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周士文月光一瞥, 將劉慧梅的神色盡收眼底, 臉默然沉下, 打發(fā)劉慧梅去灶房燒開水, 不愿見到她,黃菁菁的病情只有等大夫看過后才知,劉慧梅心底想什么一眼就看得出來,他娘命懸一線,她在旁幸災(zāi)樂禍,周士文蹲在床邊,眼黑如墨。 黃菁菁嘴巴毒,說話不留后路,常罵他們狼心狗肺,罵她老了走不動了他們要把她抬去河邊扔掉,明明是沒影的事,黃菁菁卻罵聲如雷,驚天動地,罵她自己當(dāng)初為什么不狠心賣掉他們,倔著脾氣把他們養(yǎng)大,結(jié)果老了被他們嫌棄報復(fù)。 多吵鬧的人,此時面色灰白的躺在床上,連訓(xùn)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無生氣,他抬起手,輕輕搭上被子,喉嚨一陣滾熱,寧愿她張嘴罵他們,也別躺在床上。 沒了黃菁菁,周家就散了。 另一邊,周士義不敢直接上門求證黃菁菁的病情,他要去范翠翠娘家把周士武拉回來,讓周士武打聽,若黃菁菁真沒了他就能光明正大的回去了,拿回他應(yīng)得的家產(chǎn),能在王婆子面前揚眉吐氣一回。 越想越樂,禁不住嘿嘿直笑,剛繞過村口的岔口就見著周士仁和大夫神色匆匆而來。 周士仁幫大夫背著箱子,半拖著大夫前行,周士義假眉假眼的打招呼,“三哥,拉著大夫去哪兒呢?家里誰生病了?” 周士仁腦子一團亂,愣愣的沒反應(yīng)過來,見是周士義,緊張得說話唇都在哆嗦,“四弟,快回家,娘不好了,快回家看看娘。” 他腦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黃菁菁要死了,他們兄弟一定要陪在身邊,闊步走到周士義跟前,伸出手臂拽著他往村里拉,“四弟,快回家,娘不太好了?!?/br> 周士義摳著昨晚留在牙齒縫里的下酒菜,漫不經(jīng)心道,“三哥做什么,我還有正事呢,眼下可沒空。” 周士仁用了蠻力,拽得手臂生疼,周士義寒眉一豎,生氣道,“三哥,放開我,耽誤我的正事你賠償我???”周士義眨了眨眼,眼里閃過一抹算計,“三哥,要我跟你走也不是不行,你也知道我被娘趕出門,啥都沒有,你給我些銀錢,我立馬就跟你走......” 話還沒說完,立即被周士仁蠻橫的甩開,他差點沒站穩(wěn)摔了下去,他怒瞪著周士仁,“黑心肝的,你要落井下石摔死我是不是?” 周士仁臉上的表情呆呆的,看看周士義,再看看自己的手,喃喃道,“你被分出去了,娘看著你會生氣的,對,你不能去,不然娘會生氣的。” “有毛病啊?!敝苁苛x不知周士仁哪根筋不對,拍了拍衣袖,張嘴就罵,“你恨我很久了是不是,就知道你平時悶聲不吭心是黑的,見我被掃地出門還捉弄我,好啊,給我記著,等我有錢了,我一定要你好看。” 周士仁將他的話置若罔聞,拉著大夫,倉促的往前走。 周士義沒料到周士仁竟不理人,呸了句,“狗眼看人低,一輩子沒出息,哼。” 他還想敲詐點銀錢,沒想到計劃落空,只得把心思放在周士武身上。 周士武比周士仁聰明多了,懂得察言觀色看人臉色,做事密不透風(fēng),要不是黃菁菁反應(yīng)及時,周家的長孫就被賣出去了,賣孩子的銀錢周士仁兩口子肯定是沒戲的,錢最后得進周士武腰包,他這個二哥,能耐著呢。 范家村離得有些遠,他走了一刻鐘就腿軟了,昨晚喝多了,酒還沒徹底醒,走走歇歇,到范家村已經(jīng)是晌午了。 范家的日子不比周家好,范家祖祖輩輩都是地里刨食的,沒人念過書,周士義有些看不起范家,于是到了范家門口就不進去了,扯著嗓門喊二哥。 周士武是范老頭最得意的女婿,常常把周士武掛在嘴邊,周家年前送了年禮,今天拜年又送了份,禮重情意重,范老頭心頭舒暢,夸周士武能干孝順,往后是個成大氣的。 說他成大氣的不止一人,周士武聽著難免有些飄飄然,聽著屋外喊二哥便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聽著外頭的人喊桃花,他才如夢初醒,蹙了蹙眉,站起身向范老頭解釋,“好像是我四弟,我出去看看?!?/br> 范翠翠不放心,欲跟著出去,被范老頭喝住了,“男人說事,你一個女人湊過去做什么?!?/br> 周士武遞給范翠翠一個安心的眼神,讓她稍安勿躁,范翠翠忍不住,這是范家,除了她得娘還有她jiejie姐夫,周士義說話沒個分寸,她怕他丟臉丟到范家來。 周士武走出院門,隨手掩上了門,周士義站在門右側(cè)兩步遠的位置,掩嘴輕笑,“二哥是怕我沖進去說了什么不該說的?” “四弟,說話用不著陰陽怪氣,我能幫的一定幫?!敝苁课洳挥孟刖椭乐苁苛x找他所為何事,周士義好吃懶做還貪財,除了周家的田地不會有其他了。 周士義輕笑,“能幫則幫,我不過讓你幫我求個情,結(jié)果害得我什么都沒分到,我哪還敢勞煩二哥,我來是有件事告訴你,娘多疼栓子你是見識過的,如果我把實情告訴娘,二哥,你說你的下場會比我好嗎?” “你想說什么就說吧。”周士義被分出去了,說再多都不可能分到田地,何況有桃花哄黃菁菁開心,黃菁菁不會隨隨便便把他分出去的,為了桃花,黃菁菁也不會那么做。 周士義感覺到他的態(tài)度變化,垂眸沉默下來,摸不準(zhǔn)其中的彎彎繞繞,他索性直接開口,“我想和二哥做筆生意,如何?” 不顧周士武愿意還是不愿意,湊到周士武耳朵邊,嘀嘀咕咕說了自己的計劃,周士武臉色驟變,“你說娘快死了?” 說完,他還張著嘴,不知作何表情。 早上他走的時候黃菁菁還神采奕奕,才幾個時辰,好端端的怎么快死了? 他下意識的不相信,周士義聳肩,“二哥不信的話可以回家瞅瞅,三嫂心思活絡(luò),想方設(shè)法討好娘呢,大哥大嫂也在家,若娘真走了,他們就是送娘最后一程的人,其中利弊你自己好生琢磨琢磨?!?/br> 這種事有什么好琢磨的,黃菁菁棉被里藏著銀錢,萬一被劉氏和劉慧梅發(fā)現(xiàn)瓜分了怎么辦?劉氏憨厚做不出來,劉慧梅可巴想不得呢。 任周士武再處變不驚也穩(wěn)不住了,朝里喊了聲范翠翠,說家里有急事得立刻回去,周士武心里樂開了花,湊到周士武耳朵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二哥,娘的錢全放在棉被里,咱聯(lián)手把銀子找出來對半分如何??” 來的路上他可是連方法都想好了,挑了挑眉,不顧周士武的反對,強拉著他商量對策。 周士武推開他,不悅的皺起眉,厲聲道,“娘躺在床上只剩最后一口氣你卻只惦記那點錢,你還是不是人。” 周士義撇嘴,輕蔑道,“不要說的你很孝順是的,我就不信你這么著急不是害害怕娘的錢被吞了?!?/br> 被說中心事,周士武臉白了一瞬,隨即挺直脊背,肅聲道,“我只盼著娘好,不像你良心被狗吞了。”比起那些錢,黃菁菁活著更為重要,只有她活著,周士文才肯心甘情愿拿錢回來。 周士義不以為然,從小周士武就愛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他還不了解他?拿胳膊肘碰了下他手臂,勸道,“你馬上又要當(dāng)?shù)?,花錢的地方還多,不為你自己考慮也要為我侄子想想是不是?”周士義循序漸進勸說,“娘一走,大嫂肯定要分家的,咱能撈多少是多少,你回去,找機會把大哥大嫂支開,棉被里的錢還不都是你的了?” 周士武翻了個白眼,“你行你上啊?!?/br> “這不是我沒能耐嗎,我上,還沒到娘屋子就被大哥轟出去了,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周士武冷哼,正逢范翠翠開門,他剪短的說了兩句,“桃花呢?” 黃菁菁還算疼愛桃花,無論如何桃花都該回去。 范翠翠身后,桃花蹦了出來,甜甜一笑,“爹?!?/br> 周士武應(yīng)聲,上前背起她,和范翠翠回了,周士義笑,“二哥,等等我啊?!?/br> 家里安安靜靜的,不像死了人的樣子,周士武進門,心頭有些失望,又有些慶幸,以及淡淡的歡喜,放下桃花,抬步進了上房。 范翠翠去劉氏屋里說話,詢問他們走了家里發(fā)生了什么,劉氏老老實實交代得清清楚楚,范翠翠心里就奇了怪了,好端端的怎么會摔倒,莫不是故意的? 難道黃菁菁有什么其他意思? 范翠翠想了一下午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和周士武分析了許多,都不像黃菁菁的作風(fēng),黃菁菁省吃儉用,最厭惡浪費,別的人家不喜兒子兒媳愛裝病看大夫,黃菁菁從不裝病,生了病還要硬扛,實在熬不住了才會請大夫。 因此,應(yīng)該不是故意裝病。 但無緣無故怎么會暈倒,身體不行了?范翠翠不由得想到周士義和周士武說的法子,周士武沒拒絕,如果周士武出這個頭被人發(fā)現(xiàn)了,周士武一輩子都完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周士義握著周士武賣栓子的把柄,她共掙了三百文,女孩不如男孩值錢,周士武威脅恐嚇?biāo)ㄗ樱瑖樀盟ㄗ右詾橹苁课湟u梨花,這才主動要求賣自己,兩件事,不管哪一件傳出去他們的名聲就壞了。 范翠翠不能眼睜睜被威脅什么都不做,她嫁進周家時周士義才十二歲,還是半大的孩子,最愛順著桿子往上爬,從小到大就不是會隱忍的主,但今日不把話說透徹,莫不是信口開河?若是這樣,他們就被騙了,念及此,她抵了抵周士武后背,“相公......” “怎么了,是不是擠著你了?”周士義惺忪的應(yīng)了聲,往邊上挪了挪。 “我越想越不對勁,四弟什么性子你也知道,他真有把柄會不告訴娘只私下威脅你,我懷疑他故意套你的話,你別上當(dāng)了?!狈洞浯涞?。 周士武翻過身,面朝著范翠翠,“怎么想起說這事了?” “娘生病,大哥盯得緊,四弟知道栓子是被你糊弄的又怎樣,娘還昏迷不可能為栓子做主,哪怕清醒了,左右栓子沒被賣,大不了咱一頓就過去了,若咱趁機作亂,敢在這當(dāng)口做什么你說大哥絕對不會放過我們,我覺得別聽四弟,他自己這輩子是沒希望了,咱不同,咱還有大哥能靠著?!狈洞浯湓秸f越清醒,“娘怪罪起來,咱只說梨花賣不了錢,栓子心疼meimei主動要求賣他的,咱是疼惜栓子才沒法的?!?/br> 周士武沉吟,瞄了眼小床上的桃花,黃菁菁暈倒,桃花哭了場,說舍不得黃菁菁死,孩子性子單純,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黃菁菁以前重男輕女眼里只有栓子,從糞池撿回一條命后性情變了,男孩女孩一視同仁,對桃花和藹可親,家里幾個孩子都親近她。 他道,“我們和四弟不同,我們還有桃花,還有你肚里的孩子,娘不會攆我們的,明日你去上房伺候娘,別想著躲清閑,娘大難不死會有后福的,以前娘看不起三弟妹,說話冷冰冰的,如今你瞧著可還是那樣?” 口吻沒變,罵人的內(nèi)容沒變,但態(tài)度不一樣了,每一句訓(xùn)斥皆有護著劉氏的意味,罰劉氏掃地那回不就是最明顯的袒護? “娘恩怨分明,最不樂意欠人點人情,娘被撈起來,你和四弟妹躲得遠遠的,是三弟妹不嫌臭不嫌臟的給娘換衣服洗澡,娘心里念著她的好,這么些日子你也該感覺到了,三弟妹輕松很多,,娘不是好糊弄的,你別?;ɑc子。”周士武小聲提醒,“你對娘好,她會善待你的,你懷著身孕,娘指使你干活的次數(shù)是不是少了?” 范翠翠不假思索的點頭,伸手抱著周士武手臂,“我記著呢,都說從鬼門關(guān)走一圈回來的人不同凡響,咱娘就是,你瞧她說話辦事是不是比以前利索了?!?/br> 以前的黃菁菁身材胖,像尋常人那樣走路都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更別論干活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只會坐在邊上吆喝他們做事,自己享樂,吃好的穿好的,誰都要看著她臉色行事,如今的黃菁菁,脾氣一如既往的火爆,一點就著,但勤快了很多,最讓人驚愕的她察覺到自己太胖了有意克制,和之前判若兩人。 忽然,屋外傳來啪的聲響,漆黑的夜里,分外驚悚,范翠翠想到鬼門關(guān),不由得身子顫動,“有小偷?” 周士武伸手摟著她,目光望向窗外,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見,異響后屋外恢復(fù)了靜謐,“約莫是風(fēng)把墻角的掃帚吹倒了?!?/br> 范翠翠心頭害怕,腦子里不知這么冒出個想法,朝周士武懷里拱了拱,“相公,你說娘性情變了,會不會是在鬼門關(guān)被閻王勾走了魂啊?” 周士武失笑,“哪來的說法,娘也不算變陌生,娘年輕時便是這種性子,我和四弟夏天去河里洗澡,娘嚇得半死,追到河邊把我和四弟揪起來,折了根樹枝鞭打我們,打得我和四弟全身是傷痕怕,娘明明怕我們淹死卻故意說反話,拽著我和四弟的脖子假意要把我們?nèi)拥胶永镅退?,我和四弟連連求饒,發(fā)誓以后不再去河邊娘才松開了手?!?/br> 回憶起從前,周士武聲音漸低,不愿意再聊,“睡吧,明天去上房看看有什么需要幫助的?!?/br> 周士義挑唆他出頭,他如何下得去手,那是他的親娘啊,哪怕有過厭惡她的時候,他也不敢動手。 范翠翠嗯了聲,縮在他懷里,既盼著黃菁菁死了才好,又怕黃菁菁真死了周士文就不管一家子人了,心情復(fù)雜,直到耳邊傳來呼呼的打鼾聲她才睡意漸濃。 天不亮,灶房就傳來了亮光,劉氏提著油燈,揭開水缸蓋子,朝門口的周士仁道,“水夠做早飯,外邊黑漆漆的,天亮了你再去挑水吧,你去看看娘,讓大哥歇歇。”昨晚周士文在上房守了一夜,估計沒睡覺,劉氏讓周士仁替替他。 周士仁遲疑了會進了灶房,坐在灶臺前,準(zhǔn)備生火做飯,“娘正睡著,我和大哥說話恐會吵著她,待會再去吧?!?/br> 大夫說黃菁菁是氣血兩虛引起的暈倒,好好休息,多吃rou就好了,黃菁菁為了減肥,每頓只喝粥,清湯寡水沒有油腥子,最愛的雞蛋也不吃了,加之天天走來走去活動,能不營氣血兩虛嗎? 村里有很多氣血血虛的人,以孩子居多,大人倒是少見,家里窮的,吃了上頓沒下頓,小孩子常常餓肚子,很多時候,他們暈過去就再沒醒來,想到黃菁菁可能也會那樣,周士仁鼻子發(fā)酸,轉(zhuǎn)身拿柴火,低低道,“待會娘醒了給娘煮四個荷包蛋,多加點糖,娘身子虛弱,要好好補補了?!?/br> “我心里有數(shù)著呢。”劉氏舀了三瓢水,添了半鍋,剛揭開米缸,上房就傳來了說話聲。 劉氏放下蓋子,忙從另一籃子里挑了四個大的雞蛋,“燒炒菜鍋,娘醒了,先給娘煮荷包蛋。” “娘,您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周士文點亮油燈,滿臉疲憊的看著黃菁菁。 黃菁菁腦子有些迷糊,她記得和梨花玩滑雪來著,然后暈倒過去就不省人事了,她撐著身子,“老大你一宿沒睡?” 周士文擱下油燈,走到床前,凝視著黃菁菁漸好的臉色,聲音略有輕松,“睡了的,娘感覺好些沒,我讓三弟妹給您做荷包蛋?!?/br> 語聲剛落,窗戶外有人輕敲了兩下,“大哥,我給娘煮荷包蛋了?!?/br> “有勞三弟妹了,娘昨日一天沒吃飯,多添點糖?!敝苁课淖诖策叺牡首由希泓S菁菁說話,“大夫說您氣虛兩虛,和減肥有關(guān),您常說人胖是福,怎莫名奇妙的又要把福減了?” 黃菁菁怎么能說她不是原主,忍受不了自己肥胖的身軀?她坐起身,有些無奈道,“娘以前啥模樣你也看見了,走在村里誰不笑我是頭肥豬,我當(dāng)時反罵回去,裝作不在意,心里哪能真不難受?娘一輩子受夠流言蜚語,總不能到死了還被人奚落吧,娘素來要強,怎么會認輸?” “是不是誰在您耳朵邊說了什么?”周士文聲音有些沙啞,“他們是羨慕您日子清閑,故意說來剜您的,您何須計較?” 黃菁菁想起村里孩子繪聲繪色說村里人對她的評價,咬著牙也不能讓他們看扁了,世道同情弱者,但有朝一日弱者翻身日子順?biāo)?,世道的風(fēng)氣又變了,不賣孩子說她蠢,送老大念書諷刺她是丑人作怪,家里過好了說她的錢來路不正,不管怎樣都有他們的說法,原主在指指點點下活得風(fēng)生水起,她如何能丟原主的臉。 “哼,她們眼高手低看不起人,娘就偏不讓她們?nèi)缫?,和她們做對就是娘的樂趣,娘老了,唯一的樂趣就只這個了,你還要反對嗎?”黃菁菁能感覺到身體的變化,臉頰的rou松弛掛著,但明顯不如之前臃腫了,里三圈外三圈的肚子扁平了許多,冬天穿得厚看不太出來,開春就明顯了。 周士文啞口無言,頓了片刻,踟躕道,“您也不能不吃東西,您有個好歹,外邊人起哄叫好呢,三弟說您和馬婆子打架了,她嫉妒您不是一天兩天了,您想想,您要有個三長兩短,最幸災(zāi)樂禍的是不是她?” 黃菁菁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她握緊被子,“想看我的笑話也要看我給不給她看,老三媳婦,老三媳婦,別煮荷包蛋,給我端碗溫水來,我口渴。” 要么瘦要么死,生在這糟心的家里,死了反而是解脫,如此一想,她更是堅定要減肥,“老大,你不用勸我了,她們等著看我笑話,我偏要瘦給她們看,哼,我黃氏說到做到?!?/br> 周士文沉著眉,想說點什么,對上黃菁菁堅定的眼神,舌頭一轉(zhuǎn),岔開了話,“三弟妹家里的事我和三弟說了,大丈夫一言九鼎,照理說我不該攔著,可家里的情形如此,哪能背得起債,待會我和三弟去劉家把這件事說清楚,劉老頭自私貪婪,知道三弟性子軟好拿捏,我不能看著他受欺負。” “劉老頭沒皮沒臉,橫起來你一晚輩哪是他的對手,別讓老三去,咱當(dāng)不知道那回事就好了?!比烤褪且粓F泥,誰都能揉搓捏,要不是兩口子心善,對她言聽計從,她才懶得管他們的事。 周士文考慮一番,“還是和劉家知會聲,您放心,我不會任由劉老頭撒潑的,我打水給您洗臉,您要減肥我不攔著,但飲食上不能節(jié)省了,您暈倒就是年輕時受餓留下的病癥,要好好養(yǎng)著?!?/br> 是他不上心,忘記黃菁菁年輕時的事兒了,黃菁菁吃得少說要減肥,他沒多想,只要她高興就夠了,沒想到黃菁菁氣血不足暈了過去,是他的責(zé)任。 意識到這件事,自然不能由著黃菁菁,“我認識鎮(zhèn)上醫(yī)館的大夫,得空了我給您抓兩副藥,吃了會有效果的。” 每年春夏,醫(yī)館門外便排起了長龍,多是鎮(zhèn)上的夫人小姐為減肥而去的。 “鎮(zhèn)上大夫開的藥方比村里大夫厲害,成,抓兩副試試?!眲⑹锨昂蠼o她抓了兩次,她節(jié)食期間看不太出效果,鎮(zhèn)上的大夫見識多,估計能成。 但周士文有條件,她每天必須要吃個雞蛋,黃菁菁覺得可行,點頭應(yīng)下。 和周士文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桃花牽著栓子,栓子牽著梨花,三人肩并肩走了進來。 “奶,您是不是要死了,您不要離開桃花?!碧一ㄑ劭敉t,掙開栓子的手,撲向黃菁菁,蹬掉鞋子上床,在黃菁菁懷里撒嬌,栓子是男孩,不好撒嬌,牽著梨花站在桌前,聲音啞啞的,“奶?!?/br> 黃菁菁被桃花抱了個滿懷,心頭好笑,她倒是想死,可死不了啊,“桃花別怕,奶好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