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皇上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是無話可說,立即怒從心起,繞過書桌狠狠的踹了他一腳。 楚奕被踹到在地,流著淚望向皇上,皇上準備再踹一腳,他動了動嘴,輕聲喚了一聲“父皇”。 皇上身子一僵,那一腳沒有落下,他狠狠的甩袖一邊向著御書房外面走一邊道:“你給朕好自為之,有些東西不是你能沾染的!” 楚奕默然倒躺在地,他的發冠松散,幾縷頭發垂下,被額頭的血絲黏住,樣子看起來格外凄慘。 他貼著地面躺了一會兒,隨后御書房外進來一位小太監叫了叫他,楚奕動了動從地上起來,然后去了皇后的宮殿。 到了皇后殿內,皇后見到楚奕這般模樣,頓時心疼的無以復加,她連忙命人拿熱水毛巾,流著眼淚一邊心疼一邊給楚奕擦洗額頭。 楚奕強裝鎮定的對皇后笑了笑,說他沒事。 皇后聞言哭的更兇了。她說:都被打成這個樣子,怎么可能沒事? 楚奕握住她的手安慰她說真的沒事,他能解決好。 皇后不信,楚奕就向她再三保證。他在她宮里留了大概小半個時辰,傷口處理的差不多了就離開,出宮回了五皇子府。 賑災謠傳,奏折請賞,這次的事絕非小可,他必須趕回去盡快查明到底是誰給他做了這個圈套。 回到五皇子府,楚奕立即給屬下下令徹查那幾個百姓,并且要他們快馬加鞭的趕去災區,到當地調查情況。 他的下屬知道這事非同小可,領命后當即出城,并且快馬加鞭的趕往災區。 隨即,兩日后,他們傳回消息,告知楚奕當地災民都眾口鑠金的說,是一位名叫“楚奕”的大善人在暗中幫了他們,楚奕得知后,傳信讓他們繼續追查有哪些人打著他的名頭做事。 他的下屬得令,立即繼續追查,但卻是查無所獲。 背后行事的那些人非常警惕,每次行動都沒有留下任何的馬腳,被救的災民們除了知道那個大善人的名字,其他的一概不知。 楚奕的屬下將這些情況如實稟報給了楚奕,楚奕得到消息后,心中即憤怒又很無措。 如今大都城里的流言已經演變成了事實,所有人都像是已經知道了事實一樣,都認為賑災背后的人就是他,每天都有不少從災區到大都來的百姓到三皇子門前送東西,以示他們的謝意—— 楚奕成為了百姓嘴里的神。 但,他卻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曾經他羨慕營國公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羨慕楚昭擁有民心,但現在,他卻害怕民心落在他身上—— 楚昭雖是太子,卻并無實權,沒有母妃,沒有外祖家,他身上的民心,對他來說是一道護身符,可如果換了他,就會成為催命符。 百姓們將他捧得越高,越將他看的重要,他就死的越快。 因為,他的父皇無法容忍有人威脅到他的位子,即便是他的兒子也不行。 外面的情況愈演愈烈,又過了兩日,朝中突然有數位大臣聯名上奏給楚奕請功。 他們道此次賑災五殿下有頭功,應當重賞。 皇上強壓著怒火這件事暫且壓后,待查清楚后再做定論,然而這時卻又有大臣出列一一列舉出楚奕多年來所做的功勛之事。 話里話外都在夸贊楚奕,希望皇上能予以獎賞。 皇上臉色鐵青,在大臣還沒有把話說完之時,偏甩袖離開,一旁的總管太監也只得連忙喊著“退朝”。 此次早朝不歡而散。 皇上滿腹怒火的回到御書房,然而當日不少大臣們送來的奏折上面寫的同樣是請求他給五皇子楚奕獎賞,皇上被氣的跳腳,掀了御書房的書桌,滿身火氣的離開御書房,去了新晉的許皇貴妃哪兒。 許怡然性子安靜,皇上來了,她泰然處之,命宮里人給他沏了一壺安神茶,溫聲細語的同皇上說了幾句話,皇上躁動的心便靜了下來。 他撇開朝堂上的煩擾,隨口同許怡然說起了些小事。 許怡然淺笑的聽著,該要回話之時,她便輕聲細語的應了幾聲,兩人相處格外融洽,就像是一對恩愛多年的平常夫妻,相敬如賓之中又透露著些許親昵。 皇上在許怡然這里留了一天,第二日早晨是許怡然伺候他更衣上朝。 第二日的早朝,許是皇上昨日的舉動起了些震懾作用,有些大臣們都收斂了,沒再提給五皇子楚奕請功的事。 皇上臉色稍稍變好,但他才剛好沒多久,又一位大臣開口,使得他再次動怒。 禮部尚書上奏說,太子在位多年,無功無德,毫無作為,如今又身染惡疾命不久矣,實在難當大任,他懇請皇上廢黜太子,另立儲君。 他話落,大殿之內陸陸續續有大臣出列跪下高呼“附議”。 隨即,待殿內聲音平復之后,皇上定眼一看,整個大殿內除了幾位皇子外,居然所有的大臣們都出列跪下,附議廢黜太子。 皇上頭疼欲裂,胸口郁結,他怒從心起正要張口斥責,喉頭卻是一癢,連串的咳嗽聲不受控制的脫口而出。 “皇上?!”一旁站著的總管太監江公公連忙走近皇上,擔憂的看著他詢問,“您這是怎么了?千萬要仔細著您的身子啊。” 殿內跪著的眾位大臣聞聲抬頭望著龍椅上的人,神色不一。 幾位站在眾臣之首的皇子們也紛紛出聲,樣子看起來十分憂心皇上的身體。 皇上咳了好幾聲,喉頭的不適感才緩了下去,隨后他抬頭看向他底下的大臣們,厲聲道:“慧珠皇后嫁朕多年,管理后宮勤勤懇懇,營國公府上下為國效力,忠心耿耿,太子多年來從無過失,廢黜太子,朕絕不同意!” “皇上,太子殿下多年來平庸無能,毫無建樹,實在難當大任啊。”一位大臣朗聲道。 “可太子也從未有過!”皇上冷聲反駁,“慧珠皇后營國公府都為朕為朕的國家獻出了生命,太子是他們唯一的血脈,若是輕易廢黜,朕有何顏面去面對他們?!” “皇上........” “不必多說了!”皇上直接截斷大臣的話,他道:“此事朕絕不同意,廢黜之事,休要再提!退朝!” 皇上憤然起身向外走,江公公連忙喊道,“退朝。” 底下的眾位大臣盡管還有話要說,但也只能默默的低下頭行大禮高呼,“恭送皇上。” 皇上大步離開金殿,外面日頭正盛,皇上被照射的眼睛發暈,他晃了晃頭,倏地眼前一黑,直接摔倒在地。 “皇上!” 跟在他身后的江公公厲聲大喊,金殿外面的侍衛宮女還有太監紛紛慌了神跑向突然暈倒的皇上。 “快,快傳太醫!快傳太醫!”金殿外一片兵荒馬亂,江公公抱著皇上大聲的下令。 有小太監得令快速跑向太醫院,而在場的侍衛則是小心翼翼的將皇上挪到御攆上,立即回了養心殿。 ☆、終章下 太醫院的太醫們火急火燎的趕去養心殿給皇上看診,最后診斷,皇上只是肝火旺盛,一時氣急攻心才會暈倒。眾人聞言,都略略松了口氣。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有人希望皇上有事。因為一旦他出了事,按照祖訓那便只能是太子繼位,她們的希望也就會落空化為泡影。 太醫施針,皇上醒來,一眾嬪妃接連的往皇上身前湊,一個個哭的是梨花帶雨,生怕皇上不知道她們擔心他一樣。 皇上無心在意這些假哭的妃嬪,他醒來后第一時間就叫了許怡然,然后命人將殿內的眾位妃嬪送出去。 眾位妃嬪心生嫉妒,但是皇上的命令她們又不得不從,一個個絞著手絹,憤憤離去。 養心殿內,只留下許怡然照料皇上,皇后都沒有這個殊榮。 許怡然將太醫的診斷告訴皇上,叮囑他千萬要保住身體。皇上聽了,想開口跟她說前朝之事,但頓了頓又將事情忍下,只點頭說以后會注意。 接下來兩日,因為暈倒一事,皇上都沒有去上早朝。但盡管他早朝沒去,有些事還是會如影隨形的在他面前轉悠。 皇上很生氣,那日早朝他分明已經把話說清楚了,絕不廢黜太子,但還是有些不長心的官員寫奏折提及此事。 對于廢黜太子一事,朝中大臣其實都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他們有些人并不是楚奕的人,但仍然支持這件事的原因就是,如果皇上有任何意外身死,擁有太子之位的人就擁有名正言順繼承皇位的權利。 他們擔心竹籃打水一場空,所以早早的把太子給廢了很合他們的心意。 所以這些個大臣們都非常不死心的聯名上奏,皇上在養心殿看個奏折都差點被氣暈了過去。他在養心殿發了好幾次脾氣,殿內伺候的宮女太監也跟著遭了不少罪。 而后又過了一日,四皇子楚陽突然進宮求見皇上,皇上本不想見他,但四皇子言之鑿鑿說有了賑災銀兩的消息,他便讓他進去了。 四皇子進殿見到皇上,立即大聲呼喊著楚奕欺人太甚。 皇上問他為何如此說,四皇子將手中的“證據”,呈遞給皇上。皇上打開看,四皇子在下面怒聲的數落楚奕所做的事。 皇上看完,再次大怒,直言楚奕膽大包天,肆意妄為。 四皇子接話,添油加醋,皇上怒火更甚,他捏緊手里的證據,當即寫圣旨,命楚陽帶兵去五皇子府搜查,務必將他人贓并獲。 楚陽暗喜領命,他即刻出宮,帶著御林軍去了五皇子府,然后強行在五皇子府內搜查。 結果,自然是搜出了刻有官銀特殊字樣的賑災銀兩,楚陽得意洋洋的命人將楚奕擒獲收押,然后他自己回宮將事情如實稟報給了皇上。 皇上知道真的從楚奕府內搜出賑災銀兩后,大怒不已,他下令將楚奕關入大理寺,聽候發落。 楚陽領旨下去執行,大都城內不少大臣得此消息后,紛紛換上朝服進宮為楚奕求情。 皇上拒不見他們,皇后便攜著那些大臣便跪在養心殿前。他們希望皇上能查明事實,不要冤枉了楚奕,但在皇上看來,他們這就是在威脅他放了楚奕。 原本他還有猶豫的心,在見到這么多大臣為楚奕請命時立即硬了起來。當天他便又頒了一道圣旨,昭告天下:楚奕為了一己私欲,私藏災銀欺君瞞上此乃不孝;在災情嚴峻的情況下,枉顧災區百姓生死此乃不忠;暗中陷害兄長,毫無兄弟情義,此乃不義。 如此逆不忠不孝不義之人,實在難當大任,皇上下旨封了楚奕一塊最為貧瘠的朔北之地作為他的封地,并命他即日離開大都趕往封地繼任,不得有誤。 皇后與大臣們跪地求情,皇上無動于衷,甚至他還接連下了三道圣旨,命人即可執行。 皇后心緒大慟,暈倒在養心殿前,待她再醒來之時,一切也已經塵埃落定,楚奕早已被人帶出了大都城。 皇上這次是鐵了心的要將楚奕除去,出手強硬又果斷,誰都阻攔不住。 皇后因此事臥榻不起,患上了重病。朝中之前接連遭受打壓的江國公府此時卻突然活躍起來,他們開始挑滕國公府的刺,搜羅了不少滕國公府這些年來仗著有皇后五皇子撐腰所干的一些骯臟事,上奏給皇上。 皇上見了,又動手肅清滕國公府。 皇后臥榻久病,滕國公府遭受打壓,楚奕遭受流放,一時間原本風光無限的五皇子一系,頓時土崩瓦解,頃刻倒塌。 朝中人人自危,皇上也因此事身體變得虛弱,越發依賴許怡然。 他時常稱病不上早朝,朝中一應事宜盡數交給了楚嘉。楚嘉上位后,并有什么大作為,每日只是勤勉的處理朝政,對于一些官員的可以迎合,他也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 不結黨營私,不濫用職權,三皇子楚嘉并不吃往日楚奕楚陽那套,那些想走近路討好他的大臣們見無計可施,便只好乖乖的收了自己的小心思,在朝中戰戰兢兢的做事。 此后不久,四皇子楚陽自動請旨離開大都城,皇上不許,但他執意要走,皇上想了想還是同意了。 他給楚陽封了一處還算富饒的封地,并賜封號為景,稱景王。 四皇子叩謝皇上,而后在他離開大都城之前,他去了曾經輝煌百年的營國公府舊址,在那里矗立了良久,并在臨去前跪地給那座已經破敗不堪的府邸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許多人都不明白他這么做是為了什么,但數日后,當新科狀元郎手捧一卷狀紙,將一樁被封藏了八年的往事揭開時,所有人這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八年前外敵來襲,營國公府北上迎敵,卻最后與外敵同歸于盡,一府男子盡數死于戰場。而消息剛剛傳回大都城時,營國公府又突然燃起大火,一府眾人盡數死于火中。 當年又不少人對營國公府的事提出了質疑,但卻不知為何那些人總會銷聲匿跡,直到最后沒人再敢提這件事,八年前的這樁舊事,便成了一個疑案,被淹沒在時間的河流之中。 而在八年之后的現在,在大都城風云變化,人人自危之時,新科狀元郎手執一卷狀紙,以營國公府舊人的身份,將已死的謝皇貴妃,患病臥榻的皇后娘娘,以及他們的母家,江國公和滕國公告上了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