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綾音似乎回憶起了一些不堪的往事，她的語氣閃過一瞬激動，但很快，又被她壓抑在內心深處，她望向柯云澤，盡量說得冷漠無情。

    “因為我在乎你，所以我不會選擇你。因為我只愛我自己，所以你也不必愛我。”

    柯云澤的心痛如刀割，他想問問，今天她利用他和父親談條件，是不是早在私奔前，就早有預謀。

    可是終于，他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三天后，夜綾音出現在學校，門口圍了很多記者，卻不是為了夜綾音。

    聽說紀槿遙在拍攝廣告的過程中受到一位頗有知名度的混血男模表白，她當時驚訝極了，既沒有答應，也忘了拒絕，收了對方的花便愣愣地站在那里，看著對方高大的背影漸行漸遠。這一幕被在場圍觀的群眾用手機拍了下來，上傳在著名視頻網站，紀槿遙的名氣又火了一陣，她原本就長得美麗出眾，這下子議論她的人就更多了，而紀槿遙消失了幾天，謝絕任何采訪，直到開學，才讓記者有機會逮到她。

    教學樓下，紀槿遙站在那里，卷曲的長發被風吹亂，頗有幾分純美風情，她面前圍著很多記者，話筒密密麻麻湊成一團。

    “我們只是好朋友，真的沒什么，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我覺得你們去問他更直接。”

    “他說他很欣賞我？呃，我也很欣賞他的，還沒出道的時候在雜志上看到他的寫真，當時就覺得他是個很有魅力的藝人。”

    “不是炒作，我現在又沒有新劇要上映。”

    “我們不會在一起的，說實話，我們只見過幾次，而且都是和很多人一起去聚餐，彼此連話都沒有說幾句，我相信那束花只是鼓勵的意思，沒別的意圖。我現在只想好好演戲，拍一部我滿意的電視劇。最近雖然我接了很多劇本，但還沒有找到能夠一下子打動我的故事。”

    夜綾音從旁邊走過，聽著紀槿遙解釋著一個個問題。

    現在的她成長了許多，很少會被記者尖銳的話題噎得不知所措。

    有個記者不甘心，大聲問道：“聽說你和夜綾音關系不太好，是么？”

    夜綾音的腳步頓住，她站在人群后，聽到紀槿遙柔軟的聲音飄散在風里。

    “怎么會有這種傳言呢，我和夜綾音一直都是好朋友呀。”

    “她上次出演的女配角大放異彩，完全將你女主角的風頭壓了下去，容筱甚至為她改戲，讓她成了觀眾最喜愛的第一女主角。這種事情換了誰會不生氣呢，幸好她因為婚事暫停了演藝事業，又受到退婚打擊，才讓你奮起追上。”

    “我怎么會這樣想呢，我很欣賞夜綾音的演技，后來她一直沒有拍更好的劇，我本人也感到很遺憾。”

    “最近好像一直沒聽到夜綾音的消息，連綜藝節目和電臺采訪她都沒有參加，她會不會曇花一現就迅速消失在演藝圈里？”

    “這個我不清楚，或許她想給自己放個假，休息一下。薛導還是喜歡夜綾音的，我想他們的關系會有轉機吧。”

    紀槿遙的話顯然是在暗示，夜綾音沒有出現的這幾個月，很可能是和薛淮希在一起。

    夜綾音瞥了一眼人群中的紀槿遙，恰好她視線飄過來，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紀槿遙的眼神閃了一下，潛意識似乎還對夜綾音有些警惕不安，但很快，她便又恢復了鎮定，她微笑著向夜綾音招手：“綾音。”

    記者紛紛扭頭過去，看到了夜綾音，她今天穿著件鮮艷的鵝黃色風衣，顯得青春洋溢。

    他們為夜綾音讓開一條路，她走進去，站在紀槿遙身邊，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兩個同樣美麗的女孩子，一個優雅端莊，一個清新俏麗，真是校園里不可多得的風景線。

    “夜綾音，我們正說到你，你就來了。”

    “是嗎，你們在說我什么壞話呢？”

    “紀槿遙力證你們沒有不合，你要怎么證明這一點呢？”

    紀槿遙有些緊張地吞了口唾沫，她不了解夜綾音，不知道夜綾音是會直接對她破口大罵，還是編造借口栽贓陷害，抑或是像她一樣虛偽地承認兩人交情不淺，她極為擔心之后該用什么方式應對，因為她完全不清楚夜綾音會出什么招。

    “有什么好證明的，”夜綾音閃動著一雙茫然無辜的眼眸，“槿遙這么漂亮，誰會不喜歡她呢。”

    紀槿遙暗暗松了口氣，然而夜綾音突然偏著臉，用不屑的目光瞥了她一眼。

    嘴角依舊帶著笑容，聲音卻漸漸陰寒下去，充滿了厭惡。

    “所以，越是漂亮的花瓶，我就越是覺得礙眼。”

    紀槿遙臉一白，她的心竟然在顫抖，臉上的尷尬無可掩蓋。

    她知道的，這才是真實的夜綾音，是那個讓她內心被噩夢纏繞的惡魔！

    記者被這一幕震驚了，居然一時間忘記了發問。

    這個漂亮的女孩，明明剛才還露出甜美的笑容，轉瞬間笑容已經褪去，眼神里充滿著敵對與嫌棄。

    一切轉換自如，令人心驚。

    氣氛緊張起來，紀槿遙抓著衣角，始終保持在臉上的笑容愈發僵硬，然而夜綾音卻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哈哈，我的演技是不是嚇到大家了。本來還想繼續演下去的，實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哈，抱歉，這個問題真的太無聊，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呢。”

    記者也跟著夜綾音笑起來，夜綾音的性格真適合混跡演藝圈，開得起玩笑，還會配合他們在平淡的八卦新聞里面加點調味劑。

    此時的紀槿遙已經迅速藏起真實的表情，真難以置信，夜綾音能在鎂光燈下大膽到開這種玩笑，沒有人看得出那一瞬間夜綾音臉上的表情是百分之百不含虛假的，因為一分鐘后她就已經摟著紀槿遙的肩膀，笑盈盈地做出一副好姐妹的模樣。

    紀槿遙瞥了夜綾音一眼，她正在滴水不漏地回答著關于薛淮希的事情，雙手交叉垂放在身前，無名指上一枚指環銀白別致。

    紀槿遙怔了一下，死死盯著那枚指環，輕聲說道：“綾音，你的戒指真漂亮。”

    她的問題成功地將記者注意力轉移了過去，立刻有人問道：“無名指？夜綾音，你是不是已經和薛淮希秘密結婚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狐貍精你沒做過嗎？

    夜綾音臉上表情不變，她笑著伸出手，手背對著記者，落落大方，“既然是秘密，我怎么會時刻戴著告訴大家呢。這枚戒指是好姐妹送的，不過尺寸不是很合適，只好戴無名指了。我也很期待將來把它換成鉆戒呢。”

    她輕易化解了敏感的難題，紀槿遙不再說什么，只是眉心皺了皺，總覺得那枚戒指，有一點眼熟。

    柯云澤在娛樂周刊上看到夜綾音和紀槿遙的照片，兩個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對閨蜜。

    他看了很久，合上雜志，望向坐在不遠處的程嘉翊。

    程嘉翊正在抽雪茄，不大的公寓彌漫著嗆人煙味。

    “爸，你今天來找我有什么事。”

    “等你畢業了，來公司工作吧，你要繼承程家的事業。”

    “嗯。”

    柯云澤很隨意地應了一聲，倒讓程嘉翊有些吃驚了：“你不想爭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么？”

    “爭取有什么用，況且，我已經沒有喜歡的事情了。”

    “鋼琴呢？音樂呢？拍戲呢？還有你在意的那個女人呢？”

    “無所謂，不管做什么，都能混過一段人生，你喜歡就好。”

    柯云澤低頭看著自己的小指，那里什么東西都沒有戴，只是隱約，能看到回憶的痕跡。

    程嘉翊不知道說什么好，是他扼殺了兒子的興趣，可是，這本就是柯云澤應該走的路。

    “對了，晚餐和我一起出去吃。”

    “為什么？”

    程嘉翊平時太忙，很少會和柯云澤一起吃飯的，更別說專程來邀請他，這明顯不對勁。

    果不其然，程嘉翊若無其事地開口：“介紹個女孩子給你認識。”

    出乎意料，柯云澤并沒有任何激烈的反抗，他心不在焉地說：“有什么價值么，沒價值就算了。”

    程嘉翊神色有些復雜，以前的夏言不是這樣的，他只會考慮感情，而不事事利益在前。

    “那個女孩出身很好，對我們的事業會有不小的幫助。”

    “哦。”柯云澤開了窗，讓煙味飄散出去，窗外的風稍微讓屋內空氣清新了一些。

    “如果你利用得當，她也可以成為你幫助夜綾音的利器。”

    柯云澤的動作突然頓了頓，程嘉翊補充道：“你知道的，那些家世顯赫的大小姐，家族關系盤根錯節，很多事都可以幫上忙。”

    他沒有說的是，一旦牽扯了感情，那種大小姐或者還會成為傷害夜綾音的利刃。

    柯云澤當然知道，但如何拒絕呢，父親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他根本不容許反對。

    夜綾音發現這件事時，是在一個冷風習習的傍晚，她出門赴約，看到柯云澤和一個女孩子走進餐廳。

    那個女孩子有著健康的小麥色肌膚，個子很高，頗有氣質，粉紅色的小洋裝為她添了幾分女人味，名牌羊皮手包和腳上鑲鉆的高跟鞋價值不菲，夜綾音站在餐廳門外看著她矜持地使用刀叉小口小口吃著牛排，淡黃色的長卷發披散下來，性感時尚。

    夜綾音想了很久，才想起來她是天夢珠寶公司ceo楊筑的女兒楊汐，是最近活躍在社交圈的名媛。

    “綾音，想什么呢！”廖茱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都怪我哥，非要我打扮一下再來。”

    夜綾音回過頭來，看到化著淡妝的廖茱，她穿著漂亮的日系小黑裙，俏皮的短發特別打理過，像個鄰家女孩。

    夜綾音笑道：“你不喊我，差點沒認出來呢，什么時候我們的茱兒變成時尚小公主了。”

    廖茱嘟著嘴說：“我哥說我長大了，不能像以前一樣素面朝天了，有什么關系嘛，反正化不化妝都差不多。”

    廖晉沛在一旁插話：“那是因為你不配合，一會說這件衣服太低胸，一會說那件裙子太短，連露背裝都不肯接受，涂了彩色眼影你嚷嚷著太鮮艷了非要抹掉，給你涂個烈焰紅唇你氣得用我的襯衣擦嘴唇，最后只好給你化個裸妝，你還嫌差別不大，差別能大么！”

    看著廖晉沛假裝生氣的模樣，夜綾音忍俊不禁，“哈哈，我們茱兒是天生麗質，所以怎么打扮都差不多的，只有很難看的女孩子，化妝才會有整容的效果哦。”她剛說完，又注意到跟著廖晉沛身后那個濃妝艷抹的女伴，便微笑著說：“你好，是晉沛哥哥的女朋友么？”

    女孩趾高氣昂地改正夜綾音的稱呼：“是未婚妻。”

    夜綾音愣了一下，看到廖晉沛不置可否的冷漠表情，便立刻清楚，又是一個一廂情愿的臨時女友罷了。

    廖晉沛的目光只有在接觸到廖茱的時候，才會有真正的情感迸發，在遇到其他女孩子的時候，不管說出怎樣曖昧的話，做出怎樣體貼的事情，其實都是逢場作戲，想到剛開始認識的時候，廖晉沛也對夜綾音表示出好感，讓潘怡憤怒失望甚至想要報復。其實就算對夜綾音，他也只是出于短暫的好奇與新鮮感，很快便可以抽離感情。

    是的，廖晉沛可以喜歡很多人，但愛的，卻只有一個。

    “快呀綾音，我餓了。”廖茱挽著夜綾音的手，一起走進餐廳。

    四個人落座，點完餐，其他幾人聊著天，夜綾音的視線卻飄向不遠處的柯云澤。

    她指著他盤中的沙拉，發著任性的小脾氣，而他叉起一塊小巧的黃桃遞向她嘴邊，在她的要求下用紙巾為她擦掉嘴角沾著的沙拉醬，動作溫文爾雅，看起來真像個合格的男朋友。

    廖茱察覺到夜綾音的情緒不是很高，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宛如情侶的兩人。

    “綾音，那不是柯云澤么？那個女孩是誰？怎么和他那么親密。”

    “大概是他的女朋友吧，看起來很配呢。”

    夜綾音抿了下杯中口味清淡的檸檬水，明明沒什么味道，卻讓她覺得舌尖乃至心臟都泛著nongnong的酸。

    “啊，柯云澤已經有女朋友了嗎？我一直都幻想你們能在一起呢。”

    廖茱的語氣有著深深失望，倒是廖晉沛依舊爽朗地開著玩笑：“少一個像柯云澤那樣強力的競爭對手，對大多數男性來說都是件好事呢。不如，吃完飯以后我們去看電影？”廖晉沛語氣曖昧，并不在意身邊女伴的眼神惡毒到幾乎將夜綾音刺穿。

    “看電影？還是等你恢復單身吧，我可不想被記者形容成搶人家未婚夫的狐貍精。”

    夜綾音心不在焉地回答，她低頭看著自己的無名指，戒指還戴在上面，紀念著她和柯云澤曾經有過一場關于婚姻的夢。

    可是，能怎么樣呢，夢畢竟只是夢。

    可以用來祭奠，卻不能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