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展云風偏頭看了眼再次跪下的單薄身影,實話道:“現在鄧府中除了你和那個少年,沒有其他人活著,你不用再費力去找什么人了,至于那個少年,他在他該呆的地方,你也不用cao心他的事。”說完便抬步走了出去。 葉婉柔聽到一半,眼淚便流了下來,劉嬤嬤大半生的時間都陪在她們母女身邊,想不到到頭來竟是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場。她還一心想著要給劉嬤嬤一個舒心的后半生。還有鄧知軒,他本就活得辛苦,如今不知又在哪里受苦。葉婉柔越想越難過,哭得泣不成聲。 記憶里已經很久不曾這般無所顧忌的大哭過了。 待四個丫鬟進來時,看到的就是伏在地上慟哭失聲的主子。 接下來的幾天,葉婉柔病了。 她不吃不喝的躺在床榻上,似乎在一心求死。 期間展云風來看過她一次,可她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躺著。 任憑展云風說什么她都不動一下。身邊更多的則是束手無策的大夫。 煎好的藥也喂不進去。 待到第三天的時候,葉婉柔覺得自己真的是就要死了,腦海中有一些畫面一一閃過,都是曾經擁有過的短暫而美好的時光。有在父親膝間的玩鬧、有母親懷中的頑皮、還有劉嬤嬤和鄧知軒的笑臉……就連久未曾露面的義父也來到了身邊。 義父一頭銀發,眉目冷硬卻神色慈愛,義父一手端碗,一手將她扶起,說道:“丫頭,吃藥!”聲音里有這不容拒絕的威嚴。 義父幾年才來看她一次,葉婉柔不忍違逆他的意思,只得開口喝下那極苦的藥汁。 待到徹底清醒時,葉婉柔才意識到義父是真的來到了她的身邊。 “義父,真的是您嗎?”葉婉柔突然覺得委屈,眼淚瞬間又流了下來。 沐清侯憐愛地摸摸她的頭,低嘆道:“丫頭,是義父不好。這些年疏于照看你了。” 沐清侯大人是個異類,他有侯位無侯府,半生四海為家,到處飄泊,從未娶妻,更無子嗣,性情也甚是古怪,似乎沒什么事是他在意的。當年拜祭葉將軍之時,他見小女娃哭得可憐,就收了她做義女,之后好幾年才會想起見她一次,倒是難為這孩子一直都記得他。 葉婉柔哭得如個幼小的孩童一般,整個在床榻上蜷縮著,懷里抱著被子。可憐讓沐清侯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任著她哭累了,再次睡著。 再次醒來時,沐清侯親自給葉婉柔喂湯喂飯,婉柔自然不會拒絕義父的好意。吃了東西,又在丫鬟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后,葉婉柔整個人終于看著有了幾分精神。 “義父,”葉婉柔滿眼期盼的看著沐清侯,“你帶婉柔離開這里,今后婉柔希望能常伴義父左右,服侍義父到老。” 沐清侯自然不會同意:“婉柔大可安心在這里住著,這里并不是外人家。你把這里當做自己家就可。” 葉婉柔聽得傻眼:“這里不是厲王府嗎?” 沐清侯點頭:“嗯,你住在這里義父放心。”說完又懊惱道:“早該把你從鄧府接出來的,都怪義父……”怪他什么?怪他心太大! 葉婉柔甚是不解:“義父與那殘忍嗜殺的厲王有何關系?” 葉婉柔在心中暗想:有生之年,我一定要殺了那厲王為劉嬤嬤報仇,還有姨母一家,姨母雖待我并不親近,但那畢竟是母親的親meimei,是我的親姨母,若是母親在世,知道姨母竟死得如此悲慘,定是會傷心難過的。 正這么想著,門外丫鬟通報:王爺駕到! 葉婉柔緊張地看向沐清侯,她知道義父武功高強,進出王府自如,可那厲王看上去武功也不弱,還是不要正面沖突的好。 葉婉柔從軟榻上下來,急道:“義父快走!”心里好想跟著義父一起走??! 展云風穩步走進來,看了眼立在屋中間,神色怪異,但明顯已經活了過來的葉婉柔,淡淡一笑。絕色無雙的容顏令整個房間為之一亮。 葉婉柔則被這笑容震懾得立刻跪了下去。只在心中暗暗叫苦,這殺人惡魔不但心狠手辣,武功高強,怕是那眉眼還能攝人心魂,不知自己何日才能報仇雪恨! 沐清侯依舊端坐在軟榻上的小幾旁,神色輕松。 只聽展云風拱手道:“孫兒在府中設了晚宴,請爺爺和葉姑娘賞臉一同前往?!?/br> 孫兒?!爺爺?!這是在叫她的義父嗎?! 那她和厲王的關系? 姑姑和侄子?! 葉婉柔被震驚得險些昏過去。 接下來,葉婉柔就被四個并不顧忌她意愿的丫鬟給架去了厲王府的前院主廳。 葉婉柔看著酒桌上推杯換盞,聊得無限投機的祖孫倆,心情從最初的茫然到后來的失落,最后就只能是以在心中編排消遣厲王,這個大侄子來安慰自己大起大落的悲傷心情了。 展云風見葉婉柔整個人蔫蔫的,無精打采的樣子,便開口問道:“可是這些菜品不合葉姑娘的胃口?葉姑娘想吃什么?我讓廚子立刻做來?!?/br> 沐清侯這時也跟著發現葉婉柔并沒有吃什么東西,也關心的問她喜歡吃什么? 葉婉柔看著滿桌子的菜食,心情并不美好。 她眼睛轉了轉,隨后對沐清侯說道:“多謝義父關心,女兒先前跟著義父一起吃得多了些,現在女兒一點都不覺得餓。倒是之前義父吃得太少,現在義父應該多吃一點?!闭f著起身坐得離沐清侯近一些,“女兒夾菜給義父,義父您多吃點。” 沐清侯被葉婉柔突然的熱情弄得有點不適應,更被她一口一個的義父叫得愧疚感陡升。 沐清侯說道:“義父平日里閑散貫了,這些年疏忽了對你的照顧,想當年與你父親……算了,往事不提也罷?!便迩搴钷D向面色平靜,眼中卻有一絲不悅閃過的展云風,繼續說道:“今后風兒你要替爺爺好好照顧婉柔,不可讓她再受半點委屈?!?/br> 展云風看著葉婉柔,突然冷然一笑。 第7章 軟禁生活 葉婉柔從那笑容里看出了陰森森的感覺。 不由得心頭一跳,垂眸不敢再抬眼看他。 展云風抬起修長好看的手指,拿起桌上的酒盅,站起身,恭敬地對沐清侯道:“晚輩爺爺在世時與沐清爺爺情同手足,晚輩自幼得沐清爺爺教導照顧,自然會對沐清爺爺的話唯命是從。只是爺爺今后若是再想收什么人為義子義女,務必要事先只會晚輩一聲,照顧葉姑娘這樣冰雪聰明的義女,晚輩自然愿意,若是換做別人,本王怕會讓不知深淺的人壓了輩分。” 沐清侯將展云風話中的意思聽得分明。 他看看葉婉柔,又看看展云風,突然大笑。 片刻后道:“無論是女兒,還是孫兒,都是與本侯一人而論,你們之間倒是可以另論,不必拘泥于這些瑣碎麻煩。風兒你年長婉柔幾歲,便當做兄長來照顧婉柔吧!” 沐清侯不知是喝多了,還是本就如此放蕩不羈,不尊禮教,居然就這么把眼前兩個年輕男女的關系給重新定義了。 葉婉柔再次對沐清侯請求道:“義父可愿帶婉柔一起離開?” 沐清侯無奈搖頭:“不是義父不愿帶婉柔走,而是義父四海為家,居無定所。實在不方便帶著婉柔一起?!?/br> 葉婉柔急紅了眼圈,還不待她再說什么,展云風已經繞過桌子持杯來到了她的面前,開口道:“葉姑娘不要誤會,本王對姑娘沒有任何排斥之意。相反,本王很樂意照顧葉姑娘這個meimei?!闭乖骑L微微側身,靠近葉婉柔的身體,擋住了沐清侯看過來的視線,低聲又道:“你知道本王那么多事,本王怎么能安心讓你離開呢?何況那個鄧知軒,你不想再見到了嗎?” 葉婉柔被他的話驚得目瞪口呆。 展云風退后一步,舉起手中的酒盅,眉眼含笑道:“本王先干為敬!”說著仰頭一飲而盡。 葉婉柔看著面前滾動的喉結,很想一拳打上去。 展云風喝完酒,重新又步履優雅的走回了自己的座位。獨留葉婉柔一人直挺挺的攥拳站在原地。 沐清侯離開厲王府后,葉婉柔就開始了在湖心小閣的軟禁生活。 只是這原本應該枯燥乏味的軟禁生活卻因那四個性格跳脫,目中無主的丫鬟而變得充滿了出人意料。 此時,葉婉柔正坐在閣樓二層的窗欞前,一手支著頭,神情蔫蔫的望著外面波光粼粼的湖面發呆。 樓下的小院中,風遙、雪瑩、月亭三個丫鬟正在玩跳格子,不時傳來嘻嘻哈哈的笑鬧聲。 花菱站在葉婉柔身邊,一直伸個脖兒向下看,滿臉的躍躍欲試。 “小姐,我們也下去跟她們一起玩吧!好小姐!”花菱終于按耐不住地請求道。她因為劃拳輸了才被罰上來陪小姐在這里發呆的,雖然每隔一個時辰重新再劃一次拳,但是她已經連輸了幾個時辰了,她心里委屈死了。 葉婉柔假裝沒聽見,不予理會。 花菱靠到她身邊,用誘哄的語氣說:“要不我們一起釣魚吧!中午吃紅燒魚,小姐你說好不好?” 葉婉柔轉頭看著花菱圓嘟嘟的小臉,不是她居高自傲不肯跟她們一起玩,而是問她們什么她們的回答都是:王爺不準奴婢說。 后來才知道,凡是王爺沒批準說的,就統統都是王爺不準說的。 那基本就沒什么可以跟她們說的了,問她們之前在哪里生活?家住何處?家里還有什么人?回答都是:王爺不準奴婢說。 這就表明,這些丫鬟,完完全全都是厲王那個殺人惡魔的忠實奴仆,想到這一點,葉婉柔就不想和她們一起玩。 葉婉柔神情淡淡,說:“你下去和你們一起去吧!我不用人陪?!?/br> 花菱堅定地搖頭:“不行!我們四個里至少要有一個時刻陪在小姐身邊?!?/br> 葉婉柔眼眉一跳:“監視我?” 花菱連連擺手:“是保護。” 葉婉柔心里大不認同,幾個小丫頭能保護什么? 監視看管其實也只是勝在人數上四對一。 葉婉柔無趣地拿起面前小幾上的書籍,讓她們給找些書來看也做不稱心。 這都是些什么書?。?/br> 不是鬼神異志,就是男女偷情私奔的話本子,盡是些市井野史之流。 葉婉柔忽然生氣地站起:“我要出去,我不能再在這里繼續這么坐牢了?!?/br> 花菱像沒聽明白一樣的看著這個女主子,仿佛在說有這么好的牢房嗎? 葉婉柔才不管她是什么反應,徑直往外走。 走到房門口,大力打開房門,正準備大步沖出去,卻見一人正來到門口,抬眼一看,頓時如見鬼般,嚇得全身一縮。 展云風略略蹙眉,看著葉婉柔,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展云風回身看了眼跪在后面的三個丫鬟,又看了眼房里跪著的另一個丫鬟,聲音陰郁,問道:“你們就是這么讓主子高興的?” 四個丫鬟齊齊叩首:“奴婢不敢!” 天可憐見,奴婢四個一直都在一刻不停的換著花樣的玩,可小姐就是不感興趣。 這簡直比從前練功還累呢! 葉婉柔快速整理好情緒,緩緩跪了下去:“參見王爺?!?/br> 展云風并沒有深究,他對葉婉柔說:“起身隨本王來?!?/br> 葉婉柔不得不起身隨著厲王大人,來到了樓下的小花園里,小花園里有家仆正在搬來一盆盆的花草,有幾盆花的樣子很特別,有很多很細密的小葉子,淡淡的紫色,樣子很像菊花,可又明顯不是菊花。 “哇——”突然莫名傳來一聲怪叫。 葉婉柔尋聲看過去,看到一個造型別致的鳥籠,里面竟有一只烏漆麻黑的怪鳥。 那鳥通體烏黑,難道是只——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