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 第二波人,是趁亂隱藏在四周的。 比起第一波完全亂成一鍋的人,這一波人要有實力,且有章法的多。 他們三三兩兩合作,結成小隊,共同進退。 就連隊和隊之間,似乎也有所聯系,擅長格斗的在前,擅長符文旁門的在后,互為掩護。 尤其是被團團護在最身后的女子,對于這個團隊來說,顯得十分重要。 她穿著一身黑色長裙,頭上卻包著紅色的頭巾,烏發如鴉,唇色如血。 團座在角落里,身旁擺著無數瓶子,無數血色的霧氣從瓶子彌漫起來。 霧氣迷茫之處,第一波倒下的人,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所有人匯集在了一起,稀稀疏疏,卻結成了一張網,有組織的沖著司度罩了上去。 他們的節奏十分和諧,像是長了無數雙眼睛,連后面的攻擊也躲了過去。 司度倒退了幾步,這一次,倒是沒有托大,環視了一圈四周人,眉間越來越冷。 他本人沒動,一道黑色的虛影從他身體內爆沖而出,掠過人群,直直沖向角落的方向。 速度之快,以至于旁人剛看見,下一秒已經消失在了眼前,哪里還有時間反應? 角落里的女子似有所覺,突然抬起頭來。 一道黑色的虛影已經懸浮在她不遠處,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長著和司度一模一樣的眉眼,卻透著滿滿的死氣和淡漠。 她從生下來就跟死人打交道,還沒有說話,就已經會擺弄死尸。 但是眼前這個人——不,是虛影,身上的死氣之濃,還是讓她下意識發顫。 不對勁,很不對勁。 強烈的危機感,使得她連眼神都不自覺翻起驚駭,她咬破舌尖才壓下本能的恐懼,手中捏緊一只掌心大的玻璃瓶,才稍稍覺得安心一些。 她虛空畫了一個咒文,張口噴出一口鮮血,原本透明的符文被血色盡染,顯現在半空中。 符文見風就長,宛如一個屏障,隔在了她和“司度”之間。 站的最近的一個男人來不及躲閃,僅僅是被符文觸碰的瞬間,半只手臂就如同豆腐一樣,齊肩切斷。 黑色的死氣爬上男人的肩膀,如同強酸一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在慘叫聲中腐蝕著rou體。 站在符文四周的人,齊齊往后退了幾步,站在最外面的幾個人來不及反應,就被前面的人擠下。 從高樓墜下。 女人見符文已成,眼底一喜,連神色似乎都輕松了下來:“司度大人,久仰?!?/br> 虛影瞇著眼,嘴角的笑意卻越來越濃,“湘西趕尸人,顧家?!?/br> 顧月倒是沒想過,自己這名不見經傳的一支,還能讓堂堂太衡司度記住,目露嘲諷:“您不是想要在這個時候跟我敘舊吧?” “我們連舊情都無,何來一敘?”虛影全文不顧自己已經被人團團包圍,灑脫而傲慢,“只是太多年沒有出來,好不容易見到眼熟的手段,多問了兩句?!?/br> 虛影說完,不緩不急的朝著顧月走去。 顧月臉上帶著笑容,捏著瓶子的手緊了緊,她眼神死死的盯著虛影。 她已經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如果虛影最后突破了屏障,她就捏碎瓶子,讓這陽臺的一百多人做陪葬,滋養死的氣,在南城這樣的地方翻騰起來,能拉著司度一起陪葬。 只是她千算萬算,還是估算錯了司度。 虛影視周圍包圍他的死尸為無物,也似乎并沒有將面前彌漫著血色的屏障放在眼里,連停頓都不曾,直直穿了過去。 在虛影穿過屏障的瞬間,顧月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顧家,是世代研究死尸和死氣的家族??伤麄円詾榘翢捴瞥龅钠琳?,并未阻下全然由死氣化成的虛影。 哪怕,連稍稍一頓都不能。 黑色虛影從她身體里穿過,如同一陣寒風,冷意從四肢百骸滲入。 五臟六腑的生機都像是被虛影帶走了,彌漫起自己熟悉的死氣。 她手里還捏著那個瓶子,只是再也沒有力氣捏碎了。 顧月的視野里,黑色虛影并沒有回到司度身體里,而是扭頭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一個黑色虛影,一個拖著鐵棍的實體,一實一虛單獨應戰,在不斷涌上的人群中反擊著。 她艱難的抬起頭。 天際的裂縫似乎又縮小了一圈。 *** 夜還深,無數人隱藏在夜幕之下,隔著短短的距離,像是觀看著戲臺,窺探著那一方天空下的生生死死。 各懷鬼胎。 某棟樓走廊,燈光全滅。 十幾道身影憑欄而立,從他們的角度,能夠清晰的看見對面樓頂發生了什么。 或三兩相對,或一人獨處,每個小團體之間都隔著安全距離,可以看出平日并不是很熟悉。 他們之間并沒有交談,連眼神的交流都不多,只有少數幾個人,頻頻的朝著樓梯口的方向看去,像是在等什么人。 終于,樓梯口響起了腳步聲,在場所有人的神情都變了變,各自的氣場也都收了起來。 從樓梯口上來的,是一個成年男子,身材中等,他手夾著根煙,打火機火苗在夜色下躥起,映出他溫和的五官,以及鼻梁上架著金絲的眼鏡。 “還有多少人沒到?” “若是按照之前的約定算,還有四成的人未到?!闭驹谧钔饷娴?,是一個微胖的中年女人,她微微欠了欠身子,“胡醫生,要讓人去催催嗎?” 別人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胡,來南城前,本職應該是醫生。 他學的是救人術,握得卻是殺人刀。 慢慢的,隨著他嶄露頭角,胡醫生就成了他的代號。 “不等了?!焙t生語氣溫和,仿佛臨時退卻的人并不是各個街區的頂尖,而是樓下隨處可見混混。 在場十幾人,聽到這輕描淡寫的回答,都不由得皺起眉來。 有人直接質疑:“不等了?” 今天說好聽一點是李魚躍龍門,說不好聽點就是越獄,先不說赤間本身就不是吃素的,這度量在南城完全不受限制,橫亙在天際之下,幾乎不可逾越。 之前約定好今日‘破門’的,可不是什么阿貓阿狗,三流混混,而是每個街區都能說的上名號的人。 這樣的戰力少一個都是損失,現在少了四層,嘴巴一開一合,說不等就不等了? “你們心里也清楚,此時未到,等再長時間,他們不會來了?!焙t生語氣依舊平和。 滿場沉默。 的確,司度出現在離楠還能算是意料之中,這新上任司量的出現就足夠打亂他們的陣腳。 再加上一直深不可測的赤間大人,和亦正亦邪的湖心亭那位,這一次行動的結果幾乎無法預料。 有人臨時退卻,也是可以預計的。 “幸好,我們還有底牌?!焙t生夾著煙,煙頭的火光在夜色中明明滅滅,“現在對面上去了多少人?” 有人從樓梯口小跑了幾步過來,恭敬回答:“兩三百人?!?/br> “死了多少?” “不多?!?/br> 胡醫生側過頭,目光銳利:“不多是多少?” “幾個——”回答的人聲音變得猶豫起來,“也可能是十幾個,我們的視野有限,判斷起來有些困難?!?/br> 這些之前先到的人都知道,但是這會兒再次說起來,還是有人覺得有些奇異。 有女人紅唇勾起,語氣半是感慨,半是嘲諷:“我們都沒想到,執掌生死的太衡司度,到頭來,竟是個菩薩心腸?!?/br> 也有長者沉穩,心里盤算著時間,看了一眼天際的越來越小的裂縫:“不能再耗下去了?!?/br> 胡醫生手指彈了彈煙灰:“動手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半身這個詞,有些小邪惡 第一百二十五章 趙奇峰出生偷門, 年輕時不啻祖訓,不聽師命,最后惹下了大禍, 被囚離楠。 他自知自己罪孽深重,需要半生懺悔。 但是在獨處時, 想的最多的還是外面的世界。 也不是沒有暢想過如果自己出去后,應該過什么日子。 可能在一個二三線的城市定居。 找一家學校, 開一家小店, 賣一些學習用品,掙些小錢,維持生活。 寒暑假的時候,就關上店門,背著包,到處走走。 去看看帝都的繁華,去看看山城的市井,去高原膜拜佛祖, 去沿海觸碰大海。 不出門的日子, 可以學學做飯, 學學開車, 學學怎么修理, 學學怎么過日子。 或者, 就那么一動不動,躺在天臺曬著陽光。 幸運的話,找個不那么漂亮的姑娘, 成個家,最好生兩個孩子,男孩調皮,女孩乖巧。 等孩子各自長大,就呆在家中,含飴弄孫,安度晚年。 那樣的生活太過安逸和美好。 以至于明知道對面可能是一個漩渦,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他依舊站在這里,如同被釘子釘在地上一般,無法離開。 陽臺的風,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