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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白雪奴在線閱讀 - 第135節

第135節

    惠帝發瘋似地抱住董晗,雙目噙淚,已經看不清鮮血飛濺的戰場,“我從來都不想當皇帝,我只要你,你別死!朕命令你不許死!”

    董晗笑道:“我……只能陪你,到此了。陛下……我還記得,那年初次見你,也是在,這樣的一個……雪天。你的手……真暖啊……”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心臟已經停止跳動,雙手無力地垂下,那只為惠帝而現的笑容,永遠地停留在他的臉上。

    兵戈聲再次響起,戰場上一片混亂。

    二月十五,長安傳來消息:楚王攻破長安,董晗于亂軍中救出惠帝,在城門外以身護主而亡,血濺帝衣。齊王趁亂發兵,同賀琿兩面夾擊楚王,搶走惠帝,并以朝廷的名義治楚王謀逆大罪。楚王斬殺賀琿后,敗逃江東,退至建鄴。

    二月十六,惠帝于早朝時,冊立豫章王梁冶為皇太弟。當夜,他在宣室殿中自縊身亡。

    二月十七,劉彰揮師東進,攻占長安,自稱漢室正宗,開國曰“漢”,自封為“漢天王”,以齊王無道、勾結豫章王謀害國君為由,拒不承認豫章王的身份,正式與大周開戰。

    二月十八,黃河化凍。

    岑非魚在陣前高掛“免戰牌”,準備同白馬于軍中完婚。他知道孟殊時不會趕盡殺絕,便示威一般,命人將喜帖綁在箭上,射至孟殊時的營長中。

    孟殊時展開喜帖,神色復雜,最終只嘆了口氣。他命信使帶上幾壇好酒和一封信,送到白馬軍中。

    孟殊時的信上,只有寥寥三行字:“磐石永不移,月有陰晴。愿君得一心人,罷兵歸鄉,百年偕老。吾且班師回朝,盼不再戰場相逢。”

    信的末尾,畫著一個將圓未圓的月亮,一如今夜之月,亦如孟殊時心中永不能再圓的那輪、一直照著白馬的明月。

    “那姓孟的是個什么玩意兒,竟還敢對你存著非分之想,你可是我的人了。”岑非魚氣得把信燒了,不滿道,“什么班師回朝?馮颯押錯了寶,終于讓大周從內部分崩離析。姓孟的跟了個糊涂師父,趕著回去救火呢!”

    白馬聽岑非魚念完信,沉默良久,道:“不如,我們成親以后,就刀槍入庫、放馬南山,結伴悠游江湖?”

    岑非魚笑道:“你真心這樣想?”

    白馬:“匈奴人自稱漢室正宗,同竊取天下的梁氏開戰,這叫什么事?巴蜀興起了另一支氐人組建的乞活軍,同淮南王打得不可開交。天下太亂了,可誰都沒有道理,不過是想趁亂圖謀江山,令人不齒。我們還能與誰為伍?我不想讓兄弟們為了這幫人戰死,不值當。”

    岑非魚:“你要戰,我為你刀刃;你要退,我伴你周游天下。”

    “我明明還沒活多少年,怎覺得這樣累?算了,不再想這些破事。”白馬苦笑搖頭,同岑非魚將酒喝掉,掀開營帳門簾,驚飛了落滿帳前的喜鵲。

    夜幕降臨,荒原上,雀鳥啼聲清亮。

    軍營里掛起了大紅燈籠,篝火燃得正旺。

    寒冬將要過去,成群的喜鵲從南方飛回,仿佛是趕著前來恭賀新禧。

    岑非魚和白馬都已沒了爹娘,便讓手下們坐在高堂的位置上,見證他們的結合。

    苻鸞領著白馬,陸簡領著岑非魚,將這兩個穿著同樣制式紅黑新郎服的人,帶到眾人面前。

    寇婉嬋掩嘴偷笑,道:“兩個男人成親,倒也省了不少事。自個兒大搖大擺地走上來,簡直再新鮮也沒有了。”

    白馬胸前綁著朵碩大的綢緞紅花,走路時搖搖顫顫,令他覺得很不自在。他沒走兩步,就會總去用手扶正那朵花,冷不防撞在帳篷的木架上,惹得眾人拍桌大笑,打趣道:“帶兵打仗的人,竟還怕拜天地!”

    岑非魚使勁拍了拍那根木架,怒道:“讓你不長眼!”

    “你才喝了幾杯酒?別丟人現眼。”白馬將岑非魚拉走,看了眼月亮,“吉時已到,主婚的呢?”

    岑非魚大喊:“眾將聽令,本公要成婚了,快來個人主婚啊!若延誤吉時,莫怪老子軍法處置。”

    “成婚了不起嗎?”

    寇婉嬋施施然行來,命人點燃紅燭,擂鼓、奏樂,頌唱《詩經》中的定情歌謠,再讓白馬和岑非魚并排站好。她手中拿著張寫著祝詞的紅帖,笑著念道:“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一拜天地——”

    “從此受盡老婆氣!”陸簡沒個正型,將人帶到以后,就爬到帳篷頂上躺著看熱鬧,此時突然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白馬一掌拍去,用真氣把陸簡托至半空,問:“從此什么?”

    陸簡欲哭無淚,連忙討饒:“從此,伏天比翼,在地連理!”

    白馬將真氣一收,讓陸簡掉在蒿草叢里摔了個四腳朝天,繼而同岑非魚一齊雙膝跪地,俯首一拜。

    寇婉嬋忍著笑,道:“二拜高堂。宜室宜家,爾昌爾熾。”

    白馬和岑非魚先是躬身而立,向諸位兄弟作一揖;繼而面相西方,雙膝跪地,重重叩首,遙拜玉門關。

    岑非魚鄭重道:“大哥、大嫂,多謝你們把白馬送到我身旁,往后我將同他生死相依、白首不離。”

    白馬:“曹祭酒、夫人,從此我與非魚相互照應,你們可放心了。”

    寇婉嬋:“新人對拜。白頭共影,黃泉同赴。”

    白馬披散著一頭如云霞般的赤發,面頰仿佛被頭發染紅了,看得出來,多少有些不自在。

    岑非魚捏了捏白馬的手,鼓勵式地與他相視一笑,道:“害羞個什么勁?”

    白馬故作鎮定,“你眼睛瞎了?我才沒有害羞。”

    兩人推搡一陣,相互拱手作揖,拜了最后一下。

    寇婉嬋:“請新人飲合巹酒!”

    白馬與岑非魚各拿半個瓠瓜,兩手相交,把瓠瓜貼在自己唇邊。

    不知是誰有意使壞,將這碩大的酒器盛滿了濃香的美酒。

    岑非魚的酒量不好,聞見這一大碗酒,直是眼前發黑,委屈地望向白馬,道:“你讓哪個倒的酒?誠心坑老子呢。”

    眾人慫恿道:“二爺別慫!”

    陸簡躲在人群里瞎起哄,說得更加露骨,喊道:“你兩個日日都在洞房,二爺喝醉睡下就是,日復一日,來日方長嘛!”

    眾人哈哈大笑,竟把岑非魚都弄得臉紅起來,見狀笑得更歡了。

    白馬把酒一口喝光,道:“二爺別慫,快來喝一個。”

    岑非魚苦笑道:“我喝醉了,遭殃的是誰?是你讓我喝的,可不能怪我。”

    白馬:“你只管喝!今日大赦天下,侯爺不治你的罪。”

    咻——!

    岑非魚的嘴唇剛剛沾上酒水,黑暗中忽然飛來一箭。那箭通體黝黑、沒有尾羽,悄無聲息破風而來,令人反應不及,一擊扎穿了岑非魚手中的瓠瓜,死死地釘在帳篷的梁柱上。

    岑非魚眼神敏銳,一把抓住箭尾上綁著的小筒,怒道:“什么人?”

    苻鸞追了片刻,反身來報:“一個黑衣人,輕功甚是了得,已經跑得沒影了。”

    白馬撿起箭矢,發現這箭乃是孟殊時軍中所用,直覺不好,催促道:“先別管他,快打開看看。”

    岑非魚迅速展卷,念到:“半夜襲營,爾力不敵,速向東撤。”

    白馬看不懂字,但見岑非魚面上神色復雜,心中便有所猜測,問:“這是孟殊時的字跡?”

    岑非魚細細看過,點頭道:“千真萬確。”

    白馬:“可他知道我不識字,怕我被你騙了,每回來信,必定會在末尾畫個什么東西以明其意。這信上只有字沒有畫,有些蹊蹺。”

    岑非魚“且”了一聲,道:“你的意思是,這信不是孟殊時送的,他假意退兵,實則準備一舉殲滅我們?若真如此,又有誰能窺得此等作戰機密?我雖看不上那姓孟的,卻知道他不是出爾反爾的jian詐小人。”

    “別管誰報的信,寧可信其有。”白馬與岑非魚相視一眼,“不過,我們已知敵軍計謀,不如將計就計,打他個措手不及?”

    岑非魚:“兵力懸殊,須得出奇制勝。他軍中沒幾個像樣的將領,此戰我們有些勝算。咱們冒這個險?”

    白馬召來親信部下,同他們商議過后,都覺得值得冒險,合計一番,迅速排兵布陣。

    夜半時分,孟殊時的軍隊果然潛行而來,突然向岑、白的軍營射出火箭,繼而擂鼓喊殺,沖鋒上前。

    然而,當偷襲者掀開營帳,卻見其中空空如也,當即知道中計,但撤退為時已晚。

    “有埋伏!”

    “不是已將孟殊時看押起來了?他如何能夠里通外敵?”

    領兵的幾人迅速商議對策,所用皆是匈奴話。

    原來,齊王信不過孟殊時,得知他以五萬大軍同岑非魚的三萬人馬對峙近半月,便暗中將府中的天山高手派來,在孟殊時決定班師回朝支援楚王的時刻將人換下,決定一舉殲滅岑非魚的軍隊。

    齊王計謀雖歹毒隱秘,可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有人會將消息傳給岑非魚。對方早有準備,眼下局勢倒轉,大搖大擺沖進埋伏的,反倒變成了他們。

    敵軍被打得措手不及,瞬間倒下了一大片,岑、白二人的軍隊士氣高昂。

    “全軍出擊,反抗者格殺勿論!”

    岑非魚吹響鋒鏑,與白馬同時領兵,自南北兩側向敵軍殺去。

    白馬大笑,喊道:“甕中捉鱉,也太沒意思了吧?丘穆陵真、符威、陶冉、弓良驥、閆延年,咱們比比誰斬得將領最多,把他們的頭提到敕勒墳前去!”

    馮明長戟一揮,刺穿敵將胸膛,把人挑下馬來拍成了一個rou餅,喊道:“侯爺不帶我玩兒,是怕我勝過你的濟北六騎,掃了你們的面子?你可不要太護犢子啊!”

    白馬一槍拍斷敵軍旗幟,笑道:“愣著干什么?別人都欺負到你們頭上來了!”

    白馬揮動銀槍,一馬當先殺將出去。

    眾將在白馬身側散成兩列,形同一支利箭,閃著凌厲的寒光,帶領隊伍向前猛攻。

    不過四五個回合,敵軍便被沖散開來。

    火光照亮原野,同樣照亮了交戰雙方。

    濟北六騎各自纏上敵軍頭領,而白馬卻停在原地。

    火光閃動,白馬忽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一把他此生都不會忘記的劍。那劍比尋常刀劍都要長,足有四尺余,散發著濃烈刺鼻的血腥氣。

    僅僅只是一眼,白馬就認了出來,此人就是當年追殺周望舒的“四尺劍”,更有可能是下毒暗害自己全族的人。

    “納命來!”白馬知道對手武藝高強,于是就將銀槍往馬腹上一掛,從后腰革帶中抽出一把彎刀,雙腿夾緊馬腹,一手緊抓韁繩,探出上身,整個人懸在馬的一側,另一手揮動彎刀,一擊斬斷對方坐騎的前腿。

    咴——!

    敵將戰馬吃痛,突然仰起前足咴咴長嘶,猛然向前跪倒在地,一個翻身,將背上的“四尺劍”狠狠摔落在地。

    坐騎已無法站立,“四尺劍”果斷放棄騎行,在地上一滾后原地躍起,踩在兵士肩頭,幾個輾轉騰挪逼近白馬,雙手握劍,當頭向他刺下。

    白馬眸光一閃,運氣內勁,抽出另一把刀,以雙刀架住這迎面刺來、猶如閃電的一劍。

    只聽“咔”的一聲,長劍被彎曲的雙刀卡住。白馬發力一掙,將對手震得虎口發麻,幾乎握不住劍。

    “四尺劍”看得明白,方才白馬所用的,正是當年阿九對付周望舒的那招。他心下驚疑不定,低聲用匈奴語暗罵:“那羯族女人果然不是善類,肯是她出賣了我們!”

    戰場上兵戈鳴響,白馬只隱約聽見“羯族”“女人”兩個詞,心中莫名生出一絲懷疑,但那點懷疑,很快就被仇恨所淹沒。他用雙刀架住長劍,向前一推,再猛然向后一拉,令長劍從對方手中脫出,瞬間被甩出幾丈遠,深深地插進土里。

    白馬再出一刀,砍斷對手的大腿,另一刀架在他頸間,質問:“當年下毒殺害我族人的是不是你們?若是,你們又是受何人指使?說!”

    “四尺劍”自知今日將葬身此地,下定心思要給白馬布下疑陣,激他去殺泄露軍機的阿九。

    “原來是你。”“四尺劍”哈哈大笑,啐了口唾沫,“當年,你的族人逃不過阿九的毒;將來,你定也會死在她的手上。羯族畜生,你猖狂不了多久了!”

    白馬心細,不會輕易被騙,立馬追問:“阿九當時所用的是什么毒?”

    “四尺劍”不答,向前猛力一沖,抽出袖里匕首,妄圖偷襲白馬,反被白馬一刀砍斷了腦袋。

    “弓良驥,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