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他中指拇指曲起,虛空捏著,鐵鎖啪嗒一聲,從鎖頭上跌落下來,門喑啞作響,哐當彈開,露出一條門縫來。 司度推開門,打開房間的電燈開關,在燈光充斥滿整個屋子的同時,手機也響了起來。 只是,當簡短的鈴聲戛然而止,司度才從眼前的驚訝中回過神來,他從口袋抽出手機。 ——【你那怎么樣?】 司度拇指在虛擬鍵盤上熟練的游走著:【蔡軍老宅,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他想了想,將這句話刪除,重新打了一行字。 *** ——【不日將回,按時吃藥】 按時吃藥。 木魚抱著手機,低聲笑了起來,背后的辦公室里依舊怒火滔天,她的心情卻因為司度短短的一條短信,變得明媚了起來。 木魚亂七八糟的想著,辦公室的動靜消失了,蔡軍推門出來,第一眼看見的是她含笑開心的側臉,愣了一下。 在他印象中,木魚是個身手好卻獨立特行的人,她更愿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看著冷冷清清一小姑娘,笑多半出于禮貌,哪里有過這樣,笑容陽光甜美。 “蔡總。”木魚側過頭已經收起了臉上的笑意,邊將手機收起來,臉上又是那副客客氣氣恬靜的樣子。 她看了一眼蔡軍,也不得不暗自贊嘆一聲,這樣的生死變故下,他臉上除了慍怒還外顯之外,并沒有恐懼和后怕。 “剛剛的事情謝謝你。” 木魚:“份內的事情。” 兩人之間沉默了幾秒鐘,蔡軍有些遲疑的開口。 “剛剛會議的文件,我拉在了會議室里了……”提起剛剛的會議室,蔡軍的臉色終究還是變了變,“你現在方便替我跑一趟么?” 木魚將手中的水杯放在桌子上,沒有推辭這種小事:“好。” 會議室依舊是一片狼藉。 兩個保潔阿姨正在費力做著清掃工作,水晶燈碎的太過徹底,椅子、桌底、地攤、甚至是許多裝飾物的縫隙里,都有濺起四溢的米分末,打掃起來十分麻煩。 桌子倒是最先被清理了出來,文件還擺在原處并沒有動,不止文件,投影儀還開著,屏幕上還是雙魚大廈那張圖片。 她抬頭,視線落在天花板上。 燈座上部分固定的金屬部件還在,釘子還死死嵌在墻面里,并沒有人工動手的痕跡,打量完天花板,她徑直走到了角落里水晶燈燈架的位置。 關節處泛著和周遭不一樣的痕跡,像是年久缺少保養而墜落的——像是只是一個巧合。 “姑娘?”旁邊保潔阿姨出聲。 “這里是不是有個文件夾落下了?”木魚回答,“蔡總讓我過來拿一下。” 木魚拿了文件回到辦公室,蔡軍正自己蹲在地上收拾東西。 他顯然不是第一次干這種活,收拾東西條理分明,手法熟練,把地上亂七八糟東西分門別類,然后各自收拾。 木魚將文件夾遞向蔡軍:“您看看對不對?” 蔡軍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扔桌上吧。” 他說完繼續收拾著東西,聽到文件夾落在桌上的聲音,往旁邊挪了一個位置,就等著木魚過來幫他,結果等了半天,辦公室安靜一片。 蔡軍抬頭一看,木魚已經坐半躺回沙發,手里拿著一本隨手抽出來的書,有一下沒一下的看著,氣定神閑,完全沒有覺得任何不對。 “木魚,你就放任你老板我一個人收拾東西?”蔡軍將手中的東西扔到一旁,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來,“這可不太利于樂于助人風氣的宣揚啊。” “我雖然來公司的時間比較短,可對您得品格,也是有所了解,那是敢作敢當,從來都是身先士卒,直面困難。”木魚翻了一頁書,側過頭對著蔡軍,客氣一笑,“而且,從不遷怒屬下。” 蔡軍被她這么一擠兌,氣樂了,笑著搖頭又蹲地收拾東西:“得,我敢作敢當,自己扔的東西自己收拾。” 兩人自始自終,都沒有提起剛剛的事情。 *** 蔡軍看著合同其中的幾個條款,反復的推敲著里面所隱藏的陷阱,邊思考著談判的籌碼邊拿起手邊的杯子,仰頭什么都沒有喝到——杯子里的咖啡早就喝完了。 他這才發現,天色不知道什么時候黑了,外面的路燈已經全面亮起,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夜里十點。 抓起桌上的手機一看,屏幕漆黑沒能電量,早就電量不足自動關機了,怪不得定的鬧鐘沒能準時響起。 想起新來的小助理,視線朝著角落的沙發看去。 那丫頭早躺在沙發上早就睡著了,她蜷縮著身體,雙手抱胸,身上蓋著一件外套,半個腦袋都縮進了腦袋里,露出小半個腦袋來。 因為睡姿太過恣意,她早上扎的整整齊齊的馬尾,早就被壓的不成樣子,松松垮垮的定在腦門上。 這一刻,她就跟普通的年輕姑娘一樣。 蔡軍眉眼緩了緩,手中的動作卻很快,他將文件稍微整理的了一下,塞進了抽屜里,推開椅子站起來。 再看過去,沙發上的原本睡得昏天暗地人,哪里還有半點睡覺的樣子,睜著清明的眼睛靜靜的看著他。 蔡軍對木魚的警覺性是徹底服了,拿起衣架上的西服:“木小同志,你下班了。” 木魚掀開身上的外套,順手穿在了身上,打了個哈欠,聲音還是能聽出一些剛睡醒的暗啞:“幾點了?” “十點一刻,時間不早了,你開我的車回去,這個點公交還能趕得上,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蔡軍拒絕的很徹底,視線落在木魚身側的架子上,“你幫我把架子上黑色的手包遞過來。” “我住的地方離著不遠,坐地鐵挺方便的。”木魚依言拿了黑色的手包,走上去遞給蔡軍。 “那也成,不過你個女孩子,路上……”蔡軍想起木魚的身手,把“小心”兩個字吞了下去,伸手去接包,“反正注意點。” 兩人的指尖在包的交接的時候,輕輕一觸,就分開了。 木魚腦子里瞬間閃過無數畫面,殘碎的,如同鏡子碎片一樣—— 第四十六章 夜色,月光半掩。 裝修布局像是書房的屋子里,滿滿一書架的書散落在地上,幾本書浸透在血泊之中,半邊書都被血跡浸透。 蔡軍人坐在沙發上,半邊腦袋耷拉在墻上,血跡從后腦滲出,在白色的墻面蜿蜒出血跡流過的軌跡。 火焰,從書架另一端開始漫延過來。 倒在地上的臺歷,被燒了小半,上面的日歷清晰可見。 六月廿三,忌出行。 …… “木魚?” 木魚還沒消化完畫面碎片,被蔡軍喚回神來:“在。” 這是還沒睡醒,正懵著呢。 “睡懵了?”蔡軍難得見到木魚這個樣子,笑了笑,重復一遍之前的說的話,“我剛剛說,你收拾好回去,記得鎖好門。” 木魚掃了一眼辦公室:“我沒什么好收拾的了,跟您一塊出去吧,蔡總您稍稍等我一下。” 說完,不等蔡軍回答,木魚跑回沙發的位置,拎起自己的背包,走到辦公室開關位置,“啪”的一聲,滿室的光明消散。 木魚將包背好,從包里掏出手機,剛點亮屏幕,就看見了時間底下的日期—— 7月26。 “7月26,農歷是六月……”木魚掐指,默默算起來。 “六月二十三。”蔡軍鎖好門,轉頭聽到木魚的自言自語,順口接了一句,“你說的是農歷吧,農歷今天是六月二十三。” “六月二十三?” 蔡軍回憶了一下,肯定的道:“六月二十三應該沒錯,我書房掛著農歷表呢,我們這個年紀的人跟你這樣的小年輕不一樣,我們這代人,做很多事情都需要用到農歷,生日啊、喜酒啊、剪彩什么的……” “這樣……”木魚若有所思。 蔡軍見木魚陷入了沉默也沒有打擾她,兩人一前一后的在走廊里走著,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而且相處時間不過短短幾天,彼此間還沒有那么熟稔。 剛踏出門口,微涼的夜風迎面而來。 蔡軍看著木魚穿著單薄的白色體恤衫,正準備將手上的外套遞給她,就聽見木魚先開口:“白天我去辦公室的時候,順便查看了一番。” “嗯?” “沒有任何動手的痕跡,無論是從哪方面看,都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巧合。”木魚目光投向蔡軍,沒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什么。 他臉上的神色沒有驚訝,也沒有了白日的憤怒,不遠處的路燈投映在他的瞳孔之中,卻沒有在這雙漆黑的瞳孔中點亮任何光亮,平靜如同死水。 就像在聽秘書做一場普通的報告,聽完他只是點點頭,將衣服遞上前去:“衣服拿著路上穿,路上注意安全。” 也不等木魚有反應,就將外套塞進了她的手上,然后退后幾步,轉身準備向公交車的方向走去。 木魚拿著蔡軍的外套:“蔡總,還是我送您回去吧,白天都不安生,晚上也該小心點——” “不用了。”蔡軍背對著她擺了擺手,“晚上也沒什么,我記得我們剛剛在辦公室討論過這個問題?在你之前的幾任助理還在的時候,我也是一個人回去的,也沒有出現過什么大事。” 木魚沒有料到蔡軍會拒絕的這么徹底,若有所思:“蔡總——” 蔡軍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視線直視著木魚:“木小姐,請問還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么?” 木魚臉仿佛沒有看見蔡軍臉上隱忍的怒氣,微微抬起頭,看向比她高的蔡軍,將衣服遞還給他:“這么好的衣服,我怕不小心弄皺了。” 在蔡軍接過衣服的瞬間,木魚在衣服底捏的訣,化成一個淡金色的印記,順著蔡軍的西裝,輕飄飄的落在了他的手腕上,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像是徹底的融入了血骨之中。 *** 分道揚鑣之后。 木魚繞了一條街,跟在蔡軍身后,和蔡軍一前一后來到他的宅子。 這是一棟富人區的標準型歐式建筑,環境很好,但是位置較為偏。宅子和宅子之間,相隔距離不短,使得每一戶戶主,都擁有足夠隱秘的私人空間。 木魚見蔡軍進了宅子大門,對著宅子觀察了一會兒,隨即換了個攝像頭照不到的死角,徒手攀了上去。 剛回到家的蔡軍原本和辦公室里的他沒什么不同,洗漱后,頭發還沒干,啃了個蘋果,抱著電腦在書房處理文件。 但是他畢竟不是鐵打的,白天忙了一天的,晚上的精神顯得差很多,不斷打著哈欠的他在堅持了一個小時后,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窗外的木魚打算趁著蔡軍熟睡,進書房查看一番,不料一只腳還沒有踏進書房,坐在椅子上的蔡軍突然的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