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然而兩天之后,紫陽君站在御書房里,腰間的銘佩沒了,換成了個厚厚的平安符。 李懷麟正聽學官稟告此次選仕概況,一邊聽一邊點頭,無意間往右下首一掃,就見江玄瑾輕輕捻著那平安符在走神,整個人都像是籠了一層柔光,絲毫沒了平時的嚴肅。 心念微動,他喊了一聲:“君上?” 紫陽君回神,手指驟然松開。 下頭站著的梁思賢見狀便笑道:“君上這是太高興了吧?” “嗯?”江玄瑾微微疑惑,“為何高興?” 梁思賢一愣,接著拱手道:“貴府二公子拔得今朝選仕頭籌,這還不值得高興嗎?” 江深拔了頭籌?江玄瑾頓了頓。他方才沒聽見,眼下再知,臉上倒真露了兩分笑意:“這自然是值得高興的。” 梁思賢松了口氣,李懷麟也跟著說了一句:“江二公子早該入仕,此番也算是實至名歸。” 江玄瑾頷首謝恩,收斂心神,回府便將這喜訊說給了家里人。滿堂的人登時都高興起來,歡呼雀躍地把江深擁了出來。 江深卻是一點也不高興,他皺著眉看著江玄瑾問:“你確定沒聽錯?” “沒錯。”江玄瑾道,“梁大人親口在陛下面前說的。” 李懷玉笑瞇瞇地混在人群里,就見江深的臉色一點點沉下去,然后開口道:“不可能。” “怎么?”眾人很是不解。 深吸一口氣,江深捏緊了拳頭道:“我根本一個字也沒有寫,印鑒都沒有落,怎么可能是我拔得頭籌?” 此話一出,正堂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江焱小聲道:“二叔,這話可亂說不得。” “我亂說這個干什么?”江深微惱,“可我的確是一個字也沒寫,上場就覺得困,我是一覺直接睡到最后的!” 老太爺一聽這話就把拐杖往地上一杵:“荒唐!” “父親,這當真怪不得我。”江深無奈,“我也不知怎么的,實在是困得難受,原想歇息片刻便起來答題,誰知道一覺睡下去就沒能醒。最后還是考完了旁人將我推醒的。” 江玄瑾微微皺了眉:“梁大人沒有道理在陛下面前胡說。” “可他就是胡說了。”江深道,“這事兒咱們不能認,真認了就成我舞弊了,你得替我進宮去說清楚才行。” 這種事怎么可能說得清楚?江玄瑾沉思片刻,抬眸道:“我先去查一查。” 見他抬步往外走,懷玉立馬跟了上去。 “你又走?”她走在他身后慘兮兮地小聲道,“能不能帶上我?” 江玄瑾回頭,皺眉看著她:“成何體統?” “我換身衣裳跟著你就成體統了!”她說著,麻利地就將外袍給脫了。 “你……”江玄瑾剛想呵斥,就見她外袍里頭穿的竟然是靈秀的衣裙,發釵取掉幾個往外袍里一裹,立馬就變成了個小丫鬟。 江玄瑾皺眉:“你這是早就想好了?” “是啊!”懷玉大大方方地承認,然后拉著他的手道,“每天都要在院子里等你,實在太痛苦了,你讓我跟著你吧,端茶倒水我都會!” 見他要反對,她立馬臉一垮,鼻子一皺,拉著他的手搖啊搖:“帶我一起吧,我絕對不礙你的事兒!” 這模樣,活像是他說個“不”字,她就立馬哭出來。 江玄瑾搖頭,也不想耽誤太多時間,把她手里的衣裳順手塞給乘虛,然后拉起她就往外走。 懷玉立馬樂了,一邊走一邊道:“我就知道你也舍不得我!你放心,我……奴婢一定伺候好您!” 學得還像模像樣的?江玄瑾輕哼,帶著她上車,冷聲問:“當丫鬟,要叫什么好?” 懷玉想也不想:“玉兒吧!” 江玄瑾不解:“為什么是這個字?跟你的名字一點關系也沒有。” 嘴角抽了抽,李懷玉神色復雜地看著他道:“白珠璣這三個字,你覺得摘哪個字出來合適?” 低頭想了想,江玄瑾抿唇:“那還是玉兒吧。” 兩人一起去了一趟掌文院,江玄瑾稟明想查看選仕答卷,本以為應該不是什么大事,誰知道掌文院里的人竟紛紛面露難色。 “這……選仕過后,卷子看過即毀的。” 江玄瑾聽得皺眉:“三甲答卷試后當呈陛下。” 知道糊弄不了他,文官們只能先將他請到堂內用茶,然后飛快地讓人去知會學官。梁思賢一來。便是笑著同江玄瑾寒暄,然后立馬讓人去把江深的卷子拿了來。 “君上想看的可是這個?二公子文采斐然,的確是當之無愧啊!” 江玄瑾接過長卷看了一眼,又翻到最后看了印鑒,問:“三甲的卷子,可否都借本君一觀?” “這于法不合。”梁思賢一本正經地道,“就算君上位高權重,但這東西一般只是文官學官們看過,再讓陛下過目的。君上若想知道什么,下官可以回答。” “大人許是回答不了。”江玄瑾把卷子折起來,“真不能看,那本君就先告辭了。” “君上!”梁思賢連忙站起來,微微有些慌亂,“下官可是哪里做得不對?江二公子這……他摘了魁首,君上覺得不妥?” “若當真是他自己答的,自然是沒什么不妥。” 可這卷子上的字跡一看就不是江深的,竟然還落了他的印鑒,審卷學官安的什么心? 梁思賢慌了,想把他手里的卷子拿回來,可江玄瑾完全沒有要還的意思。起身就往門外走。 誰也攔不住。 梁思賢急了,連忙讓人去跟著他們,江玄瑾走得很快,出門沒乘馬車,一勾手就將身后那乖巧的小丫鬟攬過來,朝小巷里鉆。 聽著身后的腳步聲,懷玉皺眉:“前頭沒路。” “誰告訴你的?”江玄瑾走得毫不猶豫。 哭笑不得,懷玉伸手往前指:“你自己看啊,這么高的墻!” 輕哼一聲,江玄瑾大步走到墻下,一只手捏了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半摟著,縱身一躍,另一只手攀上墻頭,手背上青筋鼓起,一借力就帶著她一起翻了過去。 懷玉怔愣地看著,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穩穩地放到了地上。 “你……力氣這么大?”她震驚。 江玄瑾白她一眼,拉著她繼續走:“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是啊,以你這樣的力氣。”懷玉咽了口唾沫。很是好奇,“我之前怎么可能壓得住你的?” 江玄瑾:“……” 輕咳一聲,他順手把手里的卷子塞給她:“別管其他的了,先收好。” “哦。”呆呆地應了一聲,懷玉接過來隨意掃了一眼,突然又“咦”了一聲:“這個字跡好眼熟啊!” 江玄瑾步子一頓:“眼熟?” “是啊,你看這個‘的’字,這種寫法很特別,我曾經在文院里看見過,當時還夸呢,結果這個上頭怎么也這樣寫的?” 順著她指的字看了看,江玄瑾眼神微動:“去文院一趟。” 掌文院和文院隔得很近,兩人甩掉尾隨的人就直接走了過去。進門懷玉就拉著他指了指墻上掛著的一副書法:“喏,你看這個,是不是很像?” 一副嶄新的書法,上頭寫的是“眾矢之的”,最后這個字的寫法的確與卷上很像,或者說筆鋒走勢都一模一樣。 江玄瑾低頭去看落款,待看清名姓,心里微微一跳。 “怎么了?”李懷玉一臉天真地湊過來瞧了瞧。“白皚?咦,跟我一個姓!” “這個人。”江玄瑾神色復雜,“你不記得了?” 懷玉搖頭:“我沒聽說過啊,為什么要記得?” ……也是,他們頂多見過兩面,一面在主樓,一面在婚宴,兩次都不曾說過一句話,壓根就不知道名字。 伸手將那字畫取下來,他道:“這個人不好找,恐怕得去一趟陸府了。” “去陸府?”懷玉笑著就拍手,“我認識路!” 江玄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李懷玉一頓,立馬嚴肅了神色,正經地道:“畢竟白府也在那邊。” 與掌柜的說了兩句,江玄瑾將字畫買下來卷好,理也不理她,徑直往外走。懷玉連忙跟上去,一路賠笑。 到了陸府,陸景行親自迎出來,很是驚奇地看著江玄瑾:“稀客啊。” “白皚在哪里?”江玄瑾連門也懶得進。開口便問。 陸景行搖著扇子笑:“你怎么突然問起他來了?他那個人喜歡四處走動,我眼下也不知……” “有要緊事找他。”江玄瑾打斷他的搪塞,抬眸道,“事關重大。” 陸景行很想說,你的要緊事,跟小爺有什么關系?然而他余光一瞥,瞥見了江玄瑾身后的小丫頭。 “這是?”扇子一合,他皺眉,“你才成親多久?身邊就帶丫鬟了?” “與你何干?” 陸景行沉了臉:“珠璣可知道?” 江玄瑾頓了頓,回頭看一眼腦袋埋在自己身后的人,倏地笑了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陸景行抬步下階,鳳眼直直地盯著他,語氣不善:“她若知道還縱你,我就找她麻煩。她若不知道,是你瞞著她,那我便找你麻煩。” 說話間,人已經站到他面前,氣勢凌厲。 江玄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道:“一個丫鬟而已,竟如此嚴重?” “誰不知道紫陽君以前身邊是斷沒有丫鬟的?眼下突然帶一個,能是什么丫鬟?” 恍然點頭,江玄瑾往旁邊撤了半步,轉頭問身后這人:“你是什么丫鬟?” 李懷玉秉著“神仙打架,凡人遠離”的觀念,打算一直裝死的,不曾想前頭擋著的人突然讓開,眼前光一亮,她就看見了陸景行那一身軟銀雪絲袍。 干笑著抬頭,她迎上他愕然的目光,認真地想了想,然后試探性地答:“通……通房丫鬟?” 第44章 他比我重要? 帶2200鉆石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