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空氣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總司眼底泛起了各種思慮,最終都被他壓下,他像是感應到什么,回過頭去。 司度正站在門口的方向,他悖逆著光,幾乎面無表情。 就連總司也不確定,司度到底站了多久。 走廊的風,穿堂而過,驚動了門外的風鈴,叮當作響。 *** 小城,葉記。 原本門庭冷落的店鋪,今日難得圍了不少人,葉記的臺階有些高,站得近些還會,站的遠的,只能隱隱的聽見里面的爭吵聲“這事兒,跟我沒關系,她是自己暈倒的。” “如果跟你沒關系,她怎么好端端的暈過去的?” “我也納悶呀,我就去接個袋子,就看見她抱著手臂,疼的一臉汗水,自己暈了過去……” 葉寒聲深吸一口氣,壓住了自己的憤怒,低頭看了一眼暈倒在地的小魚:“行了——” 詹子溪從小到大沒受過這種窩囊氣,嗤笑一聲:“誰知道她裝的,還是自己有病呢。” “我說行了!”葉寒聲沖詹子溪吼道,他是那種書生氣很重的人,人秀秀氣氣的,幾乎沒有什么存在感,帶著滿身怒氣吼人的樣子,把周遭的人都嚇了一跳。 詹子溪咬著牙,瞥了一眼小魚身后靠著的購物袋:“朱砂——” 葉寒聲表情漸漸冷了下來,這邊小魚生死未知,她還只惦念著她的朱砂:“拿著你的朱砂,滾出去!以后不準踏足我葉記一步!” “你什么意思……” “你們的單子,以后葉記,一單不接!” 葉寒聲半蹲著將小魚從地上抱起來,絲毫不在意自家店門沒關,會不會有人趁火打劫,轉身就朝著后門走去。 “你——”詹子溪往前追了幾步,眼睜睜看著葉寒聲消失在了后門,她一腳踢翻了旁邊的凳子,眼眶泛紅,“都是些什么人!” 葉寒聲將小魚抱回客房,看著她一身汗水,從衛生間找來干凈的毛巾,因為停水的緣故,只能暫時擦了擦。 眼見著她額頭的溫度越來越高,葉寒聲也顧不得什么。 他回到自己屋子,翻箱倒柜的找東西,將□□和幾千現金塞進包里,背上包,準備將小魚送往醫院。 只是,等他再次推開房門,對上的是小魚有些茫然的視線。 他背靠著大門,重重的松了一口氣。 晚飯是葉寒聲做的。 他原本是獨立慣的人,可自從小魚包了家務后,他已經很少下廚了,真的到了廚房,才發自己甚至不太記得廚房的布置了,不記油鹽放在哪,雞蛋放在哪,生姜和打算又放在哪。 這一頓飯他做的手忙腳亂,但是賣相不錯。 小魚坐在餐桌前嘗了一口,笑了起來:“小老板你手藝不錯嘛。” 葉寒聲蒙著頭扒飯,冷著張臉,悶頭不說話。 小魚知道自己突然暈過去,估計小老板嚇得夠嗆,只是她自己的身體自己還是有感覺的,目前應該沒有什么問題,不用再去醫院浪費錢。 小老板就是那種脾氣,見她死不去醫院,拖又不好拖,勸又勸不了,不沖她發脾氣,只悶頭自己生氣。 她夾了一只蝦,放在葉寒聲的碗里,笑盈盈:“今天的蝦很好吃。” 葉寒聲低頭看了蝦一眼,然后頭低的更低了。 *** 一大早,小魚就被吵醒了。 她愣了一下,披上衣服走到陽臺上,就看見院子里葉寒聲在曬泛潮的宣紙,旁邊立著那一對分別見過面的兄妹。 哥哥很有威嚴,眼神一掃:“子溪,道歉!” 身后的meimei臉上還有些不服氣,但是懾于自家兄長的威嚴,深深的鞠了個弓:“對不起。” 葉寒聲當弄著自己的宣紙,避開了meimei鞠躬的方向,眉眼還有慍怒:“我昨天不是說過,你們以后不要在踏足我葉記了么?” 詹子溪想著昨晚哥哥的話,咬著牙,眉心一橫,噗通一聲,雙腿跪地。 “對不起!” 第一百零八章 詹羽其實也很無奈, 不過是讓自家meimei過來拿個朱砂,都能弄到和葉記東家撕破臉的程度。 這闖禍能力,他也沒什么話好說了。 只不過到底是自己養大的meimei, 體弱多病,從小到大, 都沒有受過什么委屈,這時就這么噗通一聲跪在別人面前——他這個做哥哥的首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升起的, 便是心疼。 可這跪都跪了,他要是趕著去扶,子溪真是白跪了。 “這對不起從何說起?”葉寒聲用硯臺將宣紙壓在了石板上,防止被風刮走,“你們以后只要不踏進我葉記就行了。” 詹子溪跪在地上,半低著頭,眼眶都紅了卻忍住沒有站起來。 詹羽見狀,往前了一步, 語氣誠懇:“葉東家, 舍妹年幼——” 陳腔濫調的開場白, 讓葉寒聲聽的皺起眉來, 他這人原本就隨性, 喜歡誰, 不喜歡誰,一向依據自己的喜好。 喜歡的,會掏心窩子的對她好, 不喜歡的,無論怎么樣,都是不喜歡。 這會兒看見院子的兩人的樣子愈發不順眼了,干脆懶得搭理,自顧自的將宣紙整理好,就不再管著一大一小,轉身走進屋子。 一扭頭就看見,小魚站在廳門前,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見他回頭,揚起一個笑容來:“我看見粥煮好了,吃早飯么?” 葉寒聲見到小魚生龍活虎的樣子,這才覺得一大早凝聚的怒氣,煙消云散了。 他抓了抓頭發,眼底都是笑:“好。” 小魚掃了一眼院子里的兩人,像是完全不知道之前的事情一樣,隨口道:“你們也沒有吃早飯吧,不嫌棄的話,一起吃吧?” 四人一桌,客廳的八仙桌還很寬敞。 只是原本是給兩人準備的早餐,四個人吃就不夠了,詹羽掃了一眼,見小魚準備去拿錢。將詹子溪留在屋內,跟小魚打了聲招呼,轉身出門買早餐。 老街巷的早點攤子,在十字路口。 各種攤位放在三輪車上,沒有規劃的擠成一團,他看了一眼,都是當地人喜歡吃的一些早點。 詹羽要了幾份餛飩,兩籠包子,四個茶葉蛋,幾個三角粽,并一些梅干菜餅,除了餛飩是現下需要等一下,其他都可以直接打包帶走的。 他買好其他早點,最后回到餛飩攤前,老板將紙盒裝著的餛飩遞給詹羽:“一共二十。” 詹羽從口袋里摸出一百塊,一邊接過餛飩,一邊將錢遞了過去:“給——” 他透過老板的肩膀,余光中剛好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確切來說,對街的早餐店里,相對而坐的是兩個人。 一男一女,看著很登對。 司度還是前些天那身打扮,亞麻上衣休閑褲,而他對面的姑娘,打扮倒是有生氣很多,這個天氣穿著一身綠色的連衣裙,顯得生機勃勃。 那小姑娘,是新任的司量? 詹羽回到客廳,小魚正好端著小菜碟子出來,掃了一眼詹羽拎著的一大堆,盤算著四人應該是夠吃了,便打消去煎幾個雞蛋餅的念頭。 她將小菜放在桌子中央,笑道:“來的正好,我們可以開飯了。” 詹子溪被壓著過來道歉,當人面跪下對方還不領情,此時心里還有怨氣和委屈,吃飯的時候,一直埋著頭,什么話也沒有說。 而葉寒聲也因為早餐多了倆不速之客,冷著一張臉,自顧自喝著粥,也是一句話沒有說。 倒是小魚和詹羽,兩人都是豁達開朗的人,時不時聊上幾句,才顯得早餐不是那么尷尬。 早餐吃到大半的時候,詹羽像是無意識的提了一句:“最近幾天,城里估計會有點亂,葉東家和小魚姑娘,要注意一些。” 度量都出現了,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小魚側過頭,看著詹羽的神色,若有所思。 倒是一直沒有出聲的葉寒聲,伸手拿了個包子,視線依舊落在桌上,出口的話卻是:“謝謝告知。” *** 詹羽付了尾款后,葉記總算有了這么多年第一筆大的進項。 有了錢,葉寒聲第一件事,就是壓著小魚去了醫院一趟,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 只是他朝九晚五的班,能壓著小魚過來,卻沒有時間從頭陪到尾。 到后來,也就剩了小魚一個人,獨自到處去掛科。 起先還覺得有些繁瑣,后來干脆把這當作體檢了,就安下心來,一個科室一個科室的跑。 結果出來的時候,其他科室的醫生,都打包票說她身體健康,除了有些貧血之外,沒有什么毛病。 建議她回去該吃吃,該睡睡,該玩的好好玩。 反倒是骨科的醫生,拿到拍的片子愣了一下:“你還記得,以前做過開胸手術么?” 厚厚的病例里,有她失憶的記錄,骨科醫生也只是例行詢問一句。 小魚對以前的生活完全沒記憶,不過開胸手術是在身前,她最起碼的生物知識還是知道的:“我胸前沒有疤痕——” “怎么可能。”骨科大夫笑了笑,把片子放在燈前,示意她自己看,“你看,這里少根肋骨。” 黑色片子上,骨頭是白色的,胸腔的肋骨根根可數。 的確少了一根。 這個對于骨科醫生而言,只是個插曲,他放下胸腔的片子,拿起了另外一個片子,仔細看了看,一臉嚴肅:“你右手伸出來一下。” 她將右手伸了過去,醫生擼起她的袖子,在她手臂上側,找到了一個淡紅色的疤痕。 他順著疤痕的位置,用手一寸寸的往下捏:“有什么感覺?” 小魚搖了搖頭:“沒什么感覺。” “奇怪了——”他將這張片子放在燈光下,給她自己看,“你看手臂這里,是不是有個陰影?” 她看了一眼,點點頭。 正如醫生所言,手臂的外側,有一個長方形的陰影,有牛奶瓶蓋大小,就像是貼著骨骼生長,又像是嵌入了骨骼。 “這個形狀,應該外來受傷后留在體內的,也不知道你之前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沒有及時動手術。右手不能動,或許跟這個有關。”他收回片子,在病理上寫了幾筆,“你先去3#大廳去采個血,然后預約個時間,過來做手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