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整個墓園空蕩蕩,只有劉建國的墓碑前,有家人掃墓。 司度找了棵大樹,坐在樹底,手握著珠子,開始閉目養神。 一直等到夜里,墓地傳來毫不收斂的腳步聲,踏踏踏踏—— 兩百米開外的地方,一道黑色身影朝著司度慢慢走來,他手拎著鐵鎬,走到墓碑的位置。 繼而,他也不耽擱,拎著鐵鎬就開始挖起來,男人對上墓碑上的劉建國照片,兩張臉一模一樣。 “劉建國?” 有意思。 這輩子見過盜挖別人的墓地的,倒是真沒見過,有人會跑來挖自己的墓的。 第十九章 劉建國撅著屁股,一揮鐵鎬,一大抔泥被鏟在外面,手掌也火辣辣的疼。 他雖然活的挺糙,但是從小到大都沒有干過重活,這看著力氣不少,真的到了該使勁的地方,沒幾下手就起了幾個水泡。 甭管他墓地有多少簡陋,挖墓,本身就是一個技術活。 作為生手的劉建國,挖墓挖的有些艱難,從一開始就沒有什么速度,一直耗到大半夜,幾乎坐在不大的坑內,把鐵鎬當鏟子用。 不厚的衣服被汗水和露水浸透,涼風一吹,颼颼的冷。 劉建國打了個寒顫,掃了一眼目周圍陰森森的墓碑,心里有些發毛…… 這黑漆漆的夜里,不會有鬼吧? 劉建國嘴里念念有詞:“各位大叔大嬸大爺大媽們……我不是有意打擾你們休息的,看在是鄰居的份上,別生氣別生氣……” 手上加快了速度,挖墓的進程這才真的快了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鐺!”一聲——鐵鎬觸底,像是碰到了堅硬的東西。 劉建國心下一喜,臉上露出笑容來,他將手中的鐵鎬往旁邊一扔,半跪在了地上,用手去扒拉泥土。 隨著泥土越來越少,逐漸顯現出里面的東西來,那是一個暗紅色的木盒,長方形,不大,雙手很容易抱起。 遠遠看去,和骨灰盒倒是有些類似 劉建國寶貝似的抱住木盒,放在一旁感覺的路面上,半趴在地上,低著頭狠狠吹了一口氣,將浮土吹掉。 咧開嘴,抹了一把臉上的塵土,正打算打開盒子—— 一道黑色的影子籠罩在了他的頭上。 *** 司樂慵懶的像只貓,半倚在沙發上,端著杯奶茶小口小口的喝著,嘆了口氣:“還是你這里好,醫院那死氣沉沉的,哪是人呆的地方?” “你又從醫院跑出來的?”木魚挑眉,“司禮呢?” “之前的尾巴沒有徹底收干凈,他去返工了。”司樂笑的有些幸災樂禍,“不然我哪有這么悠閑?” “你就不怕我告狀?” “告吧,醫生肯定早就告一輪了,反正都是會秋后算賬的,多你一輪不多。”司樂債多不愁身,“不過,司度答應給我頂火力,我來做快遞員,等價代換。” 木魚手拿著那疊送來的資料失笑:“你這買賣做的倒是劃算,自己放風別人頂火力。”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不是?”司樂不可置否,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有些意猶未盡,“你這奶茶味道不錯,再給我煮一杯?” 司度帶來的茶葉都是極品,煮的奶茶香醇的,雖然有些暴斂天物,可誰讓這茶葉不是他的呢? 不喝白不喝。 后半句音調突然小了起來,木魚在腦子里轉了一圈才明白司樂說了什么,點點頭:“甜度怎么樣?” “現在這樣也很好喝,但是糖再加一點大概味道會更好。”司樂彎起眼睛,“麻煩小木魚了~” 等木魚走進廚房,司樂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木魚房前,腳步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看了一眼虛掩的門縫,不輕不重的一推,門后偷聽的人因為慣性的原因,重重的坐在了地上。 司樂居高臨下的看著蘇莉,臉上的笑不變,眼里溢滿的全部是厭惡:“你想聽什么,告訴我,我直接跟你說不是更好么?” 蘇莉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她要說自己好奇,對方肯定以為自己是在辯解。 司樂皺了皺眉:“你真的不適合笑。” 明明身上溢出的負面情緒都快實質化了,眼睛和嘴角卻還笑著,像是很開朗明媚的樣子。 精分的有些厲害。 其實每個人都陰暗的一面,包括司度也包括他……一旦負面情緒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外溢出來。 這倒不是說戾氣滔天的人就十惡不赦,而是指,她內心另外一面,或是悲傷,或是怨恨,或是自卑……因為長時間堆積和壓制,慢慢開始腐朽。 這對普通人而言,其實沒有什么影響,但是對太衡的人而言,這種人就像是火藥桶。 說不定一不小心,就能“砰!”一聲。 ——把自己壓制的負面情緒給引爆了。 蘇莉笑容僵在了臉上,她從地板上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半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 司樂知道她聽進去了,半倚在一邊的墻上:“蘇莉是吧,我們聊聊好了。” …… 木魚端著奶茶出來的時候,司樂正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等著,看到她走出來,眼睛一亮:“小木魚速度很快嘛。” 說著不等木魚走到,自己起身,接過木魚手中的馬克杯,手中靈力倒轉,奶茶溫度驟降,升騰起的霧氣也緩緩消散。 司樂嘗了一口,眼中帶笑:“好喝。” 然后仰頭,一飲而盡。 他一口氣喝完奶茶,順手抓了木魚手中還沒來得及放下的零食碟子,三下五除二塞進嘴里。 司樂從桌上拿起自己的吉他背上,邊朝門外走還不忘整理他那三色的劉海:“我酒吧還有一場秀,還有一個小時,就不多呆了,如果司禮找到這,你就告訴他沒看見我!” 木魚看著司樂跟一陣風似的消失在眼前,呆了一會兒,然后不由得失笑。 司樂過段時間恢復過來,回想起這幾個月,估計會恨不得掐死自己。 她轉身準備收拾東西,就看見蘇莉在房門口站著,不知道是不是睡過的原因,表情看著有些發懵:“蘇莉?奶茶我煮了有些多,你要來一杯么?” 蘇莉回過神來,咧嘴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好啊。” *** 第二天一大早,蘇莉就收拾好了自己為數不多的東西,向木魚告辭。 原本,木魚時想留蘇莉處理好戶口問題后,再讓她搬出去。 畢竟在旁人眼里,蘇莉活著和齊珊的死一樣的突然。 無論從法律層面還是人情層面,她現在都是一個“注銷”人口,要想恢復正常的生活,首先得去孤兒院澄清自己還活著的事實,然后要去各地開證明,帶上這些證明去派出所恢復已經注銷了的戶口。 這期間沒有個十幾天,是不可能辦好的。 但是她一想到司樂昨天的話,挽留的話便吞回肚子里:“有地方去嗎?” “我在孤兒院長大,這次回去,院長mama看見我一定很高興。”蘇莉笑著說,“女俠你不用擔心了,我這三年什么沒經歷過,天橋工廠都睡過,這才算在哪呢。” 木魚從房間拿了一些錢塞給蘇莉,然后替她拎一個塑料袋:“我送送你吧。” 蘇莉走后,屋子空空蕩蕩的又只剩下木魚一個人。 她打了電話給司度,對方機械女聲一直重復著:“你所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后再撥。” 想了想發了條信息—— 蘇莉搬走了。 點了發送鍵后,木魚躺在沙發上,左手慢慢掩住自己的眼睛,擋住外面刺眼的陽光。 *** 夢中的雨,似乎永遠都在下。 淅淅瀝瀝的雨滴砸在玻璃窗上,夜風從窗口灌入,昏黃的燈光沒有給空間添上更多的暖意,寒意一直從膝蓋傳到神經末梢。 少女跪在地板上,單薄的身體似乎一折就斷,卻硬是跪成寧死不屈的姿態。 外面夜色越來越沉,雨也越下越大,終于—— 沉重的木門被推開,年輕男子推開門出來,平靜的看著她:“木魚。” 她半低著頭:“師父。” 年輕男子沒有應答,仍舊用平靜無波的目光看著她:“你跪我做什么?” 她伏下身體,頭幾乎磕地:“師父,我錯了。” “我倒是想聽聽,你錯在哪了?” 她上半身依舊伏在地上,脊梁骨依舊筆直:“不該惹師父生氣。” …… “你年少驕縱,是非不分……” …… “木魚!” “木魚?” 木魚突然驚醒,夢里零碎的畫面消失的一干二凈,客廳的燈刺眼的讓她下意識瞇起了眼睛。 等視野慢慢清晰,眼前出現一張熟悉的臉,木魚松了一口氣:“司度,你怎么來了?” 開了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嘶啞的厲害,有熱氣從喉嚨中冒出。 她腦子也昏昏沉沉的,堵得跟團漿糊差不多,思考問題慢了半拍。 “我看到短信給你打電話,一直沒有人接,就過來看看。”司度解釋,他走到木魚的房間,翻了一床被子出來,蓋在她身上,“你起燒了。” 木魚伸手自己在自己額頭上探了探,沒有探出來,眨了眨眼睛:“還好,不怎么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