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安柏的嗓子里仿佛卡著一根魚刺。

    夜綾音說得沒錯，以前的他絕對不可能對自己的學(xué)生有任何想法……

    可是現(xiàn)在他真的愛上了夜綾音，不管她是不是他的學(xué)生……

    他真的很愛她啊……

    “好了蔣老師，林珞惟找我只是有事和我商量，他就要走了。”

    夜綾音對林珞惟嘟了嘟嘴，示意他回去吧，林珞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雖然還有很多話想對綾音說，可是他又怕蔣安柏會因為他們的戀情而為難綾音。

    “我會回去的，你先上樓吧，我在這里看你上去。”

    夜綾音點點頭，轉(zhuǎn)身走進大樓，從頭到尾，她都沒有看一眼蔣安柏蒼白的臉龐，仿佛連一點愧疚都不曾產(chǎn)生。

    樓下傳來跑車引擎發(fā)動的聲音，然后聲音漸離漸遠。

    夜綾音掏出鑰匙開門，黑暗中突然有人緊緊抓住她的手腕，略帶沙啞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

    “你一直都在騙我……”

    夜綾音停下動作，“老師，別這樣，被別人看到會誤會的。”

    “誤會？有什么好誤會的！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夜綾音繼續(xù)開門，語氣竟然如斯淡定：“那只是你一廂情愿的想法，我可是從來都把你當(dāng)做長輩。”

    她平靜地否定了一切發(fā)生過的事實，仿佛那些清晰可見的往事只是蔣安柏一個人的記憶，與她無關(guān)。

    “那你為什么……為什么和我在一起……”

    蔣安柏的手指在微微顫抖，連同他的聲音也顫動起來。

    然而夜綾音只是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語就解釋了一切：“那是因為我們上床了。”

    蔣安柏頓覺天旋地轉(zhuǎn)，心痛欲裂。

    夜綾音面無表情地打開門，伸手摸進墻壁，打開了客廳里的燈。

    燈光灑在蔣安柏身上，勾勒出他痛苦的眉眼。

    夜綾音打算進屋，蔣安柏卻緊緊環(huán)住她纖細的腰肢，幾乎將她勒得喘不過氣來。

    “夜綾音，你是喜歡過我的，對不對……”

    夜綾音沒有說話，蔣安柏聽到她一聲笑，很輕很輕，充滿了諷刺。

    “難道……難道沒有嗎……”

    蔣安柏將她的身子扳過來，看到夜綾音清麗的臉龐上漾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老師，你看不出來嗎？”她嘆口氣，眼中似有遺憾，“我怎么會喜歡你，你比我大那么多，我們是有代溝的。”

    夜綾音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刀尖在他心上刻畫，蔣安柏重重按著她的肩膀，手里不自覺地用力。

    “干嘛用這種眼神看我，覺得我很陌生嗎？”

    蔣安柏的目光刺痛了夜綾音，她一把推開他，仿佛一只豎起銳利長矛的刺猬。

    “既然你一點都不了解我，憑什么說愛我？你知道我的過去嗎？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嗎？你只想占有我，根本不理解我！”

    “你還這么年輕，有什么過去？況且我愛的是你，不是你的身世背景，我不會在乎你的過去。如果你覺得我不理解你，我也可以努力走進你的世界，只要你給我機會。我會給你最好的愛，讓你做最幸福的人……”

    “聽起來似乎很誘人呵……”

    夜綾音微笑，然而那雙剔透明澈的雙眸卻像是飄散著彌天大雪，冰冷刺骨。

    她困惑地問：“我有個問題從剛才就很想問了，老師，其實你從一開始就清楚我們根本不適合在一起，只是發(fā)生了那種事情，你被迫無奈才要對我負責(zé)，既然現(xiàn)在有別人愿意接納我，我也不再需要你，你不是該高興嗎？為什么要糾纏我呢？”

    “因為我愛你啊，綾音，我愛你……”

    蔣安柏伸出手想要牽住夜綾音，然而夜綾音卻重重地打開他的手。

    “愛？呵呵，你確定是‘愛’而不是‘欲望’？”

    她的眼神無比輕嘲，言辭銳利毫不留情。

    蔣安柏愣在原地。

    屋內(nèi)投下的燈光將他的面孔映成一片慘白，而夜綾音背光而立，臉上的表情陰暗不明。

    “蔣安柏，你以為你的感情有多高尚，你作為我的老師，卻為了欲望糾纏自己的學(xué)生，你不覺得很惡心嗎？”

    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蔣安柏幾乎要支持不住，他難以置信地望著夜綾音熟悉的面孔。

    依舊是美麗如天使，但那完美的面具下，卻仿佛藏著邪惡的陰影，呼之欲出。

    “夜綾音，我從來沒想過糾纏你，我以為我們是有過感情的……”

    蔣安柏潛意識里依舊不肯相信眼前看到的事物，他多么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

    但是夜綾音冷漠地看著他，仿佛想證明他的想法有多么可笑，她不耐地甩出一句話：“我們之間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別再煩我，不然我就報警說你強.jian了我！”

    轉(zhuǎn)過身，夜綾音徑直走進客廳，啪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

    蔣安柏怔怔地站在門外，渾身無力，他手心不自覺地撫上劇痛的胸口，腦海中始終回蕩著少女殘忍的聲音。

    夜綾音是他心中最清純無邪的天使，可是有一天這個天使卻突然對他說出犀利冷血的話語，然后試圖從他的世界瀟灑離開。

    第七十二章 以后要是再敢妨礙我

    難道從一開始他就只是她的試驗品，難道是他看錯了，她根本不是天使，那雙純潔的羽翼只是他臆想出的假象……

    他早就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她有著精湛高超的演技，面對潘怡時她可以瞬間轉(zhuǎn)換自如，甚至于剛才她和林珞惟擁吻時，她看到他出現(xiàn)，竟然沒有半點慌張，仿佛早就想過無數(shù)次應(yīng)該如何應(yīng)對，那笑靨如花的面具從冷酷無情的臉上龜裂脫落，觸目驚心。

    或許他撞見她與林珞惟的親密并不是意外，她能那樣鎮(zhèn)定，足以說明她已經(jīng)決定對他公布她選擇了林珞惟。

    她早已打算犧牲他……

    為什么會這樣……

    ————

    次日，一大清早公告欄那邊便炸開了窩，所有人都知道柯云澤和林珞惟正在調(diào)查到底是誰張貼了那些關(guān)于夜綾音的照片，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這個神秘人最近應(yīng)該不會頂風(fēng)作案了，然而沒想到剛進學(xué)校就看到公告欄里夜綾音和林珞惟擁吻的大幅照片。

    那是林珞惟對她表白時的場景。

    夜綾音踮起腳尖，單手按住他的后腦，迫使他低下頭，她另一只手摟著他的肩膀，就這樣吻上了他淡緋色的唇。

    曖昧的姿勢，使她看起來像是在強吻。

    地上丟著雪色的百合花，柯云澤就站在不遠處，他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大家嘰嘰喳喳地說三道四，恨不得將夜綾音描繪成主動勾引林珞惟的輕浮少女。

    雖然夜綾音和林珞惟交往的消息已經(jīng)傳開，但是親眼看到他們接吻的畫面還是讓人感到震驚，更何況林珞惟的性格向來冷漠，就算他喜歡著紀(jì)槿遙，就算他們青梅竹馬，他也從來沒有和紀(jì)槿遙真正交往過，所以很有可能是夜綾音奪走了他的初吻！

    而且，傳言與夜綾音是秘密情人的柯云澤居然也站在那里，他們?nèi)绻娴挠惺裁搓P(guān)系，柯云澤怎么能如此淡然！

    這件事越來越不可思議，沒有人能猜透其中的玄機。

    爬滿了藤蔓的長廊下，夜綾音靜靜站在那里，淡漠的眼眸波瀾不驚。

    “你的好名聲似乎就要毀于一旦了呢。”

    柯云澤目光淡淡望向公告欄，唇邊一抹笑容，傾城絕美。

    “是啊，看上去比我預(yù)想的要快一些。”

    夜綾音眼眸微闔，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今天的一切她早就想到了，這是通往終點的必經(jīng)之路，沒什么好驚訝的。

    “如果我永遠戴著完美的假面具，紀(jì)槿遙會知道我在陷害她嗎？我就是要看她清楚，她失去一切，她痛苦傷心，全部都是我這個單純善良的好朋友做的，我要她得到的傷害比原本多得多。柯云澤，現(xiàn)在游戲才剛剛開始，拭目以待吧。”

    夜綾音轉(zhuǎn)過身朝著教學(xué)樓走去，她一腳踢飛地上的一塊石子，嘴里嘟囔著：“不知道是哪個蠢貨讓我的計劃提前了，我找到這家伙的話絕對不會放過他！”

    連續(xù)幾天都沒有見到蔣安柏，每周僅有的高數(shù)課也由別的老師替換了進來，據(jù)說蔣安柏請了長假。

    不見到他或許還比較好，雖然夜綾音已經(jīng)對蔣安柏說了那么重的話，但她依舊會被他的眼神刺傷。

    都怪紀(jì)槿遙，她喜歡誰不好，非要喜歡這么純凈善良的蔣安柏。

    害夜綾音至今還有些愧疚感。

    傍晚，夜綾音在學(xué)校里逗留了很久，直到夜幕降臨，她才獨自從學(xué)校步行回家。

    路上人很多，霓虹燈閃閃爍爍，街道喧囂又吵鬧。

    夜綾音走得很悠閑，路過一輛面包車時，她停下腳步用后視鏡整理了一下頭發(fā)，順便從車鏡里看了看身后。

    一縷強光射過來，差點晃花她的眼睛，雖然只是瞬間，夜綾音卻已能判定那是閃光燈的光束。

    她微微瞇了瞇眼，眸心劃過一抹黯黑的色調(diào)。

    轉(zhuǎn)過身，夜綾音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似的繼續(xù)往前走，但是路線卻換了一條。

    這是一條很少會有人經(jīng)過的小路，安靜又清曠。

    隔很遠才會出現(xiàn)一盞路燈，所以路面上看起來有些陰暗。

    那人一直跟在夜綾音身后，開始的時候還有些謹(jǐn)慎，隔的距離很遠，后來看夜綾音一點警惕都沒有，他便又往前跟了跟，方便拍攝更加清晰的照片，走了一段路，冷不防夜綾音突然回過身來，停在那里看著他。

    空寂的小路，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猝不及防與她對視，心驚膽戰(zhàn)。

    夜綾音大步走過來，他腦中一片空白，只得別過臉，避開夜綾音的視線，小步地往前走，想要假裝自己只是路人。

    反正相機已經(jīng)被他飛快塞進了衣兜，夜綾音不可能看出端倪的，她頂多只是懷疑，只是懷疑而已……

    然而就在他快要走過去的時候，夜綾音突然伸手?jǐn)r住他，他們的距離不到半米。

    “拿出來。”

    “什么？”

    “相機啊。”

    她看出來了……

    男生嚇得仿佛心臟都要跳出胸腔，他沒有勇氣隱瞞，戰(zhàn)戰(zhàn)兢兢從口袋里掏出相機遞給夜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