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如果當初不是我爸花了幾十萬幫你們堵住缺口，你們母子倆這十幾年能有好日子過？現在居然還有臉站在我爸面前說不合適，你可真是能耐，想離婚啊？當然可以，有本事你凈身出戶去啊！”

    陳柔沛仍不見消停地吵鬧著，咄咄逼人，聲聲責難。

    曹藝卉疲于言語地笑了笑。

    陳炎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忍不住笑瞇瞇地回敬陳柔沛一句：“可我承認我沒本事呀～我當然不會選擇凈身出戶啦！”

    陳炎這兩句話說得頗無賴，卻又是如此的理直氣壯，簡直把陳柔沛氣得跳腳。

    站在陳炎身后的曹藝卉動了動嘴唇。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倚靠離婚這一手段，來分走陳家的一半家產。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陳柔沛一旦步步緊逼，曹藝卉只能處處退讓，努力尋找一種委曲求全的方式來保全自己。

    可是今天——

    曹藝卉的眼神溫柔卻又堅定，目光略過陳柏原，與滿眼陰鶩的陳柔沛對視，輕聲開了口：“好啊，我同意凈身出戶。”

    “……”

    陳柔沛本是盛氣凌人，囂張的氣焰卻被曹藝卉這輕飄飄的一句話給徹底澆滅了。

    吵鬧聲戛然而止。

    曹藝卉微不可查地嘆著氣，握緊陳炎的手，說：“我先進去收拾一下東西。”

    陳炎樂于看見曹藝卉做出這樣的選擇——或許曹藝卉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又或許她只是一時沖動。

    可是，這是她做出的最有勇氣的決定。

    陳炎雙手握住曹藝卉的手，輕聲說：“媽，你做出什么決定我都會支持你。”

    就如曹藝卉義無反顧地支持他的性取向一樣。

    陳炎借由掌心溫熱傳遞支持的心聲，安撫曹藝卉“擅作主張”之后的迷惘。

    曹藝卉疲憊地笑笑，松開陳炎的手，便朝走廊中間的主臥室走去。

    陳柏原眉頭深鎖，對走近的曹藝卉說：“你不要意氣用事，我們冷靜下來談……”

    陳柔沛箍緊陳柏原的手，一臉埋怨地喊了一聲“爸！”，生怕陳柏原攔住曹藝卉挽留她。

    曹藝卉繞過陳柏原的身邊，不曾遲疑一瞬一秒，只留一縷淡淡的飄香，絲絲縷縷地在陳柏原的周身纏繞，久久揮散不去。

    曹藝卉的行李其實提前收拾得差不多了。

    她的東西本就不多，帶得走的更是很少。

    ……

    程溪和呂淼、向陽他們倚在車旁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當陳炎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只見陳炎身后還拉著一個28寸的行李箱，行李箱上又駝著一個大號的帆布袋。

    呂淼緊跟著程溪上前幫忙提行李，嘴上一刻沒閑著地說漂亮話：“誒，還有行李啊，你怎么不喊我們進去幫忙拿呢！”

    程溪接過拉箱，見陳炎沉默不語，而走在他身后的曹藝卉也是神情恍惚，程溪不著痕跡地支開沒有半分眼力見兒的呂淼，使喚他把行李搬上車去。

    由于兩輛車子的后備箱都堆滿了行李，曹藝卉就把裝著衣服的帆布袋擱在程溪的車后座一起擠，陳炎則坐在副駕駛座。

    從陳家開往瞭灣半島的這段路程并不算近，再加上這個點是周末的飯點時間，車流潮涌，道路行車就跟大腸便秘一樣：不上不下，不進不出。

    等紅綠燈的時候，程溪有點焦躁地摩挲著方向盤的邊沿，透過后視鏡往車后座瞥了一眼，恰好就和曹藝卉目光相接。

    曹藝卉滿帶歉意地說：“程溪，陳炎今天的做法實在是太不理智了，可能還會連累了你……”

    程溪聽完，先是一懵，再和陳炎對視了一眼，這才稍微理出點頭緒：“是說陳柔沛嗎？”

    曹藝卉：“陳炎跟我坦白了，說是他主動在柔沛面前挑起事兒的，可你畢竟和陳炎不一樣，要是柔沛把你倆的事往學校里一說，被迫出柜肯定會對你造成非常多的困擾……”

    曹藝卉除了擔心程溪‘被出柜’之外，還隱隱有些擔憂程溪和陳炎的感情會因此受到波及。

    陳炎這才愧疚地狡辯道：“反正就……要是陳柔沛傳出什么關于程溪亂七八糟的話，我們一概不認就好了！”

    曹藝卉揉著眉心，嘆道：“你還說，你怎么能貪嘴上的一時痛快，就把程溪拖下來陪你蹚渾水呢。”

    陳炎癟癟嘴。

    陳炎只是覺得，即便他不說，陳柔沛也輕易就能猜測得到，所以……他還不如先聲奪人，氣不死陳柔沛也能把她氣個夠嗆。

    事實證明，陳柔沛今天就跟瘋子一樣，不顧形象，說話也不經大腦。

    程溪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伸手握住陳炎絞在一起的手指，五指緊扣。

    他透過后視鏡，對曹藝卉一笑：“隨她愛說什么就去說吧。媽，你剛才讓我牽著陳炎的手，現在我可不會輕易放開了。”

    第97章

    隨她愛說什么就去說吧——

    程溪說這句話所想的是：陳柔沛愛揪著這件事兒，怎么惡意中傷他都無所謂，他陪陳炎在陳柔沛面前出柜的時候，自然有預想過這個情況，只是他自己完全不在意。

    而曹藝卉聽了程溪這話，心頭卻不由得詫異：程溪似乎……并不擔心“被迫出柜”這件事情？

    曹藝卉難免會有所期待。

    期待程溪生在一個思想開放且寬容友善的家庭；期待程溪的家人也能包容陳炎的存在；期待程溪對待陳炎的感情至真至誠，堅定不移。

    曹藝卉把陳炎對程溪的依賴全都清楚地看在眼里，陳炎從小由于自卑心作祟，不善交際，可他現在卻如此依賴程溪，足見他對程溪的感情有多深，多沉，多癡迷。

    雖然曹藝卉很想旁敲側擊程溪的真實想法，但是更怕程溪對此倍感壓力，只得作罷，百爪撓心地安慰自己——要順其自然。

    曹藝卉滿腹愁思。

    程溪只愁于堵車。

    回家之前，一行人先在美食城落腳吃午餐。

    周末人多，整整七層樓的餐廳，多是客滿。

    呂淼強推的那家火鍋店門口更是坐了一長排等號的人，呂淼拿著等桌號碼31，一臉懵逼地走到程溪他們扎堆坐著的長排椅子旁，問：“咋整，中桌還得再等9桌……”

    曹藝卉微微笑道：“那咱們坐這兒等等吧？”

    其他人表示同意。

    呂淼把等桌的號碼牌留給陳炎，夾著向陽的脖子拽他起來，對陳炎他們說：“負一層有家挺好喝的網紅飲品店，我去買來給你們試試。”

    呂淼也不管向陽樂不樂意，拖著就走。

    同是坐這等號的人，多是無聊得發慌，或是發呆，或是玩手機，還有兩個妹子以自拍的姿勢打掩護，偷偷地將程溪裝進她們的鏡頭里。

    陳炎陪著曹藝卉一起看菜單，不多一會兒，呂淼把飲品菜單發到程溪手機上，陳炎和曹藝卉又轉而研究起飲品來，等座倒也不嫌無聊。

    陳炎時不時回頭問程溪一句：你喝嗎？半糖嗎？少冰吧？

    陳炎正和男神說著話，眼角余光掠過一抹臊氣沖天的熒光色身影，他抬頭一看，就見一個身穿熒光綠運動外套，腳踩玫紅色氣墊鞋的男孩子一臉雀躍地出現在他面前。

    這個小男生的年紀看起來和陳炎相仿，臉上打著一層薄薄的粉底，一雙韓式半永久眉毛修得格外工整，藍灰色的眼瞳迷離魅惑，此時向外迸射興奮的光芒。

    “吶吶，你是不是一姐？？”

    小男生興奮不已地打量著陳炎，然后又羞澀地轉頭看看程溪：“你是……男神對不對？”

    正所謂同性相斥，這個小男生一出場，扎根在陳炎心里的gay達就“嗶布嗶布”地鳴起警笛，他下意識地牽住男神的手宣誓主權，表面上語氣和善地打招呼：“嗨，你好呀～”

    在公共場所被網友認出來“火前留名”這個身份——對于陳炎來說已經不是什么稀奇事兒，他也不再畏畏縮縮，只管大方承認。

    小男生的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陳炎和男神牽在一起的手，垂眸眨眼之間，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

    他掛起笑臉兒來，對陳炎說：“一姐，我平時可喜歡看你的直播了～我和朋友也都是大晉江上面的小主播兒，我朋友在那邊正開著直播呢，大家都超喜歡你的，你能不能賞臉過去露個臉兒呢？拜托拜托～直播間的朋友們也都超級期待！”

    小男生雙手合十撒著嬌，說完側身一讓，指著不遠處的兩女一男給陳炎看，只見那三人熱絡地在朝陳炎這邊招手。

    其中一個女生手里舉著自拍棒，開著手機直播。

    陳炎看了一眼，當即蹙起眉頭。

    那三人距離陳炎這邊大概十米遠，小男生見陳炎的眉頭一緊，當即解釋道：“一姐你放心，鏡頭沒有對著這邊的！我自個兒過來就是想先征求你的同意，我們都知道你很排斥男神被公開，絕對不會無故打擾到你的生活的。”

    小男生信誓旦旦地作保證。

    陳炎猶豫了一下，心想小主播想要趁機和他拉攏關系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難得偶遇一次也是緣分，就當幫粉絲的場子炸個驚喜唄。

    陳炎起身答應道：“好吧，那我過去打個招呼。”

    小男生當即喜笑顏開地給他引路。

    陳炎朝那邊走去，曹藝卉就忍不住問程溪：“程溪，你知道陳炎在哪兒開直播嗎？怎么到處都有人認識他。”

    程溪輕咳了一聲，摸著鼻頭說：“等陳炎回來問問他吧，我只知道他在那個直播上面混得很好，粉絲也挺多。”

    而陳炎一走近三人團，兩女一男當即尖叫連連，十分夸張地入戲道：“一姐來了！朋！友！們！氣氛燥起來！”

    招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陳炎走過去，舉著自拍桿的女生當即沖陳炎拋媚眼，夸道：“啊啊啊今天真是走大運才能偶遇一姐呀！一姐長得巨好看！男神也是超帥der！當然，男神是一姐的獨家天菜，直播間的朋友們就別想男神會出鏡啦！”

    女生隨即把鏡頭轉向陳炎，陳炎一進入直播間的鏡頭前，就客套簡短地打了聲招呼：“哈羅，大家好～”

    陳炎多瞄了一眼，只見直播間里觀看人數達到5300人，而直播的標題是：omg！在美食城里遇到我們的一姐“火前留名”啦！！！

    蹭熱度的意圖可以說是十分明顯。

    這個標題就足以讓陳炎產生反感，他意有所指地笑道：“我還以為是直播過程中偶遇到我呢，原來是遇到我之后才開始直播的呀～”

    陳炎這話并沒有讓現場有多尷尬，很快就被口齒伶俐的女主播給岔開話題：“一姐啥時候開播呀！我們等好久了！”

    陳炎扯嘴角笑笑：“有空就會開播。”

    “男神真的是太太太帥了！特別是在攻不應求的市場中，男神肯定特別受歡迎！畢竟男神不管是在直女或gay圈中都是妥妥的天菜，一姐會不會時常有危機感呢？”

    陳炎瞇著眼兒笑：“還好啊，是很多人喜歡男神，可男神只喜歡我呀～”

    幾人起哄：“噫～～～”

    “我也有問題要問一姐！這個問題是代替廣大網友問的，當然啦～我個人也十分期待這個事兒——”那小男生笑呵呵地問道：“我想問問一姐，男神以后有可能出現在一姐的直播間里，和你一起互動直播嗎？因為很多網友真的對男神好奇到不行，我剛看評論區有一個同城的小伙伴說，他現在要立刻驅車趕過來，就為參見一姐（男神）一面。”

    小男生無聲地做出“男神”的口型，笑意盎然，還有些調皮地吐吐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