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綾音環住他的腰，笑容綻開如甜蜜的花朵，“如果真的足夠盛大，我就答應你。”

    ……

    傍晚的病房靜悄悄，舉目全是一片蒼白。

    姚茉琦坐在床邊的靠椅上，因為她名氣太大，為了避免有人圍觀，紀容彥住在最高層的vip病房中，位置就在走廊盡頭，比較偏僻。

    雖然他已經醒來，卻還不能說話，只能靠呼吸機和輸液來維持生命，經過一段時間的悉心照料，他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不再需要醫護人員時刻守護在身邊，醫生說只要再平安度過幾天，紀容彥就可以徹底脫離危險。

    姚茉琦是愛著紀容彥的，當初她被林傲川苦苦追求，卻為了紀容彥而拒絕他，婚后沒多久，林傲川也娶了珠寶世家的大小姐余瑄茹。

    對林傲川，她一直是懷抱愧疚的，所以她才那么想讓紀槿遙和林珞惟在一起，滿足他們兩家曾經未完成的童話。

    護士為紀容彥換了新的輸液瓶，默默退了出去。

    姚茉琦輕聲細語地和紀容彥說著話，手機突然響起來，原來是林傲川有事想要與她面談，姚茉琦略一遲疑，起身調慢輸液速度，轉身走出病房。

    一個穿著白色護士服的少女站在走廊窗邊，看著姚茉琦駕車離去，然后打開門走進病房。

    她戴著口罩，白裙白帽，細碎的短發從帽子里鉆出來，那雙瑩澈的眼眸淡漠如水。

    紀容彥躺在那里，看到這個熟悉的身影閃進來的一瞬間，他的心臟猛地一跳。

    少女關上門，站在床尾，摘下口罩看著紀容彥，漂亮的面孔脂粉未施。

    果然是夜綾音。

    “我為什么來，你應該能猜到吧。”

    夜綾音從容地戴上白手套，十指纖纖。

    那句“我會親手殺了你”突然瘋了一樣在紀容彥腦中亂竄。

    他呼吸有些急促，卻無法動彈，透明的鼻罩隨著他的呼吸輕微起伏。

    夜綾音繞過來站在紀容彥身側，他眼珠滾向一邊，死死盯著夜綾音。

    “謝謝你告訴我真相，作為回報，我想我應該告訴你一件更加驚悚的事情才對。你想聽什么？”

    夜綾音安靜地看著他，瞳心明凈如星辰，沒有顯露出任何憤怒或者激動。

    “哦，我忘記了，你不能說話，現在的你只不過是個等死的廢人。”

    紀容彥突然覺得恐懼，他用力想要去按床頭的呼叫鈕，可他僵硬的指節卻連一個微弱的彎曲都做不到。

    夜綾音冷淡地看著紀容彥，所有真實的情緒都被她隱匿在眼眸深處。

    “紀容彥，當初你為什么領養我，恨溫曉嫻？還是因為你依然愛著她。”

    愛？

    紀容彥瞳孔微縮。

    他和溫曉嫻之間怎么會存在愛，那個少女根本不懂愛！

    時光仿佛又拉回到二十多年前……

    窗外下著鵝毛大雪，酒店里卻很暖和，紀容彥醒來時看到溫曉嫻站在窗邊。

    “昨晚我喝醉了，發生過什么嗎？我記不清了。”

    紀容彥揉揉太陽xue，只覺頭暈欲裂。

    最近姚茉琦身處孕期，脾氣喜怒無常，讓他也變得心情煩躁。

    不過，他怎么會在醉酒后撥通溫曉嫻的電話呢？他明明打算就此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溫曉嫻轉過身來，娃娃臉還帶著一些稚氣，那雙漆黑的眼眸空洞如無底的深潭。

    “什么都沒發生，你只是告訴我其實你結婚了，你不能和我在一起。你說你也愛我，可你老婆剛剛懷孕，我們必須要斷絕聯系，徹徹底底。”

    紀容彥沒想到自己竟然將事實全部告訴了溫曉嫻，他下床走向她，愧疚地抱住她嬌小的身體，輕聲說：“對不起。”

    “沒什么對不起的，反正我也打算和你分開，免得被我男朋友誤會。”

    溫曉嫻的話讓紀容彥愣了一下，他抬起她的下巴，驚訝地問：“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時候！”

    “我一直都有，只是你不知道罷了。不但如此，我還懷了他的孩子，說不定可以和你的孩子同年出生呢，這也算我們之間某種羈絆吧。”

    溫曉嫻蒼白的臉龐揚起一抹笑，天藍色的校服顯得她極為青澀。

    紀容彥莫名地惱火：“你才十四歲！怎么可以懷孕，那個男生是誰，他能承擔起責任嗎，你們……”

    他話未說完，溫曉嫻突然打斷他，眼中掠過一絲怒氣，“你有什么權利說我？你是我爸嗎！你如果真的關心我，當初就不該騙我！”

    紀容彥的話卡在嗓子里說不出來，他認識她的時候，他還沒有結婚啊……

    第一百四十章 禽獸應該下地獄

    “容彥哥哥，你也知道，我們這些窮學生沒什么錢，如果不是靠你救濟，我就沒有錢和他去玩。我不會破壞你的家庭，所以，我們就算抵消了，好不好。”

    溫曉嫻的手攀上紀容彥的脖子，眼神楚楚如同受傷的小動物。

    可她這副樣子卻更深地激怒了他，紀容彥狠狠推開溫曉嫻。

    是她騙了他，她居然先背叛他！

    他怎么還可笑到對她懷抱歉意！

    心電圖的波動開始異常，紀容彥睜著眼望著夜綾音。

    他有那么多話想要反駁，可是嘴唇蠕動了一下，卻發不出半個音節。

    夜綾音仿佛在思考什么，深海般寧靜的眼眸掠過一絲困惑。

    “如果你愛她，為什么要和姚茉琦結婚？”

    時間仿佛暫停了一下。

    短暫的頓點，卻漫長如一個世紀。

    接著，她低頭看他，“如果你不愛她，為什么要侵犯她？”

    紀容彥的心電圖頻率突然猛烈起伏，夜綾音的話震懾了他的心。

    怎么可能，他從來沒有碰過溫曉嫻！

    或許是想擊退心底那可怕的猜測，紀容彥憤怒地盯著夜綾音，他多想聽到一切都只是個玩笑。

    然而夜綾音微彎下腰，美麗的臉龐距他咫尺，每一個字她都說得真實而沉重。

    “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溫曉嫻的第一個男人就是你。”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聲音虛無縹緲，從四面八方鉆進紀容彥的耳膜。

    “也對，如果你知道的話，你應該不會把我當做她的替身，我可是你的親生女兒。”

    紀容彥的心臟驟然緊縮。

    不！

    不是這樣的！

    溫曉嫻說過她懷了別人的孩子！

    清蕊是她和其他男人的孩子，不會是他的，不會是……

    可是就算他不停否認，混亂的記憶卻還是強行跳躍到了那一天，早晨他在酒店醒來，溫曉嫻就站在窗邊。

    醉酒時的事情他記不清了，只記得離開的時候看到被單卷成一團丟在地上，而她紅腫的眼睛依稀有哭過的痕跡……

    難道就在那一天，她付出了身體給他？

    難道她說有了男朋友都是騙他的？

    無數細節拼湊出真實細致的畫面，將紀容彥試圖逃避的心擊得粉碎。

    沒錯，她從來沒有背叛過他，即使聽到他說要離開，她卻還是將自己交付給他，他無法想象那時的她抱著怎樣一種絕望的心情。

    就在那一次，她懷上了他的孩子，無論父母怎樣施壓，她都只字不提他的名字，她寧愿被家人趕出去，寧愿擔負他的錯誤一直到死。

    可他竟然將仇恨加諸在無辜的孩子身上……

    清蕊是他與溫曉嫻在這個世界上僅存的羈絆。

    是他的親生女兒！

    “爸爸……”

    夜綾音聲音輕柔，仿佛從遙遠的天邊傳來。

    “……你會對紀槿遙做那種事情嗎？”

    紀容彥說不出話，冰涼的液體從眼角瘋涌而出，落入耳畔的發絲中。

    朦朧中他看不清夜綾音的表情，只覺得空中飄下一滴水珠落在他額頭上，發出花朵綻放破滅的聲音。

    “你那么疼愛紀槿遙，卻利用我來發泄你的欲望，可我們都是你的女兒啊。”

    夜綾音顫抖的聲音逐漸喪失理智，她關掉自動報警器的電源，轉身走向正在工作中的呼吸機。

    無形的仇恨遍布冷凝的空氣，燃成火焰將一切焚為劫灰。

    夜綾音一字一頓，哽咽的聲音夾雜深如刀刻的恨意。

    “紀容彥，你是個禽獸，你應該下地獄！”

    她拔掉他的輸液管，同時，手指重重地按下呼吸機的開關。

    紀容彥剎那間感到一種窒息般的痛苦，他仿佛被困在狹窄的隧道里，眼前愈發漆黑，空氣漸漸稀薄。

    他已經無法看清夜綾音淚流滿面的臉龐，是不是誰緊緊掐住他的喉嚨，為什么他覺得死神近在眼前。

    灰色的記憶片段在腦中回旋，偶有動人心弦的彩色掠過，倏爾而逝。

    一張青稚的笑臉閃現在黑暗的遠處，熟悉而又遙遠，觸碰不到。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溫曉嫻，她還只有五歲，那年他讀高三，搬去離學校很近的一處住宅區，而溫曉嫻就是鄰居家的小女兒。

    她有著圓嘟嘟的蘋果臉，羊角小辮可愛十足，她會用甜甜軟軟的嗓音喊他容彥哥哥，黏著他帶自己玩耍。

    后來他考入知名大學的醫學系，隨即搬了家，再次遇到溫曉嫻時，他已經娶了姚茉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