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艾小柔一笑:“我們是沒意見,那你也得看人家答不答應???” 湯蜜第一個拍手:“默原,來一個!”接著那幾個不怕事的伴郎伴娘齊齊拍手打著拍子叫道:“默原!默原!來一個!來一個!” 佟婭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跟著起哄不是,不跟風又有點怪,全場只有她跟梁默原兩個安靜如雞,顯得特別突兀,不過還好今天她也不是主角,沒人注意到她。 梁默原大方脫掉西裝外套,長腿朝趾壓板提步過去,忽然一頓,回眸過來,他這個角度剛好正對佟婭,顯得這話也像在對她說:“誰幫我數一下?” 佟婭不由地呼吸一滯,嘴唇微微開合一下。幾個伴娘都名花有主,唯一的佟婭還單著,湯蜜果斷推她出去:“這必須咱數學老師上啊,婭婭,快!幫忙數著!”說著不忘對佟婭擠眉弄眼,暗示性極強。 佟婭原來還默默無聞的,被湯蜜這么一推銷,頓時引來關注。如果說meimei佟姜屬于甜美型,那么佟婭一定是典雅的,給人像白天鵝般高貴清冷的感覺,她的脖子很長很優美,許是從小練舞的關系,儀態非常好,氣質也很靜,說話的時候喜歡微笑著,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這樣的女人,讓不熟悉她的人很難拉近距離,尤其是男人,所以從小到大,暗戀她的人多,但真正敢追求的卻少之又少。 佟婭走到梁默原旁邊,梁默原沒說話,只側低頭看她一眼,脫了皮鞋一腳踩進趾壓板,佟婭注意到他沒穿襪子,這樣是不是會更疼,抬頭去看人,那人卻連眉心都沒有皺一下,他大概目測了一下趾壓板的長度,單手撐在上面,背部和手臂肌rou線條流暢,隔著衣料也能感受到力量感。單手伏地挺身著力點全在一只手臂上,比雙手更加難,況且還在趾壓板上做。他看上去卻完全不像那么回事,實在很輕松,全然沒有剛才許嘉澤那種痛苦費力,看得出忍耐力非常強,佟婭暗生佩服,默數著:……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三十,可以了。”佟婭蹲下來,在他旁邊,嗓音輕柔。 他額前的黑發落下來一綹,帶著些不羈和散漫的味道,下去的動作一頓,黑沉的目光透過黑發看向她,仿佛一道醒目銳利的光。 佟婭的心突然間一跳,才發現她跟他挨的好近,男人的氣息撲過來,性感侵占,她立刻紅了臉,尷尬地站起來。伴娘禮服長及腳踝,堪堪落進梁默原的視線,她的腳踝很美。 佟婭意識到什么,后退兩步,這時梁默原也起來穿好鞋子。 “幾個?。俊庇腥藛栙I。 “三十?!彼呋氐綔叟赃?。她聽到身后幾個伴郎伴娘打趣梁默原,他很輕的說了句什么,她沒聽清。 還有一個環節,她們把新娘的一只鞋子藏起來,叫新郎找出來。 湯蜜的房間很大,東西也不少,搜尋范圍廣,找了一圈也沒找著,外面的人進來催快點,別耽誤了拜堂的吉時。華姐對外面笑道:“鞋子必須找到啊,不然新娘得光腳拜堂了?!币蝗喝诵ζ饋?。 拜完堂吃過午飯,下午三點啟程新郎家里。按照安排,新郎新娘坐主婚車上,后面給伴郎伴娘坐的車上,每輛坐一個伴郎和一個伴娘,坐的位置和次序也都定好的。湯蜜上車之前特意囑咐佟婭:“婭婭,坐第三輛,記住了啊,別坐錯!” 佟婭踩著高跟鞋,拿著湯蜜的包,走到第三輛車前,打開車門提起裙子坐進去,剛一坐下,側頭就看見旁邊的人,是梁默原。佟婭拉好裙子,對他笑了一下打招呼,梁默原只是略略朝她點了點頭,唇角牽起一點,極微的笑。 車子還沒有開,車里很靜,靜的有點詭異,好像不講點話很難打破這份詭異感,可是能講什么呢,不熟的人硬聊更尷尬吧?佟婭只好通過側頭看窗外轉移注意力。 窗外的景物開始移動,車子終于動了,司機開了歌。 “你是數學老師?”冷不丁聽到旁邊男人問道,音色有些沉。 佟婭轉過頭去,很客氣禮貌的笑:“是啊?!?/br> “小學?”他眼睛看著她,眸子很亮,很閃,佟婭假裝看前面,移開視線,嘴里說:“你怎么知道?”她想他可能也是很無聊,隨便撿個話題聊聊,就陪他聊聊吧。 梁默原卻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注視了她幾秒,佟婭見他許久沒回答,忍不住側頭去看,冷不防又被他的眼神閃了一下,她發現這個人眼睛真的會放電。 梁默原調整了一下坐姿,姿態很放松地看她:“看著像,教幾年級?” 佟婭老實回答:“一年級?!钡日f完才意識到僅僅幾句話便將信息全透露了,而自己對他還一無所知。 梁默原聽畢,點點頭。 佟婭想了想,問:“聽湯蜜說的,你和許嘉澤是發小?!?/br> 極輕的一聲“嗯”,沒有多說。 “怪不得……”她輕輕說,似自語般。 梁默原耳朵尖,聽清了,慢慢閉去的眼睛重新睜開,轉眸看她:“怎么?” “哦,”佟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趾壓板上做伏地挺身很痛的,你連吭都沒吭一聲,我覺得很厲害,不是關系特別好的,不愿意這么犧牲的?!?/br> 梁默原笑了笑,沒答。 “我睡會兒?!彼f。 佟婭看了他一眼,很快說:“好,到了我叫你。” 梁默原牽起一側唇角,算是回應,很快閉上眼睛。 車子開的很穩,在柔緩的音樂聲中,瞌睡蟲上腦,佟婭漸漸地困了,將睡欲睡之際放在腿上的包里一陣震動,佟婭被震醒,連忙找手機出來,許嘉澤打來的。 剛接通還沒開口說話就聽到許嘉澤的聲音:“婭婭,蜜兒的手機在不在你那里?” 佟婭趕緊看了一下包里,又看了眼依舊閉著眼睛休憩的梁默原,放輕聲音道:“在。” “好,”許嘉澤聲音遠了點,對湯蜜說在的,佟婭以為他要掛了,誰知他又問,“默原跟你一輛車吧?” 佟婭看了眼旁邊,他醒了,正看手機,“在,要把電話給他嗎?” “不用不用,在就好,掛了?!?/br> 佟婭打開微信,消息很多,湯蜜建的臨時群里新郎正在發紅包,佟婭點進去已經晚了,把前面的信息瀏覽完,從這個群里退出來又進班級群。旁邊的男人突然抬起頭來,“剛才是許嘉澤?” 佟婭正在看家長們的聊天,沒聽清他問,等到反應過來,才抽出來回道:“對啊。” 梁默原眸中帶笑,“你這反射弧……” 分明只是才剛認識的人,聊起天來卻這么自然,佟婭覺得有點神奇,梁默原這人還蠻好相處的,也沒什么架子。 接下去一切水到渠成,男方家里拜完堂,把新娘迎進洞房,賓客們休息吃點心,順便觀賞新房,佟婭也終于可以坐下來歇歇腿,幾個伴娘在房里分紅包,華姐邊分邊笑:“大家今天辛苦,收獲頗豐,剛才男方伴郎說晚上要搞死我們,等會兒吃完飯咱們全體開溜,看他們還鬧不鬧的起來?!贝蠹叶夹θA姐好壞。 休息的差不多,一行人往酒店趕,到了酒店化妝師給新娘化妝換裝,穿上白色婚紗的湯蜜美的像畫里走出來的仙子,尤其往燈光下一站,整個人都會發光。 伴娘新娘要陪著新娘新郎站門口迎賓,華姐很聰明,叫服務員拖來一長段裝飾用花,擋在幾個伴娘腳前面,然后大剌剌脫掉高跟鞋,雖然人矮去大截,現在管不了那些,站著舒服就好。佟婭這只腳換那只腳偷偷扭著酸疼的腳掌,平常上課也是站著的,常常一站站一天,按理說也該習慣,但是她不會穿著高跟鞋上課,腳疼的不像自己的。 證婚儀式結束后就是新娘拋捧花的環節,未婚男女都可以參加,上臺站好位,等新娘拋花。梁默原起先不樂意,其中一個伴郎強拉著他上去了,在座的都笑的直不起腰。佟婭沒打算上去,湯蜜一眼看見坐在下面的她,朝她招手,佟婭連忙搖頭,湯蜜搶過司儀的話筒,聲音通過擴音器放大無數倍:“我們還有一條漏網之魚,華姐,快幫我把她拉上來!” 華姐不辱使命,佟婭上臺后,一下子站在光下有點不適應,等看清才發現旁邊站著梁默原,看得出他和她一樣,是被逼的。 怎么這么巧? 湯蜜拉了拉裙子,背身過去,“準備好了嗎?” 下面的各個緊張起來,湯蜜手往后一揚,大家齊齊往上撲,哪里有什么花?仔細一看,捧花還在新娘手上。 “新娘耍詐!”大家笑罵道。 司儀也笑道:“新娘子太壞了!” 湯蜜踢了一下裙擺,做好架勢,“來了!”話音剛落,伴隨一陣哄搶聲,佟婭只覺得眼前一黑,伴隨著撕裂一般的疼痛,從眼睛處傳來,她下意識捂住右眼,花落在腳邊。 梁默原第一個反應過來,“怎么了?”她聽到耳邊溫柔的聲音問。 佟婭睜不開眼睛,眼淚一直流,“好像被花砸到了,眼睛很痛。” 他拉開她的手,“我看看。”看完以后眉心緊蹙著,“眼睛很紅,我送你去醫院。” 佟婭閉著眼睛,淚流不停,痛感占據痛感,耳邊很亂,很多人在說話,只有梁默原聲音平靜溫潤,像清泉,湯蜜顧不得儀態了,跑過來,“默原,拜托你送她去醫院,費用回來我給報銷。” 梁默原快速點了點頭,問她:“可以自己走嗎?” 佟婭輕輕說:“可以?!?/br> 第6章 致我最愛的你06 致我最愛的你06 她不會要他許下承諾,因為任何承諾都抵不過瞬間的相守。 ——張愛玲 梁默原帶佟婭往貴賓專用電梯去,樓層經理見他西裝革履腳步匆匆,身后還跟著一個漂亮的女子,只是那女子捂著右邊眼睛,模樣有些狼狽。經理很有眼力見地跟著梁默原問:“梁總,請問有什么吩咐嗎?” “派輛車在門口接我們去醫院?!?/br> 經理領命安排去了。 佟婭走不快,梁默原停下來等她,快走近的時候,被后面的長裙擺絆了一下,梁默原伸手扶了她一把,佟婭道謝,很不好意思道:“今天狀況不斷,一直麻煩你,真過意不去,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才好?!?/br> 梁默原聞言,看了她一眼,“誰都有需要幫助的時候,說不定下次我也需要你的幫助。” 佟婭只當他是安慰她,即便只是安慰也叫人聽著怪舒服的,她不再做他想,點了點頭,準備進電梯。 梁默原輕聲對電梯女服務員交代兩句,服務員走過來彎身小心提起佟婭后邊的裙擺,佟婭頓步,梁默原側頭看向她,下巴往電梯門一揚,“走吧。” 佟婭提步跟上他。 電梯直達一樓大廳,這和佟婭之前坐的普通電梯有所區別,普通電梯到八樓還需轉乘才能下到一樓,十分麻煩,她不是學酒店管理的,搞不懂酒店這么設計的目的是為什么,難道是資本家賺錢的小計謀? 正這么胡思亂想著,面前遞過來一張印著“郡悅國際酒店”字樣的紙巾,佟婭道聲謝接過,擦掉不斷往外跑的眼淚。這個場景有些似曾相識,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在酒店的洗手池前痛哭不已,他遞給她一塊手帕。 那手帕現在還躺在她的包里。而那包……落在她吃飯的椅子上了。 也就是說她隨身只帶出來一只手機。佟婭腦袋嗡地一聲,她身上一分錢都沒帶,這也太悲催了。 佟婭本來想告訴他上次的事情,但現在她實在太囧了,而且看樣子他也已經忘記了那件事……還是不要講了吧。 佟婭現在腦袋亂糟糟的,還好梁默原不是話多的人。酒店大門口早早停著一輛車,黑色車身反著如鉆石般的光,低調剔透。服務生為他們開車門,梁默原示意佟婭先進去,佟婭輕聲道了聲謝,彎起身體跨進車里,梁默原很自然順手地替她提起裙擺,見她坐好才鉆進車里。 梁默原中午替許嘉澤擋了不少酒,不能開車,和佟婭坐在后車座。這車子后面空間大,他一上車就姿勢閑適地舒展兩條長腿,想必是站了一天也累壞了。佟婭見他這么放松,緊繃的身體也松下來一點,可是眼睛真的太疼了,眼淚不肯罷休,佟婭有一種錯覺,非把她這輩子所有眼淚流盡才肯罷休。 周圍一下子靜下來,心也一下子靜下來,加劇了疼痛,佟婭咬著牙,盡量讓自己想些別的事情分散注意力,人一脆弱,情緒特別多,隨便一件小事就能被打垮,她這人性子淡,可能平常壓抑久了,沒有大悲亦沒有大喜,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突然感到非常非常難過。 天色漸暗,霓虹燈影閃爍。她看見梁默原的側臉映在車玻璃上,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能遇見這么好心的一個人,佟婭又覺得自己十分幸運,不由地傻傻笑起來。 他側頭,剛好看見光影斑駁中她嘴角牽起的一絲淺笑,從他這個角度看,她的側影真的很美,尤其是下頜至頸線,緊致修長,完美無瑕,就像中世紀那些歐洲雕塑。他第一次這么仔細認真地看她,就像觀賞一件藝術品,也許是接觸過后產生的好感加持,總之很漂亮,但這種漂亮無關驚艷,因為他第一眼見她的時候沒有留下特殊印象。 眼前這個女人,怎么形容呢?好比一塊璞玉,多看幾次就入眼了,緩緩慢慢地淌進心里。是這樣的感覺。 “想到什么開心的事了?”梁默原忍不住好奇問道。 佟婭偏頭,嘴角那絲笑還沒淡去,就這么捂著一只眼睛,另一只沒有受傷的眼睛柔柔軟軟地看著他。 有那么一瞬刻,只是一瞬刻,梁默原怔忪了一下,那感覺像電流擊過,很奇妙。 他看著她,心仿佛隨著她的目光一下子變柔軟了,爽朗地笑出聲來:“我沒見過受傷的人像你這么開心的?!?/br> 車里很靜很靜,他的笑聲一下子讓沉悶的氣氛變得輕松,而且他的聲音……怎么說呢,低低的,像大提琴的音色,尤其在密封的空間聽覺效果更佳,佟婭心尖尖一跳一跳,耳朵要懷孕了。對于他的打趣,她有些羞澀,又不知道說什么,只好笑笑,梁默原也不再說話,又安靜了。 正值晚高峰,到處塞車,佟婭實在太痛苦了。梁默原看了一眼佟婭,她正看著窗外。到處都是車燈閃爍喇叭聲響,整個城市焦躁不安,他心里比誰都急,手指不耐地叩著大腿,聽著電臺里的路況,又審時度勢地結合眼前的路段狀態,果斷叫司機抄小道過去。 到醫院,司機打開門,梁默原先下去,并沒有自行離開,而是在車邊等待佟婭下車。底盤有點高,她又是高跟鞋又是長裙如今還受著傷,理所應當他應該扶她一把,梁默原紳士地伸過手去,佟婭低頭看了眼那只過分好看的手,微微一怔,最后還是接受他的服務,輕輕把手交給他。 這是她第一次握他的手,溫暖、寬厚、有力,是一雙男人該有的手。 眼淚暫時停了,剩下酸澀和疼痛。梁默原遷就她的步速,和她并肩走著,佟婭思來想去很久,快到醫院大門口才說道:“梁先生,有件事我挺難以啟齒的?!?/br> “嗯?” 佟婭頓住腳步,梁默原好整以暇看著她。 舔了舔舌頭,她的臉很紅:“我……沒帶錢,你能幫我先墊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