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趙小富不滿的氣呼呼走了過來,朝院子看了眼,“栓子又去河邊玩了?” 臉上的表情扭捏得很,黃菁菁沒有多想,嗯了聲,“去網(wǎng)魚了?!被仨姺镀抛永^續(xù)躺著,忽的她靈機(jī)一動,拉過趙小富,小聲道,“這幾天栓子都和他花爺爺一起去河邊了,你要找他玩的話,就去河邊,只是要跟家里人說聲,不然你奶奶和你娘會擔(dān)心呢?!?/br> 老趙家就這么個(gè)獨(dú)苗子,寶貝得很,河邊這么危險(xiǎn)的地兒是堅(jiān)決不讓趙小富靠近的,村里和栓子差不多年紀(jì)的男孩會浮水的話才能去,他們能網(wǎng)魚,撿螺螄拿回家下飯,沒有一味的貪玩。 說起這個(gè),趙小富嘴巴翹得能掛酒瓶子,“我奶不讓呢?!?/br> “也是,你奶是為了你好,栓子是跟著他花爺爺一起去的,對了,你娘在家做什么呢?”黃菁菁狀似不經(jīng)意的問道。 趙小富還是那沒有想那么多,“牛爺爺他們?nèi)ジ舸迳筋^砍了樹回來,我娘選管材的樣式和尺寸呢。” 黃菁菁故作恍然,側(cè)身瞄了眼院子,嘴角勾起一抹笑,趙小富順著她的視線瞧去,這才注意到地上躺著的人,撇著嘴,一臉嫌棄。 “范婆子方才暈倒了,向我哭訴日子難過呢,我要是不掏錢倒顯得心腸硬了。”黃菁菁假意嘆了口氣,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 “他們不是有錢嗎,前幾天我娘給了她們二百文呢,我娘讓您過去,您不過去,否則錢就是您的了,怪得了誰?”說起這個(gè),趙小富又一通郁悶,他讓黃菁菁跟他走一趟,倒像是害她似的,回到家和他娘一說,他娘愁眉不展了好一會兒,實(shí)在是兩人哭得慘,他娘聽得頭疼,沒法子才給了二百文。 黃菁菁眼底迸射著精光,面上卻不顯,“給我做什么,那會就把桃花娘送回去了,何況我看她能吃能喝,紅光滿面,沒啥大事,我要你娘的錢做什么?” 趙小富哦了聲,他是聽著黃菁菁的聲音來的,主要是為了糖,哪有答應(yīng)了又反悔的,故而才特意跑一趟,聽黃菁菁保證說明天買,他就準(zhǔn)備回了,黃菁菁點(diǎn)到即止,擺手讓他慢些,別摔著了,跑得滿頭大汗的別喝冷水,容易鬧肚子,念念叨叨一通,趙小富煩不勝煩,“我知道了......” 邁著腿,呼溜溜回去了。 一個(gè)來回,趙小富有些口渴,回屋喝水,被她娘制止住了,“去哪兒玩了,熱成這樣子,先歇會兒,涼下來再喝水......” 只這個(gè)兒子,文蓮是真心實(shí)意對他好,幾乎是有求必應(yīng)。 “去周家了,黃奶奶不是訛詐您的錢嗎,我讓她把答應(yīng)我的糖給我?!壁w小富一副‘我聰明’的神情,逗得文蓮欣慰不已,“她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你能得到好處才有鬼了,讓你不準(zhǔn)過去,怎又去了?” “我就是看著她不是那種人,她說家里忙沒去趕集,明天給我買,娘......”說到這,趙小富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湊到文蓮身邊,讓文蓮低頭把耳朵湊過來,文蓮哭笑不得,“怎么了?” “我看到范氏娘和范氏了,躺在周家院子里,訛詐黃奶奶錢呢,哼,上回喊她過來她不來,也有今天......”趙小富氣哼哼的道,嘴里不是幸災(zāi)樂禍,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雖說他氣黃菁菁訛詐他娘,只是黃菁菁滑雪很厲害呢,對村里的小孩也不錯(cuò),黃菁菁和范翠翠,他當(dāng)然幫黃菁菁了。 文蓮挑了挑眉,不知還有這件事,看了眼趙小富,“你怎么知道訛詐錢?” 范家家境不好,上回范翠翠傷著肚子,黃菁菁不知因?yàn)槭裁床豢铣雒?,范婆子和范翠翠在院子里哭,卻也沒像黃菁菁那般無理取鬧而鬧得人盡皆知,而且牛老頭說了是風(fēng)水犯沖的緣故,她倒沒覺得范翠翠訛詐了她多少,不過面上裝出來的罷了。 “不是錢還有什么,范婆子躺在地上呢,肯定是賴上黃奶奶了?!壁w小富有些看不起黃菁菁,“我問她為什么不來,來了那錢就是她的,她說什么范氏肚子沒事,她來干什么,好像咱會害她似的?!?/br> 文蓮一怔,伸手按住趙小富肩頭,“什么范氏肚子沒事?” 趙小富撇嘴道,“就是上回啊,黃奶奶說范氏肚子沒事,她才不來的,娘,你說她到底咋想的,不是見錢眼開嗎,怎么你給她錢她還不要?” “瞎說什么......”文蓮看著趙小富,心思一轉(zhuǎn)就想明白了其中的事兒,咬牙道,“好你個(gè)范氏,伙同你娘來騙我的錢,哼,虧我讓范田來幫忙,好心沒好報(bào)......”文蓮起初心里就納悶了,這種大的事兒黃菁菁那怎么風(fēng)平浪靜,把方大夫請到假又?jǐn)f了出來不給看病,哪是什么病入膏肓舍不得錢,原來是范翠翠壓根沒事。 她想得更遠(yuǎn),或許范翠翠在山上故意摔著就是為了訛她的錢,訛她的錢不說,還壞了風(fēng)水,不然牛老頭第二回 砍樹前怎么不說風(fēng)水犯沖,而是在范翠翠受傷之后呢,她拍拍趙小富的肩膀,和韓氏說了兩句話,“娘,我去趟周家啊,您看著小富,他還熱著,別讓她喝水?!?/br> 韓氏慈眉善目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以為文蓮腳又不舒服了,沒有杵著竹竿文蓮也能正常走路了,而且她見著文蓮去周家按捏后,精神頭好了很多,臉色紅潤,神采奕奕,對按捏一事也生出許多好奇來,“你去吧,問問黃寡婦還讓周三媳婦按捏不,我這幾天肩膀不舒服,讓她給我按按?!?/br> “好勒。”以前韓氏不舒服,文蓮會幫著按捏,自從劉氏說xue位不對會死人,方大夫也這么說后,她就不敢了,萬一韓氏有個(gè)三長兩短,她就背上殺人的罪名了,如今一家和和美美的,她可不想落得家破人亡,家里不差錢,讓韓氏高興就好。 文蓮過來的事兒在黃菁菁意料之中,范婆子躺在地上,一會兒朝左一會兒朝右,范老頭說什么都沒用,而知道范婆子打算的范翠翠保持了沉默,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周士武他們真敢回來對她娘動手,就不怪她娘了。 只是左等右等都不見周士武人影,院門大敞著,黃菁菁把雞籠里的雞放出來,東一坨屎,西一坨屎,院子里彌漫著淡淡的臭味,忽然,一只母雞跳到了范婆子頭上,嚇得范婆子大驚,抬手一拍,母雞翹著屁股跳開,兩片雞毛輕飄飄留在范婆子臉上,黃菁菁忍俊不禁,惹得范婆子怒不可止,坐起身,罵黃菁菁欺人太甚,黃菁菁不以為然,“畜生又聽不懂人話,哪能知道我的喜惡,只是啊,一個(gè)人,連畜生都看不起要踩上兩腳,那品行還真是.......嘖嘖嘖......” 這不罵她畜生不如嗎,范婆子目光淬毒的瞪著黃菁菁,左右扭頭一看,站起身,撲的下朝雞跑了過去,兇狠扭曲的面部極為猙獰,黃菁菁驟然冷了臉,“范婆子你做什么,我的雞要是有個(gè)閃失,你的命都賠不起。” 雞生蛋蛋生雞,范家所有的家當(dāng)都不夠賠的。 這話明顯震懾住了范婆子,雞在莊戶人家是珍貴的,雞生蛋蛋生雞的道理她明白,正是因?yàn)槊靼?,才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燙得厲害,黃菁菁罵她畜生不如,連只雞都比不上,活了大半輩子,何曾受過這種委屈,一扭屁股坐在地上,伏地嚎啕大哭。 黃菁菁檢查了下豬食,還有些燙,她便繼續(xù)和范老頭聊天,“范老頭,莊稼人從早到晚不得閑,你們不用干活了?死皮賴臉在我家不是法子,休妻這事已經(jīng)是鐵板錚錚的事實(shí)了,哪怕她肚里懷著孩子,我們也不準(zhǔn)反悔了,自己的閨女什么德行自己明白,與其禍害別人,不若留在身邊好好教誨,所謂報(bào)應(yīng),這輩子沒有還有下輩子呢,別禍害別人,就當(dāng)是積福了。” 范老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說不出話來,范翠翠乖巧懂事,是這些年被范婆子歪了心思,他當(dāng)父親的,不好過多苛責(zé)出嫁的女兒,對家里的事兒也多睜只眼閉只眼,誰成想,范婆子在中間慫恿范翠翠做出這等錯(cuò)事,好好的一家子就這么散了。 他是后悔的,只是看黃菁菁軟硬不吃,心知是不會要范翠翠進(jìn)門了,當(dāng)日周士武把范翠翠送回來他就有這種感覺,偏范婆子不信邪,如今可好,丟臉丟大了。 “嬸子,在家呢?!边@時(shí)候,文蓮探進(jìn)半邊身子,緩緩走了進(jìn)來,一臉鎮(zhèn)定道,“我聽說翠翠和她娘過來了,來瞧瞧怎么回事?” 范婆子見是文蓮,收斂了很多,范田在老趙手里做工,文蓮算得上他們東家,可不敢把東家得罪了,她揉揉臉,臉上換上了笑,“是文蓮哪,我們來還不是為了翠翠的事兒,翠翠肚子大了,被休回家,不是讓十里八村的人笑話嗎,何況催催沒犯啥大錯(cuò),所謂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親,哪能說休就休???” 休妻在村里人看來是大事,要不是忍無可忍,夫妻倆咬咬牙就過去了,當(dāng)兒媳的不同婆婆愛把休妻掛在嘴邊,不過是嚇人的手段罷了,待自己當(dāng)了婆婆就明白了,但黃菁菁多狠哪,藏著捂著就把范翠翠休了,讓他們一家子人怎么過,村里的人怎么看他們? 文蓮過來是要是問黃菁菁范翠翠摔著之事,她不喜歡黃菁菁,但如果范翠翠和范婆子聯(lián)手訛詐她,就別怪她翻臉無情了,故而她沒幫范婆子說話,不溫不火道,“休書是找里正寫的,當(dāng)時(shí)我也在,翠翠也太不知好了,拿錢貼補(bǔ)范家已經(jīng)犯了大忌,還偷家里的rou,據(jù)說那是黃嬸子準(zhǔn)備請客用的,說給偷就偷了?!?/br> “一家人哪用偷那么嚴(yán)重,就是拿。”范婆子眼珠子到處轉(zhuǎn)著,從文蓮話里哪會聽不出文蓮的疏遠(yuǎn)之意,她心頭惴惴,愈發(fā)賠著笑臉。 “休妻之事已成定局,你們回去吧,至于翠翠肚里的孩子,你們范家要是想養(yǎng)就養(yǎng)著,不想養(yǎng)我讓老二到時(shí)候過來抱,隨便你們,我還要喂豬,沒空招待你們,你們回去吧。”黃菁菁不想再理會,攤開手,直白的攆人。 范老頭一張臉脹成了豬肝色,“親家,您看,翠翠沒啥大錯(cuò)......” “你不用多說,我不會改變我的意思,老二也是,你們回吧。” 范婆子見說不通黃菁菁,也不愿多費(fèi)唇舌了,她還想著敲詐黃菁菁一筆錢,但看文蓮在,也不敢鬧得太夠了,范田的那份工是家里的收入來源了,不能沒了,她朝文蓮笑了笑,“文蓮哪,嬸子先回去了,你要是有空了來家里玩,把小富也帶上啊,家里孩子多,熱熱鬧鬧。” 文蓮無甚表情,揮揮手,沒回應(yīng)。 人走了,黃菁菁才笑瞇瞇看著文蓮,“你怎么來了?” “小富和我說了件事,我想問問嬸子?!蔽纳忛_門見山的說了來意,黃菁菁語氣帶著nongnong的嘆息,“你說那件事啊,我以為你心思聰慧,不會中計(jì),就沒過去,否則過去了還說我倚老賣老,仗勢欺人,誰知聽村里人說你給了范氏娘二百文,文蓮哪,老趙家有錢也不是這么個(gè)花法,你還是省著點(diǎn)吧?!?/br> 黃菁菁的語氣有些語重心長,文蓮氣得握緊的拳頭,黃菁菁故作沒看見,“我去喂豬了,過年就指望這頭豬,可要照看好了。” 文蓮手頭一松,斂了心思,轉(zhuǎn)而說起叫劉氏幫韓氏按捏之事,黃菁菁爽快的應(yīng)下,“這好辦,讓你婆婆過來就是了,記得帶上錢,還有事嗎,沒事我忙了?!?/br> 文蓮搖搖頭,走出周家院子,清秀的臉陳了下來,范翠翠和范婆子真是不知滿足,欺負(fù)到她頭上來,她氣沖沖的回到家,將當(dāng)日的事兒和韓氏了,韓氏難以置信,“你幫她大哥找了份活計(jì),她還這么對你,哎,人心復(fù)雜啊?!?/br> “娘,傍晚公爹回來,你問問他能不能換個(gè)人,范家那種人家,往后就別打交道了?!?/br> “成,我與他說說?!?/br> 文蓮怎么做,黃菁菁不在意,她讓周士武和老趙說范田的工錢給他,老趙嘴巴上應(yīng)得好好的,卻沒啥動作,黃菁菁心想,這次有文蓮在趙吉福枕邊吹耳邊風(fēng),范家恐怕要栽跟頭了,只是和她沒有關(guān)系,她可是什么都沒說呢。 她把煮熟的豬食倒進(jìn)豬槽,豬果然喜歡,三兩下就吃得干干凈凈,黃菁菁又添了下,小豬嗅著鼻子,吃的好似山珍海味,等豬吃完,她簡單把豬槽和豬圈清掃了番,天熱,臭烘烘的,受不住,搭篷子的時(shí)候她特意叮囑過在下邊鋪了厚厚的竹席,且一邊高一邊低,低的地方接著糞坑,兩桶水潑下去,豬圈干干凈凈。 干凈整潔,豬住得舒服才長得好。 把剩下不多的豬食放在陰涼處,這才準(zhǔn)備出門洗衣服,劉慧梅懷著身子,蹲久了受不住,站在院子里,把木盆放凳子上,方便洗是不假,但曬久了也不行,還得黃菁菁去,她剛走出門,東邊小路上,栓子他們就回了,栓子和桃花走在前邊,二人合力提著桶,老花和梨花走在后邊,時(shí)不時(shí)低頭看木桶。 “回來了,剛才喊了那么久,你們?nèi)ツ膬毫??”她喊栓子去找趙小富透露些這邊的事兒,沒料到趙小富自己上門來。 栓子聽著聲,抬起頭,臉頰滑落一滴汗水,“奶,快看,好多魚,還有螺螄,里邊還有三朵菌子,花爺爺帶我們?nèi)炀恿恕!?/br> 栓子松開手,彎腰從桶里拿起多開得裂開的菌子,獻(xiàn)殷勤的給黃菁菁看。 黃菁菁狐疑的瞅了眼老花,“你們哪兒撿的。” “就在山頭那邊,我外公村的山頭,花爺爺帶著我們一條路一條路的找,真找著了呢,奶,中午能吃菌子蛋湯嗎?”菌子和蛋一起煮湯,撒點(diǎn)鹽,可香了,上回里正爺爺他們過來,中午就是那么吃的。 走近了,黃菁菁低頭看了看,栓子手里的最大,剩余兩朵只有個(gè)頭,只是挖得深,根部很長,她笑道,“好啊,晚上給你們做,拿回去養(yǎng)在水缸里,奶去洗衣服?!?/br> 栓子興高采烈的點(diǎn)著頭,黃菁菁往旁邊地里一站,讓他們先走,栓子突然想起件事,“奶,李嬸子說您喊我,什么事啊?” 他們?nèi)ジ舯谏筋^了,沒聽到黃菁菁的聲音,回來的時(shí)候,河邊嬸子們說黃菁菁喊他,喊了好一會兒。 “沒事,奶想知道你們?nèi)ツ膬毫?,回家吧,讓你花爺爺把魚弄出來,中午熬魚湯喝?!秉S菁菁上前兩步,然后走上了地梗,這才看見老花褲腳上滿是泥,濕噠噠的貼著他的腿,她蹙了蹙眉,索性不急著去河邊了,而是跟他們一道。 讓老花把褲子換下來,她一并拿去河邊洗了。 村里瘋言瘋語不少,黃菁菁即使不舒服,但也不能叫嚷厲害了,待去鎮(zhèn)上問過周士文的意思再做打算。 老花穿的是周士仁的衣褲,只有兩身,一身臟了在黃菁菁木盆里,一身穿在身上,哪有換洗的褲子,“不用了,太陽曬,很快就干了?!?/br> 說完抖了抖腿,渾然不在意,倒顯得黃菁菁瞎cao心似的,黃菁菁才沒那個(gè)心,老花既然說了不,她也犯不著不依不饒,這才去了河邊,河邊洗衣服的人不多,都很忌憚黃菁菁,黃菁菁沒去的時(shí)候,眾人說說笑笑,津津有味,黃菁菁一放下木盆,眾人立即不吱聲了,忽然鴉雀無聲。 也就黃菁菁這種性子受得住,換作其他人,不定心里怎么難過了,擺明了看不起排斥人嘛。 難得李菊在,當(dāng)初是她相公聽到周家糞坑有動靜,這才發(fā)現(xiàn)黃菁菁摔坑里去了的,變相的說,要不是她相公,黃菁菁沒準(zhǔn)就死了,只是孫達(dá)沒有把黃菁菁撈起來,在外人看來,算不得是救命恩人,加之黃菁菁和孫婆子的齟齬,李菊不敢和黃菁菁走太近了,這會兒見黃菁菁在,她笑瞇瞇的喊了聲嬸子,黃菁菁對她印象不錯(cuò),禮貌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也在啊?!?/br> “嗯,田地的事兒前兩天才忙完,這不就來了嗎,剛才栓子他們?nèi)ジ舯诖辶?,沒聽到您喊他。”李菊對老花確實(shí)太過好奇,飯桌上,她婆婆也說黃菁菁福氣好,能遇到個(gè)有錢人,不然沖著十幾年前的災(zāi)荒,黃菁菁帶著四個(gè)孩子怎么挺得過來,李菊斟酌著語句,輕聲問道,“嬸子,花叔和栓子他們一起,聽說當(dāng)年幫助過您,怎十多年才回來啊?” 這話一出,河邊的婦人們皆豎起了耳朵,老花天天來河邊網(wǎng)魚,栓子桃花圍在他身側(cè),那長相,不像村里人,只是若不是村里人,十幾年前又怎么來稻水村,救濟(jì)了黃菁菁他們一家呢?關(guān)于十幾年錢的事兒,婦人們不甚清楚,耐不住村里人都在聊,抽絲剝繭,十幾年前,周家忽然有錢不是沒有原因的,不怪馬婆子懷疑黃菁菁的錢來路不正,畢竟是個(gè)男人給的,要說二人沒點(diǎn)什么,誰相信哪? 黃菁菁雙手端著木盆,放在水面左右揮了揮,打了半盆水,然后把衣衫放進(jìn)去,村里人大多穿灰色和黑色,耐臟,故而用不著區(qū)分,只是老花是男人,黃菁菁便把他衣物堆在一邊,準(zhǔn)備最后再洗,一一將衣服抹上皂角,輕描淡寫道,“可能他結(jié)下善緣,老天要讓我們一家子報(bào)答他吧,這些日子咋沒見到你婆婆?” 孫婆子自詡聰明,說話拐彎抹角,每句話都有自己的心思,還是那黃菁菁不喜歡和那種人打交道,只不過客氣的寒暄而已。 “她整天跟著公公下地干活,麥苗長蟲子了,她要去地里瞧瞧。”李菊如實(shí)回道,孫婆子不喜歡黃菁菁,前些日有意想親近被黃菁菁損了一通,不好意思再往黃菁菁跟前湊,得知周家來了個(gè)陌生男人,又想問問黃菁菁,被她公公攔下了。 她公公說黃菁菁這些年不容易,別再添亂了,不管什么事都是人家的家務(wù)事,別學(xué)馬婆子讓人討厭。 她婆婆這才歇了心思的。 黃菁菁哦了聲,抹好皂角,洗了手,準(zhǔn)備浸泡會兒開始搓,遠(yuǎn)處就有聲音傳來,村里那頭亂糟糟的,好像誰吵起來了,黃菁菁沒放在心上,倒是其他婦人站起來張望,稻水村地形不算平坦,卻也不算高低起伏,土在東邊,從中源村的山頭劃分開,西邊延伸至村頭以外二里,南邊是田,吵聲是從南邊傳來的,隔得遠(yuǎn),聲音模模糊糊,聽不真切。 不一會兒,就有村里的漢子氣喘吁吁跑來,說周士武和人打起來了,讓黃菁菁去看看。 黃菁菁緊皺著眉頭,站起身,見小徑上走來兩三人,個(gè)個(gè)面色緊張,“黃寡婦,你家老二把人打了,快去看看吧?!?/br> 周家?guī)仔值苌酶叽?,人看著不胖,但一身力氣可不是假的,村里沒個(gè)人制服不住。 “和誰打???” “馬致富啊,二人從田埂打到田里去了,虧得那處田沒有秧苗,否則糟蹋了秧苗,可怎么辦哪?”村里人最為看重的就是莊稼,秧苗可是一家人全年的收成了,稻水村只種一季水稻,一年到頭,就靠著田里的秧苗過日子呢,被糟蹋了肯定要賠償,那一家老小可怎么辦? 黃菁菁蹙著眉,周士武不是沖動的性子,好端端的怎會和馬致富打架,黃菁菁認(rèn)定是馬致富的錯(cuò),馬致富就是馬婆子的兒子,成天跟個(gè)娘們似的東家長西家短,黃菁菁問道,“我家老二受傷了?” “哪能啊,周二多厲害的人,馬致富被他揍得鼻青臉腫,躺在田里爬不起來呢,馬嬸子過去了,您快過去看看吧?!?/br> 黃菁菁心里有了數(shù),周士武沒吃虧就好。 她重新蹲下,開始搓衣服,氣定神閑,不慌不忙,傳話的漢子愣住了,兒子都和人打架了,當(dāng)娘的咋不慌呢,催促道,“嬸子,您快去看看吧,馬致富就是個(gè)混的,您犯不著和他計(jì)較。”去年冬天,馬致富和馬婆子把孫家蓋屋頂?shù)牡静蓰湺挵嶙吡耍Φ脤O家損失慘重,黃菁菁從文蓮手里掙了錢,又賣了稻源村劉家的牛,落到馬致富手里,還不得可勁的敲詐? “我這不是沒和他計(jì)較嗎,他輩分在那兒,我和一晚輩計(jì)較做什么,多謝你走一趟了,麻煩告訴我家老二,田地的活還多著呢,別耽誤了時(shí)辰?!丙溍绲乩镫s草多,除了草,還要檢查麥苗長蟲沒,長了蟲要即使除掉,否則根部潰爛,結(jié)不出麥穗。 漢子一怔,不想黃菁菁拿他的話堵她,一時(shí)滿臉通紅,小徑上來了人,都在說周士武和馬致富打架的事兒,這些日子,田里都積著水,時(shí)不時(shí)破點(diǎn)糞進(jìn)去養(yǎng)著土,馬致富躺在田里,吃了不少泥和糞,馬婆子把周家仙人都罵進(jìn)去了。 整個(gè)村子,能壓制住馬婆子的只有黃菁菁,黃菁菁不去,還不得由著馬婆子鬧。 黃菁菁看他不肯走,邊搓衣服邊道,“我家老二素來和氣,何時(shí)見他跟人紅過臉,既然動手,肯定是馬致富的錯(cuò),他又沒吃虧,我去干什么?” 黃菁菁心里一點(diǎn)不著急,不緊不慢洗著衣服,南邊的鬧聲大了,明顯是婦人的聲音,只是聽不真切,漢子見她一點(diǎn)不著急,跺跺腳,氣急敗壞的走了。 李菊端著木盆往黃菁菁身邊湊了湊,擔(dān)憂道,“嬸子,您還是回去瞅瞅吧,馬婆子一家都是無奈,周二哪是她的對手,而且輩分上還壓著周二一頭呢。” “趕緊洗衣服吧,待會太陽毒了?!秉S菁菁認(rèn)真搓著手里的衣衫,不愿意多聊。 李菊咽下到嘴的話,也不多說了。 日頭升高,河面波光粼粼,南邊的嘈雜聲近了,李菊直起身看了眼,周家門外的小徑上站著許多人,估計(jì)是找黃菁菁的,她小聲提醒黃菁菁,黃菁菁轉(zhuǎn)身,淡淡哦了聲,仍然沒有理睬的打算,有好事的婦人想過去看看熱鬧,三五下擰干手里的衣衫,放木盆里端著走了。 而周家屋外,早就鬧作一團(tuán),馬婆子拉著糊了一臉泥的馬致富,對著周家院門破口大罵,周圍站著很多看熱鬧的人,周士武回屋后順勢關(guān)上了門,馬婆子進(jìn)不去,只有扯開喉嚨聲嘶力竭的罵,“要死哦,老娘是個(gè)水性楊花的寡婦,兒子又是個(gè)滾犢子,一家人都是臭不要臉的,難怪你老子死得早,原來是給別人騰地呢,一窩子小畜生,知道你們親爹是誰嗎?” 馬婆子氣狠了,她和黃菁菁不對付好些年,她就奇了怪了,黃菁菁到底有啥好的,滿頭白發(fā)了還有人看上她,還說不是水性楊花,要不是她勾引人,人家怎么就住家里來了?十多年前就該浸豬籠死了算了。 她越罵越難聽,有些人聽不下去了,呵斥道,“馬婆子,你說什么呢,周大周二怎么就不是周老弟的種了,你往人身上扣屎盆子也別太過分了,還有這么多孩子,一大把年紀(jì)的人了,給自己留點(diǎn)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