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消磨
周六,和小唐在家里討論過了方案,便讓陳姐準備了些下午茶,和小唐坐在陽臺上喝茶聊天。窗外幾樹桃花開的繁盛,春風暖暖地從窗子吹進來,拂在臉上,無比愜意。 茶是大紅袍,子獲平時喝的。點心是臺灣寶泉的,我第一次吃覺得好吃極了,子獲便讓人買了許多樣,可吃來吃去也都吃絮了。 小唐啜了一口茶說:“難怪人人都盼著有錢,因為有錢人的日子真舒服。你看這大豪宅,這好吃好喝的,還有人伺候著。這樣的牢籠,我也愿意坐?!?/br> 我笑著說:“你沒聽過‘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愛,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小唐嗤笑一聲說:“jiejie我這快三十年的人生經驗告訴我,自由沒那么牛逼!有多少人為了優渥的物質生活放棄自由,又有多少人為了愛情甘愿被囚禁?!?/br> 我無法辯駁小唐的話,但也不完全認同,便低頭喝茶想著該說些什么話。 “小關,”小唐嘆了一口氣說,“在這里住上一年,你覺得你還能過以前的日子嗎?” “為什么不能?”我不明白。 “住慣了這大房子,你還能去住那種要跟別人合用廚房廁所的房子嗎?早晨為了搶洗手間吵架,晚上隔壁有點兒動靜你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每天一大早就得起來,描眉畫臉擠公交去上班,五冬六夏,不管天多冷也不管天多熱。別說吃這么高級的點心了,手里那點兒錢去菜市場買菜都還得算計著?,F在你天天有保姆伺候著,以后想吃碗面也得自己動手。”小唐說著微微一笑,“估計你會好一陣子不習慣?!?/br> 我真的會不習慣嗎?現在的日子是讓我覺得羞恥的,可是在地下室的那段日子就當真比現在舒心嗎?我無法給出肯定的回答。 “所以,小關,不是你一直保持工作的能力就夠了。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正在征服你?!?/br> 小唐的話如雷貫耳,我真的已經腐化墮落了嗎?小唐算是我的師父,我入行的時候就是她帶的我,她不止在工作上教會了我很多,在生活中也給了我很多指點,我對她的感覺亦師亦友,所以她的話我還是很重視的。 “我真的墮落了嗎?”我沮喪地問小唐。 “哎,沒那么嚴重,我就是瞎擔心。你現在的本事養活你自己絕對沒問題。就算離開他,你也不會活得很狼狽?!毙√婆呐奈业氖职参?。 我們又聊了一些別的話題,小唐跟我講了以前公司的人事變化,現在她手下的那些咨詢顧問辦的各種蠢事,以及她手邊的幾個項目。大多都是她在說,我在聽,脫離了職場我沒法主導話題。其實,我和婉貞在一起,也是她說我聽,因為我也不是一個純粹的二奶。我就這么在二奶和職場中間游移著,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子獲打電話來說晚上不回來了,我和小唐聊得開心,便留了她吃晚飯。吃過晚飯看了一會兒電視,小唐就要回去了。我有些舍不得她,想讓她留下過夜,反正子獲也不回來。 “我倒是想住住這豪宅,可是我要是不回去,我家那位還不得急瘋了,以為我也被包養了呢!”小唐一邊說一邊收拾包準備離開。 小唐的話或許就是一句玩笑,可我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小唐的男朋友一定不喜歡她跟我來往吧,怕我把她也帶的不干凈了。這一年的生活,會給我的人生帶來多大的影響?只希望這段日子快點結束,不要在我身上留下太深的烙印。 送走了小唐,我胡亂地沖了個澡就躺下了,卻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最初住進這里盼望快點結束的那種煎熬已經很久沒有過了,我已經習慣了這里的生活。小唐說的對,這樣安樂的生活確實很消磨人的斗志??墒俏矣帜茉趺醋瞿??我不能搬離這個房子,子獲也不會同意我去工作,我可以做到的就是不用陳姐照顧我。我決定以后自己的事情都要自己去做,不能都讓陳姐代勞了。雖然這么做有些孩子氣,可是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了。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床,把床單被罩都換了,自己拿到洗衣房去洗,又開始擦地。 陳姐看到我拿拖把,慌地連忙跑過來問:“關小姐,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您告訴我,我多注意?!?/br> “沒有,你做的很好。我就是想幫幫你?!蔽野参筷惤阏f。 “這是我的工作,您要是都做了,我做什么呀?”陳姐堅持著。 我笑笑說:“你去歇會兒唄。我也得學著干活兒了?!?/br> “您學這個干嘛?您這么大學問,您那些書上都是洋文,我一個字也看不懂。”陳姐說著便來拿我手上的拖把。 不得不說陳姐這個馬屁拍得我還是有些小得意的,便說:“總不能一直有人伺候,這些事總要學著做的?!?/br> “您是要辭退我,讓我走嗎?”陳姐聲音有些緊張。 “怎么會?要走的是我?!蔽倚πφf。 “您要走了?先生知道嗎?”陳姐有些詫異。 “嗯,總是要走的,也沒多久了。所以,要習慣自己做這些事情?!闭娴臎]多久了,還有七個多月,眨眼的功夫。 我一再的堅持自己做,陳姐也只能手足無措地看著我折騰。我自己洗衣服,自己收拾房間,自己做早飯,做好這一切發現真的很累,中飯已經懶得做懶得吃了。上網查了幾個簡單的家常菜的做法,準備晚上試一試。 傍晚,我把陳姐從廚房里趕出去,開始按照查來的菜譜做菜。第一道菜,酸辣土豆絲。這削土豆和削蘋果可真不一樣,坑坑洼洼地真不好削。好不容易削好皮,準備切絲,可圓溜溜地根本按不住,費了半天勁才切下一片。 突然,身后一聲嗤笑。我回頭一看,子獲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回來了,正靠在廚房的門口看著我,嘴角噙著嘲弄地笑。我對他的嘲笑有些惱火,倔強地轉過頭,繼續和土豆較勁。 “聽陳姐說你今天做了一天家務?!彼朴频卣f。 “嗯,不能忘記勞動人民的本色。”我一邊回答,一邊又切下一片土豆。 他冷哼一聲說:“你這是準備臥薪嘗膽?” 臥薪嘗膽?這個比喻倒是貼切。我也不去理他,只埋頭切土豆。一個沒按住,土豆股溜溜地滾到了地上。我彎腰撿起來準備繼續切。 “起開。”子獲走進來把我從cao作臺邊推開,洗了洗手,拿起菜刀開始切土豆。只見他手起刀落,把土豆切成兩半,接著菜刀有節奏地起落,很快半個土豆就變成片了,接著又變成了絲。 我真沒想到他竟然還會干這個。剛才賭著的氣,一下子就震驚的蕩然無存。我狗腿地站在他身邊拍著馬屁說:“哇,你好厲害,居然還會這個!” “在部隊的時候犯錯誤了,在炊事班切了一星期菜。”他一邊切菜一邊回答。 土豆切好了,他問:“還有嗎?” “黃瓜也切絲?!蔽野腰S瓜遞給他。 很快一盤黃瓜絲也切好了。我又遞給他一塊豬rou,說:“rou也切絲?!?/br> 子獲皺了皺眉頭說:“怎么都切絲?這我要是不幫忙,你不得切到半夜?” 我訕笑著指著打印出來的菜譜說:“你看嘛,酸辣土豆絲,涼拌黃瓜絲,京醬rou絲,有什么辦法嘛!” 子獲笑了一下說:“你可真會選?!北阌致耦^切rou絲了。 cao作臺對子獲來說有點矮,他要彎著腰才能切菜。夕陽從廚房的窗戶照進來,籠在他的身上,給他的剪影鑲上一圈金邊。我癡癡地看著他,移不開眼睛。消磨我斗志的不只是這安逸的日子,更是眼前的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