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小葛
我和小葛坐在她床上,她哭了一陣子,才抽抽嗒嗒地說:“昨天陪戶去驗廠,本來一天就能完事的,孫胖子非要安排在周六下午,到了工廠都快四點了。當天連現場審核都沒做完,廠家留我們住一晚,第二天接著做。那個戶,吃晚飯的時候就不規矩,我一直躲著他。結果回到酒店……”小葛說著便伏在我肩上痛哭。 我的心一沉,連忙問:“你被他欺負了是嗎?你說話呀!你急死我了!” “沒有,我跑了出來,連夜回來了。”小葛抽泣著回答。 我松了一口氣,拍著她的背說:“沒吃虧就好。別哭了,我帶你去吃宵夜,給你壓驚。” 小葛哭得更兇了,“孫胖子今天中午給我打來電話,狠狠地罵了我一頓,說我得罪了他的財神爺,他不會放過我。我也急了,跟他說我不干了。他說我跟公司簽了三年的合同,如果我違約就要陪公司違約金,還說我簽了競業禁止協議,辭職后兩年內都不能在同行業工作。小關,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該怎么辦!我要到明年八月才滿三年,我真的熬不下去了。” 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勸著說:“那只能賠他錢,再找工作了。” “孫胖子說違約金要五萬塊,我哪兒有那么多錢?以前的工資加提成是掙了點錢,可年前家里要給我弟弟結婚蓋房子,我的錢都寄給家里了。家里蓋房子還借了親戚的錢,我也沒法問家里要錢。” 我卡上也只有不到一萬塊了,想想周圍的朋友也沒有誰能借錢的。我哥的生意剛剛有些起色,我不好意思為了朋友向他開口。可以借給我錢的只有子獲,可我真的不想再欠他的。“我卡里還有不到一萬塊錢,你先拿著,我再找其他朋友想想辦法,你也向朋友想辦法借點。五萬塊錢也不是湊不上。”我安慰著小葛說。 “就算湊齊違約金,我也不能再在這個行業里找工作了。小關,我不像你名牌大學畢業,我只是個大專生,又沒有其他的工作經驗,工作很難找。”小葛哀哀戚戚地說。 我一下子也沒有辦法,突然覺得我們這樣獨自在外的女孩子真的好弱小,就連孫胖子這樣的都可以隨便欺負我們。如果沒有子獲的庇護,我也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負。我幫不了小葛,只能陪著她垂淚。 “小關,你幫幫我好嗎?求求你幫幫我。”小葛突然用力抓住我的手哀求著,“你讓邢總跟孫胖子說句話,讓他別為難我放過我,好不好?這就是邢總一句話的事,孫胖子不敢不聽。” “我……”我還有不到一百天就離開子獲了,我真的不想再欠他人情了,可是看到小葛期盼的眼神,我不忍心拒絕,便答應她說:“好,我今天回去就跟他說。” 小葛一下子激動地抱著我說:“小關,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幫我的。謝謝你!謝謝你!” 我也抱著小葛說:“謝什么,咱們是朋友。你別再哭了,好好的,等我消息。”我安慰著小葛心里卻是陣陣為難。雖然小葛說只是子獲一句話的事,可是我知道哪里有那么簡單。我真的不想在即將離開他的時候再欠他這么大一個人情。 離開了小葛家,我給子獲打了電話,便往小區門口走。一出小區,便看見了子獲的車。 “你一直在等我?”我上了車問。 “嗯,要不然你以為呢?”子獲瞟了我一眼反問。 “邢子獲同志,您辛苦了!”我笑著說。 子獲也笑了,轉頭看了我一眼,又皺了皺眉頭問:“眼睛怎么腫了?哭了?出什么事兒了?” 我跟子獲說了小葛的遭遇,子獲不屑的一笑說:“什么他媽違約金?也就是嚇唬嚇唬你們這些小姑娘。告訴你朋友,接著去上班。也不用出業績,隔三差五請個病假,用不了多久就讓你自動離職了。” “你不了解那個孫胖子,他折騰人的腦筋可多呢!”我怕子獲不管這個事連忙解釋。 “哼,”子獲鼻子里哼了一聲說,“這孫子也沒什么大出息。” “子獲,”我猶豫著說,“你能不能跟孫胖子說一聲,讓他別為難小葛了,放了她吧。” 他橫了我一眼,不悅地說:“我跟他說?他算個什么玩意兒?” 子獲不肯幫忙,讓我既難過又羞愧,我真的不愿意再開口求他,可是一想到小葛伏在我肩上哭得渾身顫抖的樣子,我還是鼓起勇氣對他說:“如果是別人,我也不愿意開口求你,可是小葛不一樣。自從跟你在一起,我已經沒有什么朋友了,小葛算一個。我一入職就和她坐在一起,她給我很多關心和幫助。我和她也沒認識多久,她就能那么有義氣地為我擋酒,保護我。我心里一直覺得欠著她的。我們這樣的女孩子,就是想在這城市里有個容身之地,有份工作可以養活自己,可是就連孫胖子這種人渣都能隨便欺負我們。”我說著便有些自傷,眼淚便滾落下來,“子獲,你要是不愿幫她跟孫胖子說情,你能不能給小葛隨便安排個工作,什么工作都行。你安排的,孫胖子不敢有異議。違約金的事兒,我們自己想辦法。” “怎么還哭起來了?”子獲抽出張紙巾遞給我,又說:“我沒說不幫忙,哭什么哭?眼淚真不值錢。”他一臉的不耐煩,但語氣卻是很溫軟的。 我擦著眼淚問:“那你會去跟孫胖子說嗎?” 子獲牽了牽嘴角,說:“告訴你朋友,一分錢都不要給他。這幾天暫時別去上班了。馬上也快到中秋國慶了,她要是想家,就回家住幾天。電話什么的也別接。什么時候回來上班,我會告訴你。” 我將信將疑地看著子獲問:“真的行嗎?” 他斜睨了我一眼說:“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看著他的側臉,臉色平靜而沉穩,心里沒來由的便升起一股踏實感。我輕靠上他的肩頭,輕輕地說:“我相信你。” 他側頭吻了吻我的頭發,嘴角向上扯出一個弧度,認真地說:“相信我。” 我相信他,以后的很多年,我都一直虔誠地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直到這份虔誠把我傷得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