不敢給父母打電話,便給嫂子打了一個電話。 “嫂子,我想回家了。” “咋了?不上班了?” “不開心,想回家。”我哽咽著說。 “單位有人欺負你啊?沒事沒事,不開心就不干了,回家來!咱家這兒雖然是小地方,但也能找著工作。你放心。”嫂子安慰著我。 “我不想找工作了,累了。”我抹著眼淚說。 “哦,那就先不工作。你也不小了,可以先找個對象。” “我也不想找對象!” “那就先不找。回家來,在家待著,我和你哥養著你。”嫂子哄著我說。 我在電話里哭了一通,又告訴了嫂子回家的日子。 掛了電話,知道家里人會無條件的支持我,我應該安心,可我的心卻無比的灰敗。突然覺得所有的期待都變得沒意義了。我不想去工作,不想找對象,甚至不想見人,只想回家。回家以后,把自己關起來,默默地療傷。我甚至都沒有信心,是否能痊愈。 一年多前,我被顧云飛拋棄時都沒有如此的絕望。而這絕望卻是我自己的選擇。 數著,念著,到了最后一天。那天子獲沒有去上班,在家里陪著我。一整天,我們兩個便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看的是什么,我也記不清了,只知道一直沒有換過臺,無論新聞、廣告還是電視購物,我們都看著,或者都沒看。他始終握著我的手,眼睛卻一直盯著電視,沒有看我一眼。 吃過晚飯,我倆依然坐在沙發上。他終于肯看我了。他執著我的手,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說:“明天幾點鐘的火車?” “晚上六點半。”我回答。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楊敏明天會送你。我,就不去送你了。” “好。”我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說:“今晚,我也不留下了,你,好好休息吧。”他說完,又用力地看了我一眼,輕輕地松開我的手,站起來轉身向大門走去。 我原本以為最后一晚他會再好好地行使他的權利,卻沒想到他就這樣放棄。 我想伸手拉住他,最終還是忍住了。我輕輕的喚了一聲:“子獲。” 他身子一震,轉過身看著我,眸色中有一絲期盼。我看著他,仔仔細細的看,我很想說“你別走”,可是我還是沒有說出口。良久,我艱難地說了聲:“再見!” 他的眼眸暗了下去,牽了牽嘴角說了一聲:“再見。”轉身開門離開。 大門關上的聲音,告訴我,這是我和他的訣別。從此之后一別兩寬,各自歡喜。他還會有新的女人在他身下承歡,而我,還會再有歡喜嗎? 一個人躺在我們兩個人的大床上,嗅著枕頭上他留下的氣息。想念著他溫暖寬闊的胸膛,熱情有力的身體,他的眼,他的唇,他的一切一切…… 睜著眼睛看著墻上的時鐘,十二點還沒到,還是今天。我和他的合約還沒終止,我仍然是他的女人,或許他還會回來行使他的權利。我緊緊抓住那最后的一點希望,死死地盯著時鐘,直到三根指針合為一體。 從此,我不再是他的女人了,我和他沒關系了。那一年他三十六,我二十四,分別是男人和女人最好的年華。我在我最好的年華里遇到了最好的他,宛如一道耀目的閃電,驚艷了我的時光。然而也晃瞎了我的雙眼,讓我從此看不到光明。 一夜無眠,好容易熬到天亮,我起床洗漱好。看看鏡子里的自己,眼窩深陷,面色蒼白,嘴唇爆著皮,頭發干枯無光,一夜之間便已這般形容憔悴。可我自己知道,我的心比我的人更憔悴。 我開始慢慢的整理自己的行李,大部分的衣服和鞋子都是子獲給我買的,我只帶走幾件當季的常穿的衣服,兩雙鞋子,和幾本工具書。收拾好了一個行李箱,我把那個房產證和子獲給我的那兩張卡裝在文件袋里,放進書房的抽屜里,同時放進去的還有那副“春帶彩”。 我又為子獲整理了一下書桌,筆筒,文件架,把他的胃藥放在最醒目的位置,希望他看見的時候記得吃。 回到臥室,看到他的t恤還搭在椅子上,他穿過了還沒有來得及洗。上面還帶著他的氣息,我拿起來聞了又聞,悄悄地把它收起來,裝到我的行李箱里。我想帶走一件和他有關的東西,一件就好。 陳姐已經做好了早餐,我勉強地吃了一點便吃不下了。 “關小姐,你真的要走嗎?”陳姐問。 “嗯,想回家了。謝謝你這一年來的照顧。”我盡量保持微笑說。 “怪舍不得的。”陳姐有些哽咽。 她的情緒也感染了我,我強壓著心頭的酸楚說:“以后還麻煩你好好照顧子獲。他胃不好,你要提醒他吃藥。我給你抄的那幾個煲湯的方子,你經常給他煲個湯。他工作太忙,中午飯經常忘記吃,所以早餐很重要,也麻煩你費心了。” 陳姐擦了一把眼淚,說:“你放心,我記住了。唉,你不在這了,估計先生也不會再來住了。” 我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個微笑說:“怎么會?這個房子很快會有新的女主人。”說著我的心便如落入一壇鹽醋汁中一般,漬得酸疼。 我怕陳姐看到我的眼淚,便起身去陽臺繼續侍弄我的那幾盆水仙。 水仙已經開花了,馥郁芬芳。窗外的臘梅也開花了,今年開得比去年繁盛,含苞待放的滿枝丫,甚是嬌俏。 我無心去欣賞這些花朵,只靜靜地坐在陽臺上等著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