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門鈴聲忽然響起。 “稍等。”裴玄按了按寧寧的肩膀,讓她留在這里等他,自己則蹬蹬蹬的下樓,過了一會,提著一只巨大的相框進來了。 “看看我給你準備了什么禮物。”他笑著將手里的相框亮給她看。 寧寧看著相框里的人,楞了一下:“你什么時候拍的?” 相框里的不是別人,正是寧寧自己,穿著一件老氣的黑色裙子,側身站在黑色鋼琴旁,一條雪白的手臂搭在琴身上,黑白兩色對比鮮明。 裴玄抱著相框走到墻邊,伸手將墻上的燕晴相摘下來,然后她的相框換了上去,接著后退幾步,歪頭打量了一陣,回頭問:“感覺歪了一點?” “……是有一點。”寧寧回道。 裴玄立刻走過去,抬手調試:“現在正了沒?” “左邊一點……右邊一點,停停。”寧寧在后面指揮他,“現在好了。” 裴玄這才拍拍手,退了回來,攬著她的肩膀一同欣賞自己的杰作。 寧寧眼神復雜的看著對面的相框,新人掛在墻上,舊人靠在墻角,她們被框在同樣大小的相框內,在同樣一架鋼琴旁拍下照片,拍攝她們的是同一個人……是她們的丈夫裴玄。 “來。”裴玄拍了一下她的背,“讓你看個驚喜。” 他們兩個走出鋼琴房,沿著樓梯走了一會,寧寧停下腳步,人靠在扶梯上,由上至下看著客廳里里擺放著的那些東西,忍不住嘶了一聲。 地上大大小小,放的全部都是相框,相框里無一例外,都是寧寧的照片,在廚房里照的,在客廳里照的,在走廊上照的,在臥室里照的……這還只是一部分,大門開著,送貨員不斷進出,將更多的相框送進來。 原本還顯得空蕩的客廳,一下子被相框塞得滿滿當當。 “喜歡嗎?”裴玄從身后環住寧寧,在她耳邊笑,“……以后這里就沒有燕晴了,只有你。” 寧寧猛然回頭看著他,然后視線順著他的肩膀一路往上,看著他身后掛著的那個巨大相框,最初的那張照片,碎花裙子小卷發……是錯覺嗎?她又覺得照片里的人在看她,用一種又痛苦,又悲哀的目光看著她。 痛苦悲哀的目光忽然消失了,因為裴玄走過去,將相框摘了下來。 “來。”他抱著相框,下巴朝客廳方向一抬,“去找個你喜歡的照片過來。” 忙碌了一下午,兩人終于將燕晴的所有相框換了下來。 站在客廳中央,環顧四周,大大小小,正面側面,密密麻麻全是寧寧自己,這樣真的浪漫嗎?寧寧不知道燕晴是怎么想的,但她只覺得毛骨悚然。 “時間不早,我回去了。”寧寧忍住搓落雞皮疙瘩的欲望,對裴玄說,“你今天也累了,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坐車回去吧。” 裴玄的樣子看起來也的確有些累了,癱坐在沙發里朝她點點頭:“那你路上小心。” 寧寧恩了一聲,快步離開,她一路從客廳走向玄關,身邊的每個相框都在看著她,讓她忍不住加快腳步,直至沖出門外,才松了一口氣。 緩緩回頭,看著身后緊閉的門扉。 月光下,樹枝的影子張牙舞爪的映在門上。 “……你到底在想什么?”寧寧喃喃低語一聲,“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一個人的行動,是被他的欲望所驅使的。 云琳的欲望驅使她陷害自己的朋友,李萍萍的欲望驅使她不斷追求裴玄,裴玄呢?他跟云琳成為共犯的理由是什么?他跟云琳求婚的理由是什么?他到現在依然住在這個充滿相框的詭異房子里的理由是什么? 一門之隔,昏暗的房間內。 裴玄慢慢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上樓梯,進入到臥室內,看著臥室墻上掛著的那個相框。 這大概是房間里,最后一個燕晴的相框了。 相框里的她穿著白色的婚紗,手里拿著沾著露水的百合花束,笑著看著裴玄,眼睛里卻滾動著淚水。 ……不是錯覺,而是真正的淚水…… 裴玄滿意的笑了起來。 第66章 線索 婚禮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寧寧完全沒有即將嫁為人妻的興奮,她只有越來越重的焦慮感。 “你說什么?”她皺起眉頭,“這信是給誰的?” 門口站著隔壁鄰居,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老婦人,她將手里的信遞給寧寧,面帶歉意的說:“信是我孫子幫我收的,估計是不小心拿錯了,把燕晴的信也一起拿過來了,既然是她的信,放我這里總不大好吧,你看……” 寄給死人的信,如果寧寧不收,估計她轉身就會給丟掉。 “好吧。”寧寧伸手接過,“回頭我轉交給她父母。” “好好,謝謝,謝謝。”鄰居松了口氣,總算甩掉了燙手山芋。 待鄰居走后,寧寧低頭看著手里的信,真奇怪,居然不是很久以前的信,寄信時間是五天前,這個時候燕晴的死訊應該已經傳開了啊,是誰在給死人寄信? 她將信打開,愣了愣,里面不但有信,似乎還夾著一件禮物,那個禮物是……沒等她把東西拿出來看清楚,一只手從她背后伸來,奪走了她手里的信。 寧寧轉過頭,看見裴玄低頭看了眼信,然后非常自然的將信收了起來,轉頭對她笑:“怎么還磨磨蹭蹭的,穿好衣服,我們出去看婚紗。” 今天是兩個人一起挑選婚紗的日子,中式跟西式的婚紗面前,寧寧猶豫了一下,最后決定選擇中式,倒不是說她更喜歡紅蓋頭鬧洞房,僅僅只是不想打扮的跟相框里的燕晴一樣…… “兩件都要了。”裴玄卻把兩套都買了下來,笑著說,“我想看見穿鳳冠霞帔的你,也想看見穿婚紗的你。” 付錢的是大爺,兩套禮服都買了下來,中式倒還好,西式婚紗貼身,寧寧現在這具身體太胖了穿不下,所以店里給她提供了修改服務,這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事情,前前后后一共花掉一個月,才把一件婚紗改的宛如量身定做。 “真好看。”看見從試衣間里出來的寧寧,裴玄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之詞。 寧寧笑著朝他走來,路上腳步略略停頓了一下,因為覺得腰部有點癢,似乎是婚紗里夾著什么東西,也許是標簽?她沒太過在意,對面的裴玄則爽快的付了修改婚紗的錢,然后笑瞇瞇跟她說:“今天就穿這個回去?” 寧寧翻了個白眼:“那怎么可能?” 她去試衣間把婚紗換下,當衣服剝到腰間的時候,她渾身一顫,看著婚紗側腰部分貼著的那樣東西。 “這是什么啊?”店員似乎也沒想到婚紗里會有東西,正要摘下來丟掉,但被寧寧抬手攔住了。 “沒事,這是我的東西。”寧寧將那個東西扯下來,小心收好,想了想,轉頭囑咐了店員一句,“這是我要給我先生的驚喜,你不要說出去。” 店員善解人意的笑道:“好。” 她果然守口如瓶,沒讓在外面等待的裴玄知道這事。寧寧神色如常的走出試衣間,對他說:“我們回去吧。” 將裝著婚紗的箱子放在后車座,兩人一起進了前車座,車子發動,朝小別墅的方向駛去,還沒開幾分鐘,就撞上了一輛風馳電掣的自行車,自行車歪倒一邊,上面的人也跌了下來,兩人急忙下車去看,見人沒受傷,都松了口氣。 “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裴玄拉對方起來,充滿歉意的說,“你車子多少錢買的,我賠你一輛吧。” “沒事沒事。”那人老實憨厚,并沒趁機訛一把,只是為難的看了看地上的報紙。 他是個收舊報紙的,自行車雖然沒事,但是自行車上捆放的報紙卻遭了殃,其中一半掉下來了,被壓在裴玄的車輪底下,又恰逢今天下了雨,地上報紙上泥濘一片。 “這些報紙多少錢。”裴玄馬上掏出錢包,“我都買了。” 收報人喜出望外,給他報了個價,完了以后還彎腰幫他把還算干凈的報紙收拾起來,嘴里說:“這些還能用,拿回去擦擦玻璃啊什么的都行……” 他也不光是收舊報紙,地上除了報紙,還有幾本舊書,舊練習冊,甚至幾張……舊票。 寧寧向前走了一步,可裴玄的速度比她更快。 “我來幫你吧。”他俯身幫收報人撿地上的舊書舊報,寧寧看見他將那幾張票抓起來塞自己口袋里了。 “都沾泥了,你也不怕弄臟衣服?”她走過去,自然而然的伸手去掏他的口袋,嗔怪道,“反正洗衣服的是我,你不心疼是吧?” 裴玄立刻抓住她的手,笑著說:“我可是個要當新新好丈夫的人,怎么能讓你洗衣服?當然是我洗。” 說完,還把她的手牽到嘴邊親了親。 “你們兩個感情真好。”收報人羨慕的看著。 感情好?你認真的嗎? 裴玄:“呵呵呵呵……” 寧寧:“呵呵呵呵……” 兩人回到家里,誰也沒有理會后車廂的那些舊報紙跟舊書,寧寧抱著自己的婚紗盒子,笑:“我還想再試一下。” “都試一天了,你累不累?”裴玄無奈的按著太陽xue。 “不累,沒有女人會覺得試衣服累的。”寧寧回答。 “好吧。”裴玄聳聳肩,“早點試完,然后做飯給我吃吧,我餓的不行了。” “好的。”寧寧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頰,“回頭做你最喜歡吃的山藥湯。” 兩邊車門打開,兩人分別從兩側走下來,腳步輕快,談天說笑,仿佛郊游回來,等進了自己的房間之后,雙雙收斂起臉上的虛偽笑容。 裴玄反鎖房門,然后大步流星走向書桌,將口袋里的那幾張票掏出來丟上面,皺巴巴的還沾著泥,賣相實在是好不到哪里去。 他掏出鑰匙打開抽屜,抽屜里面躺著一封信,是之前別人寄給燕晴的那封信。 信封里面沒有信箋,信箋早就被他給丟了。 裴玄從桌上那堆票里挑出一張,擦干凈之后,慢慢塞進信封,跟信封里另外一張票放在一起。 之后,他將信封放回去,關上抽屜,重新上鎖,回手一掃,將桌上剩下的那堆沒用的票掃落垃圾桶中。 另一邊,寧寧也同樣反鎖房門,將手里的箱子丟在地上,拆開以后,伸手在里面摸了摸,摸出先前貼在婚紗內側的那樣東西—— 一張人生電影院的門票。 “還真的是……”寧寧將票反復看了看,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咬著手指頭喃喃,“這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她的認識里,人生電影院的門票是非常難得到的,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去哪買,去誰哪里買。 可在這連續一個月里,人生電影票的門票卻不斷出現在他們面前,不是一次,而是連續三次。 “第一次藏信封里,第二次藏婚紗里,第三次藏舊報紙里……”寧寧看著手里的票,質問它,“為什么這么迫切?為什么這么主動?這個房子里到底有什么秘密,裴玄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吸引你過來?” 票不會答她。 裴玄更不會回答她。 寧寧感到十分的焦慮,她覺得自己已經摸到了真相的窗戶邊,就差一點點線索,就差一點點她就能捅破真相的窗戶紙。 這至關重要的線索在哪呢? 咚咚咚,門被敲響,裴玄在外面問:“怎么把門給鎖了,需要我給你拉背后的拉鏈么?” 寧寧急忙將手里的門票貼身藏好,然后堆起一個笑臉,走過去開門道:“不用,你還是幫我洗菜吧。” 裴玄馬上做了個頭疼的表情:“能當我沒來過嗎?” “不能!”寧寧抱著他的胳膊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