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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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氏的死,劉家人沒有張揚,劉大帶著劉二在劉老頭墳墓邊挖了個坑,掰斷幾根竹子搭在下邊,把韋氏放上去,四周豎著搭些石子,然后在上邊又蓋了層竹子,家里的菜刀鋤頭砍刀被村里人拿了,他們沒有其他法子了,只得讓韋氏這般入土。 韋氏走的第七天,劉二把鄭氏賣去了山里,得了幾百文錢和糧食。 消息傳到黃菁菁耳朵里,黃菁菁心頭唏噓,面上卻沒什么表情,這幾日,周士仁和劉氏沉默了很多,夫妻倆起早貪黑的干活,好像有忙不完的事兒,她懶得問,她管著自己一畝菜地就好,近些日子,菜地的菜天天被偷,她初始以為人是半夜去的,叫周士武夜里看過兩回,都沒有逮到人。 可能時間不對,她尋思著自己在菜地守一夜,不信抓不到人。 周士武說什么都不肯,真要有賊偷菜,肯定是男子,那邊荒無人煙,黃菁菁一大把年紀,身子吃不消不說,萬一被賊傷到了,他如何過意得去,和黃菁菁商量,他在菜地守一夜,逮到人喊黃菁菁過去。 夜幕低垂,滿天繁星,四周蟲鳴,周士武拿著鐮刀出了門,周士仁小聲喊了聲二哥,跟了上去。 “三弟,明早還要干活,你回屋歇著吧。”周士武沒問劉家的事兒,怕在周士仁傷口上撒鹽,吃一塹長一智,周士仁想開了比什么都強。 “我和你一塊吧。”他緊緊拿著木棍,聲音有些低,“我想為娘做點什么。” 他娘頭上的黑發白了好些根了,他看著他娘在屋里一根一根拔,嘴里念念叨叨著許多事兒,他好似明白了,他娘不認輸不服老,或許不是不怕,而是舍不下,她老了而他們卻不懂事,她娘如何放心得下。 周士武聽著他聲音不對,想了想,沒有拒絕,兄弟兩一前一后朝著菜地走,月光輕柔的灑在二人身上,蒙上了淡淡的清涼。 第80章 080 回老花 月色朦朧, 輕薄的煙霧漸漸籠罩下來, 菜地的瓜架子上, 葉子隨風搖曳,地里騰出的繩徑只容一人躺著,兄弟兩一人占了一條, 面朝著面, 小聲說話, “二哥,你冷不冷, 要不要我回去抱些稻草來?” 不是賊何時來, 夜里濕氣重,他怕周士武著涼。 “用不著,兩側的菜擋住了風,睡著不冷,下個月鎮上有幾桌酒席, 我和娘說你和三弟妹去, 地里的麥穗黃了,我在家干活。”周士武推了推耳朵邊的泥土,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因著守賊, 傍晚洗完澡他沒換衣服,倒不怕弄臟了。 周士仁望著周士武,菜擋住了大半視線,只看到周士武硬朗的下巴, 想到中源村的事兒,他滿臉羞愧,低低道,“二哥去吧,我......我弄的菜不好吃,要是對方不滿意的話會給你和娘身上抹黑,我就在家種地。” “還有些日子,你慢慢練,炒菜無外乎火大,料足,味兒重,你不懂的問我,我和你說。”周士武雙手環在腦后,望著漫天繁星,輕聲說道,“中源村的事情過去就別想了,娘叫我們做人無愧于心,你和三弟妹對得起那邊了,人與人打交道,多多少少會有磨合,親戚也好,朋友也罷,有些事犯不著計較但有的人事堅決要堅持自己,自己受些委屈不要緊,但不能連累身邊人。” 親戚間互相幫襯包容是常態,哪有不磕磕絆絆的,和自己親爹親娘尚且有爭執,何況是別人。 但心底有原則,有底線,做什么都不怕。 周士仁點了點頭,“二哥說的都是對的,只是我......” 他沒有炒菜的天賦,做事愚笨,席面交給他,他怕自己真的辦不到。 “三弟,炒菜就跟種地一樣,一步一步循序漸進,只要用心一定能做好,我和娘說過了,她同意你去。”四周的蛐蛐此起彼伏的叫著,聒噪得很,但心底卻一片平靜,周士武又道,“娘年紀大了,哪能事事親力親為,她cao心的事情多,應下花叔回村拜祭花叔家人都沒去,晚上抓著賊,讓娘放心的和花叔走一遭吧。” 家里的大事小事都要黃菁菁勞心勞力,她哪兒抽得開身,反倒是他們,看似早出晚歸,實則可有可無。 周士仁扶著額頭,望著夜空下跳躍的星,良久才開口道,“好。” 周士武的意思他懂,只有他立起來,黃菁菁才能真正輕松下來,否則怕離家在外,家里亂了套,“二哥,明日我炒菜你在旁邊教教我。” “好。” 夜里的風還夾雜著熱氣,一陣一陣拂過菜地,他們以為賊偷東西都是半夜,二人不敢睡,誰知臨后半夜,月亮躲進云層,天際一片漆黑,周圍靜悄悄的,萬籟俱寂。 二人閉著眼,時不時聊兩句,聊著聊著,不知誰先沒了聲,片刻的功夫,瓜架子下,只余下兩聲均勻的淺淺的呼吸。 天際恢復了安靜,慢慢的,麻麻亮的光穿透薄薄霧氣灑落,四周景致看不真切,周士武和周士仁坐起身,地里濕氣重,二人貼著地的衣衫皆濕濡濡的,周士武先檢查了遍菜地,怕他們睡得太熟賊來過卻不知道,然而菜地好好的,和昨日無異。 周士仁嘆氣,正欲開口說話,便聽著不遠處傳來悉悉索索聲音,像走路時褲腳拂過兩側雜草的聲響,他提著心,給周士武使眼色,周士武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輕手輕腳躲回了瓜架子下,只轉著雙眼,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光線昏暗,只看得出是個人,低著頭,穿過小路,徑直朝著菜地而來,五官不甚清晰,嘴里喃喃自語著什么,周士仁要沖出去,被周士武拽住了,捉賊拿臟,提前沖出去,抓不到人不說,沒準還會被反咬一口,這些日子,黃菁菁早晚坐在菜地罵,罵的次數多了,村里人聽得有些反感,甚至有人說黃菁菁監守自盜污蔑人,還有人說黃菁菁就是日子順遂了純粹想罵人而已。 周士仁動作滯了滯,細想就知道了周士武的意思,穩著沒動。 對方到了菜地,嘴里嘀咕的聲音清晰了,“罵又如何,就是要摘你家的瓜,哼,我家老大受了傷,吃你家點菜怎么了?” 孫婆子很快到了近前,她模糊的見著有兩根絲瓜半長不短的,舉起手,重重扯了下,只聽跐的聲,緊纏著瓜架子的絲瓜滕松了一截,周士武目色一沉,緊著下巴,怪調怒吼道,“哪兒來的小偷......” 孫婆子沒料到有人,以為自己遇著鬼了,嚇得摔了手上的籃子,身子一仰,掉進了旁邊地里,張口大喊救命,聲音響徹整個莊稼地,“救命啊......有,有鬼......” 摔在地里,半晌沒爬起來,周士武和周士仁走出去,孫婆子閉著眼,掉頭到處爬,聲嘶力竭喊著救命。 這會兒最是安靜的時候,哪怕離得遠,仍有人被驚醒,周家院子里,米久不安動了動,啊啊哭了起來,劉氏在灶房煮飯,聞言,急忙去了上房,敲黃菁菁的門道,“娘,相公他們抓著賊了,要不要去看看?” 黃菁菁半夢半醒,睜開眼,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側目瞅了眼窗外,麻麻亮的天,啥都看不真切,便道,“不著急,老二老三知道怎么做的。” 她以為半夜會有消息,沒料到是清晨,不知誰這么大的膽子去東邊偷她的菜。 孫家院子靜悄悄,今日輪到李菊做飯,她剛穿好衣服推開門出來便聽到遠處傳來的嘶喊,嚇得她縮了回去,把床上的孫達叫起來,“你聽聽什么聲音,怪瘆人的,不會是山里的狼下來了吧?” 聲音從東邊傳來的,不甚清晰,只是內里的嘶吼叫人不寒而栗。 孫達快速爬起身,坐在床上,聽了幾遍,聲音小了,“應該不是,你先去做飯,我把二弟他們喊上,出門看看。” 樹林這頭只有他們家和周家,萬一真是狼下山,可得注意了。 李菊想想也是,提醒道,“把周二周三也叫上,萬一真有個什么,好應付得過來。”山里有狼,上一輩子的人說,很早的時候,常常有野豬狼群下山咬村里的小孩子,可要謹慎些。 孫達拿過旁邊掛著的衣服,披上身就朝外邊走,“我知道,你把孩子照看好,別讓他們出來。”真有狼的話,是危險也是機遇,山里的獵戶說狼皮能賣錢,rou賣去縣城的酒樓能得到不少銀錢,如果真是狼的話,倒是個發財的機會。 他和孫老頭知會聲,叫上孫二,火急火燎走了出去,他和孫二沒想過憑自己的力就能把狼制服,于是去了周家,周家院門敞著,孫達隱隱覺得哪兒不對,只腦子里存著事,沒有多想,喊了幾聲周二,見黃菁菁出來,他道,“嬸子,周二在家不,東邊有動靜呢,你們聽到了嗎?” 黃菁菁手里拿著碗,準備給米久溫奶用的,聞言,點頭道,“聽到了,你們別害怕,是我家老二老三捉偷菜的賊呢,那賊聰明,半夜不去,早上才過去,老二他們在菜地守了一宿,可不得把人抓住。” 孫達怔了怔,左右看了看東西屋,“捉賊?” 黃菁菁便把事情的起因經過說了,不知為何,孫達心頭涌上不好的感覺,他旁邊的孫二卻松了口氣,時辰還早著,天亮還有會兒,能回屋再瞇小刻鐘,“是賊啊,把我哥嚇得以為有狼呢,嬸子沒事的話我們就先回去了啊。” 孫達抿了抿唇,轉身朝著東邊菜地去了。 他想起他和孫二出門,院門和周家一般敞著,夜里睡覺前擔心小偷入屋,都會將其落上門閂,無緣無故,如何是敞著了? 孫婆子被嚇得魂飛魄散,幾聲救命后就說不出話來,臉上豆大的汗珠滴滴滾落,扯著喉嚨,啊啊啊啊喊著,四肢并用到處爬,周士仁和周士武站在小徑上,唏噓不已,“沒想到是她,她以前不是這樣子的,為何要偷咱的菜?” 黃菁菁分家得了一畝地,地里的菜原本是要趕集拿去賣的,但想著家里人多才歇了心思,讓他們把莊稼地里的菜苗拔了,吃菜地的菜,劉慧梅懷著身子,多吃些蔬菜對肚里孩子好,栓子和桃花三個孩子長身體,不能偏食挑食,什么都要吃,他們干活,更是要多吃菜,他娘念叨了幾回,他們吃菜都是直接摘菜地的。 孫家莊稼地里種著蔬菜卻一而再再而三偷他們家地里的,究竟什么仇什么怨。 眼瞅著孫婆子爬到另一塊土里要壓著麥穗,周士仁跳下地,疾步過去把人拽了起來,孫婆子已經話都說不清楚了,閉著眼,啊啊啊啊抽搐著。 “嬸子,回神了,是我,周三。”周士仁怕她嚇出個好歹,主動開口道。 但孫婆子啥都聽不進去,神情十分激動,周士仁蹙了蹙眉,大喊道,“嬸子,是我。” 孫婆子身形一僵,徐徐睜開眼,瞪著眼,看清是周士仁后有些回不過神來,“周三啊,我做噩夢了,以為自己夢到鬼了......”說完,她有些納悶,四下一瞧,有些沒回過神,“我在這做什么?” 周士仁松開她,指著上邊菜地道,“嬸子不記得過來做什么的?” 孫婆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面色僵了僵,強顏歡笑道,“周二你也在呢,我想起我來做什么了,你孫叔要吃茄子,我過來摘茄子來的,路過你家地,以為遇著鬼了......” 周士武好以整狹的笑了笑,默不作聲。 周士仁蹙了蹙眉,有些來氣,毫不客氣拆穿孫婆子道,“嬸子,你家莊稼地可是在那邊,你繞到我家菜地做什么?” 他就是不懂,為什么不能自己過自己的日子,非得惦記別人的東西,被抓著現行還死不認賬。 孫婆子低著頭,擦了擦臉上的汗,手里沾滿了泥,弄得臉上也是,她垂著眼,腦子里快速想著對策。 雙方一時無話,孫達和孫二便是這時候來的,孫達見他娘在,心沉到了谷底,喊道,“娘,您在這做什么?” 周二和周三捉偷菜賊,他娘就好巧不巧的過來了,沒有貓膩,他自己都不信,黃菁菁做事嫉惡如仇,事情鬧大,不定如何收場呢,他鐵青著臉,快步走向周士武,羞愧得無以復加,“周二,我娘。” 周士武點了點頭,下巴指著周士仁,“三弟,你和達子哥說吧。” 周士仁性子軟,做事得過且過,黃菁菁嘴上不說,但心里極為放不下他,總怕他受人欺負,立不立得起來,他當二哥的要教他。 “我們守了一宿,嬸子麻麻亮的時候過來,摘了我家的絲瓜......”孫婆子被周士武嚇得扔了手里的籃子,絲瓜掉在土里,周士仁過去撿起來,遞給孫達,不顧孫達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繼續道,“達子哥,我們一塊長大的,我不會說話,嬸子做的這事不地道,沖著我們兩家的交情,你們要吃什么和我娘知會聲,我娘不會不肯,她卻接二連三的過來偷,這事兒你自己心里有個數。” 莊戶人家,沒有像黃菁菁這般騰地出來種菜的,或在屋前屋后種些,或在莊稼地種些,家里來個親戚客人,菜不夠,都會問村里人借些,打聲招呼,一般人家不會說什么,孫婆子呢,直接一清早來偷。 孫達面色凝重,低著頭,羞愧的沒法面對周士仁,他們是一塊長大的,他帶著他們摘野果子,掏鳥窩,偷地里的莊稼偷偷去山里煮來吃,如今各自為家,沒料到成了這種樣子,他點頭道,“你說的我懂,我娘做得不對,回家我會和我爹說,賠償也是應該的,馬上就收麥穗了,你看能不能緩些時日,我們不會賴賬。” 孫婆子聽著這話急了,孫達的話不是擺明了做實她偷竊的罪名嗎,傳出去,村里人會如何看她,她跑過去,抓著孫達手臂,嘴角抽搐得有些猙獰,“你瞎說什么呢,你爹要吃茄子,我一大早來地里摘,想著四娘菜地的茄子好,過來看看,不就摘個絲瓜,鄰里間打聲招呼就是了,哪像你說的這般嚴重。” 對,就蓋這么說,孫婆子靈光一閃,堅定的看著周士仁道,“周三哪,嬸子就是手欠,沒有其他心思,你可別多想,嬸子什么人你還不清楚?” 周士仁不為所動,眼神落在孫婆子臉上,沒有丁點情緒,“嬸子,有些事不想鬧大是給達子哥留面子,天不亮就過來摘茄子,你當我還是以前那個周三呢,你說孫叔要吃茄子,是與不是,我現在跑去孫家一問便知,我娘的地全種了蔬菜,你偷她的蔬菜就是偷她的糧食。” 孫婆子面色僵硬,還要反駁,周士仁毫不猶豫的打斷她道,“嬸子,我娘還在家等著,你去和她賠罪吧。” “憑什么,你們看著什么了?”孫婆子目光閃爍,眼底滿是心虛,周士仁拍了拍身上的泥,做出請的手勢,“我娘罵了好些日子,嬸子聲不吭氣不出,讓我娘被村里人詆毀,自該向她賠罪,您摘的蔬菜,換成糧食也好,銀錢也罷,我娘不要我也會替她收著,親兄弟尚且要明算賬,何況是鄰里。” 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娘饒了別人,但別人不會饒了她。 孫婆子撿起地上的籃子,氣得嘴唇發抖,但周士仁態度極為強硬,孫達又不肯幫她,一路上,她能的法子全想了,依著眼下的情形,賠罪是少不了的,只盼著黃菁菁被大嘴巴到處亂說,否則她如何在村里抬得起頭來。 進了周家院子,孫婆子很是低眉順目把事情的起因經過說了,只是人都是避重就輕的,她略過自己的目的不提,哭訴著家里日子難過,黃菁菁譏誚不已,“誰家日子不難過,難過就該偷別人的了?日子難過就自己爭口氣,誰家的糧食蔬菜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如果坐享其成就能過得好,那村里的人都不用干活了,跟賊窩子似的,全出去偷,偷不著就搶,那種日子就好了?” 黃菁菁語氣沖,孫婆子又羞又氣,偏偏還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她就是看不慣黃菁菁的趾高氣揚,明明忙不過來請幫忙,不低聲下氣就算了,反倒高高在上,一副我請你是看得上你的姿態,她受不了,而且孫達跟著周士武出門受了傷,周士武倒好,每天給趙二兩買rou買豬蹄,半個月不間斷,孫達呢,啥都沒撈到。 她心氣不平,這才做出這種事來,多少有發泄的意思。 孫達低著頭,一個勁給黃菁菁賠罪,說豐收后背些麥子過來,黃菁菁點了點頭,訓斥幾句,去后院喂豬去了,周士武急忙上前,“娘,您不是應了花叔和他一起回村拜祭他親人嗎,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家里的事兒我們會照看好的,出不了亂子。” 黃菁菁掀了掀眼皮子,“今天?” “嗯,祭拜用的冥紙,香蠟酒我都備好了,rou的話,不是還有臘rou嗎,您看成不成。”這兩天不去,收割麥穗,依著他娘的性子肯定不會去的,周士武希望她別把所有的事壓在自己肩頭,他們也能分擔,哪怕她什么都不管,家里所有的事兒依然井然有序的進行著。 黃菁菁想了想,“成,我問問你花叔的意思。” 老花欣然同意,想著好些年沒回去過了,面色有些緊張,抱著懷里的米久,米久長得不錯,可能給趙二兩的豬蹄和rou或多或少進了徐氏肚子的原因,米久喝了奶,臉白了很多,皺巴巴的小臉飽滿圓潤,兩個多月的孩子,喜歡人豎著抱,趴在老花肩頭,眼神到處看,只是他脖子沒力,老花不敢那樣抱久了,黃菁菁會罵人。 老花湊到黃菁菁跟前,有些舍不得米久,惴惴不安的問道,“我們走了,米久誰照顧?” “老三媳婦在家照看一日沒啥問題,要去的話就趁早,趕著傍晚回來。”老花老家是縣城那邊的,離清源鎮有些遠,走路的話得整整一天,黃菁菁尋思著租輛牛車,祭拜過后今天就回來,接下來事情還多,怕是沒空了。 老花想想也是,只是抱著米久舍不得撒手,絮絮叨叨念了很久,把人交給劉氏,戀戀不舍的看了好一會兒,周士武去外村找牛車去了,黃菁菁把東西裝進背簍,帶了些水喝干糧,栓子和桃花眼巴巴的看著他們出門,舍不得道,“奶奶,花爺爺,早點回來。” “在家別到處亂跑,幫著照顧米久,奶奶和花爺爺晚上就回來了。”坐上牛車,黃菁菁拿出劉慧梅攤的餅子,遞給老花一張。 老花接過,和黃菁菁說起他住的村子良田屯,那兒除了連綿的高山,田地地勢甚是平坦,屋前屋后是地,其余是田,離縣城近,城里的大戶人家在那置辦了很多田,有些農戶家田地不夠吃,便租賃大戶人家的田地自己種,無憂娘是他家的佃戶,因著家里人病的病死的死,剩下無憂娘一個,他爹看無憂娘可憐,把無憂娘接了過來。 說起過往,老花眼眶忍不住發熱,無憂娘到他家的時候才十歲,家里內外都是她在忙,到了十七歲,兩人自然而然就成親了,她cao持家務,他專心念書準備考秀才,他應過她讓她做秀才娘子,誰知生無憂的時候,壞了身子,而無憂的死給她打擊過大,以致于一尸兩命。 黃菁菁默默聽著,看著一路倒退的風景,不知說些什么。 老花說到最后,免不了又落了兩滴淚,黃菁菁看得擰眉,“你莫哭了。” 老花掖掖眼角,低頭掩飾臉上的情緒,“我沒哭,就是有些想他們了,無憂明明吃了藥的,怎么就好不了呢?” 他每一頓都會按時喂他吃藥,結果反而愈發重了。 黃菁菁沉默無言,不是所有的病都有藥可醫,何況無憂的病還是打娘胎里帶出來的。 牛車顛簸得人昏昏欲睡,聽著老花說起過往種種,她心頭感慨,這么多年過去了,從老花嘴里說起來,好像是昨日發生的事兒,車輪駛過低低洼洼的道路,黃菁菁像被晃散了架,瞌睡散去大半,而老花止住了聲音,緊緊按著背簍的繩子,神色認真,白皙的面上褪去稚嫩,卻也是與世無爭的平靜,她坐直身體,忽問道,“老花,這些年,你怎么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