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上中的夜晚,一旦過了12點就會非常的安靜,靜靜的路上也沒有太多的人,路燈的余光照射在地面上,地面上的小小光圈似乎隱藏著巨大的能量引導著路人前進,靜寂的馬路上稀稀落落的人偶爾騎著自行車經過,偶爾有車飛奔而過,偶爾路上出現的男女不畏懼秋天的涼意,似乎在和夏天做著糾纏,辛苦了一天的人們早早就已經進入了夢鄉,失眠?失眠是個什么東西,為了生活打拼,這座城市里的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生活部分的辛苦,夜深了,睡去了。 不過在這座城市里,也有不能入眠的人。 張國慶吸著煙,家里已經即將就要被煙霧所淹沒了,坐在一旁的妻子喬立冬用余光偷偷瞄著丈夫,丈夫的臉色越來越青,面部猙獰的表情極具快速的聚集到了一起,捏著煙頭的那只手輕微的抖著,煙灰隨著他的動作落到了沙發套上,喬立冬別開臉,只當做自己沒瞧見,如若換了平常她老早就要開口說丈夫了,不尊重她的勞動成果。 張國慶騰的一聲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將煙灰缸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喬立冬被嚇的一激靈,樓下睡覺的人可倒了霉了,你說這大半夜的,也沒有個思想準備,樓上這就突然砰的一聲,怎么了?什么爆炸了嗎? “你怎么不說話?”張國慶這口氣今晚不發泄出來,他就沒有辦法睡了,還睡覺?他現在只想給張猛開皮,好個混蛋的小子,你等你回來的,我讓你知道,花兒為什么那樣紅。 喬立冬眼皮子動動,我說什么?這個時候我說什么你也聽不進去,那退回省隊就退吧,都決定好了,通知也下了,孩子也在回來的路上,你發脾氣也于事無補。 “就都是你慣的……”張國慶的手指著老婆的臉,他的面皮因為激烈的情緒抖了幾下。 什么叫做慈母多敗兒,說的就是她,平時慣著哄著,現在慣好了,我讓你慣!老張這口氣憋在嗓子眼他難受啊,不砸點東西,他覺得都對不起自己,目光四處轉悠著,然后看到了自己家客廳里擺放的花瓶,走了過去。 喬立冬不禁想起來自己接到電話時候的反應,她也氣,也恨不得抽張猛一通,可退回來都退回來了,孩子有孩子的難處,他在外面,具體是個什么情況,你不在身邊,哪里能了解清楚?再說這孩子打小就送出去了,脾氣也不是那么火爆的,肯定是有原因的,自己養的兒子,她心疼! “你摔吧,讓樓上樓下都聽著笑話,你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又是砸煙灰缸又是砸花瓶的,你本事你把家里也給拆了,明天我們倆就在全樓出名了。”喬立冬從沙發上站起,扯扯自己衣服的邊角,她準備睡覺了,這都幾點了,她明天還要上班呢,愿意砸就砸吧,“哦對了,那花瓶花了一小萬買的,砸吧。” 張國慶這舉著花瓶,他是砸也下不來臺,不砸也下不來臺,被僵局了! 他不是怕砸的東西貴,舍不得錢,他是怕丟人,這家里這么大的動靜,樓上樓下是不可能聽不見的,剛剛那一聲你可以說是東西沒拿住掉地上了,舉著站在原地,喬立冬已經回房間睡覺去了,他這暴脾氣…… 張國慶看看手里的花瓶,又擺了回去,客廳里站了半個小時,也沒有人出來搭理他,灰溜溜的回了房間,將外衣狠狠的摔在床上。 “都是你慣出來的。” “是是是,他長這么大都是我慣的,都是我給帶歪的,都是我不好,我是你張家的罪人,可是國慶啊,你不替兒子想想。”喬立冬從被窩里坐了起來,她睡得著嗎她?她這心理難受極了,她兒現在心情怎么樣,她想安慰兩句,都安慰不得。 張國慶一聽妻子的話,更是怒氣沖天,我還為他想?他都干什么了他?好不容易進到了青年隊,這是一層一層選上去的,能被選出來這多么的不容易,將來國家隊這不就是指日可待了,他倒好,一腳把自己給踢出來了,他有什么值得別人替他想的? “我為他想什么?我告訴你,這個周末叫他回來,別打了,退役,我看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喬立冬騰地從床上站了起來,將被子摔在了地上,摔在張國慶的面前。 “不打就不打,打這遭罪的玩意兒,還得動不動的被你數落,這輩子就這樣,他就這樣了,我也愿意。” 喬立冬早上做了飯,果然她準備去上班一出門就遇上鄰居了,鄰居打探的問著,這昨天后半夜這是干架了?那么大的動靜。 這樓里誰家有點動靜,他們都聽的一清二楚的,什么小夫妻半夜抓頭發人腦袋打成狗腦袋,什么老夫妻半夜摔東西,比如眼前的這一位。 喬立冬鎖著門,面上帶笑:“老張抽煙,煙灰缸掉地上了。” 鄰居是不信的,那么大的動靜就煙灰缸掉地上了?唬誰呢?不過人家這樣講,擺明了就是不愿意說,那就不能繼續問下去,笑呵呵的背著包也下了樓。這天兒,早上七點多陰沉沉的天,好像要下雨的前兆似的,太陽的影子都見不到,現在開始天氣就這樣了,秋意來襲,秋天的腳步已經踏了進來。 * 徐秋去接徐涼涼,新院長正好撞上了,她不太喜歡徐秋這人,這些孩子呢,打小就都是被各種各樣原因拋棄的,按道理來說有點危機意識什么的應該,不過徐秋就屬于尖的過分的那種,徐涼涼她留著的用處大著呢,說什么也不想讓徐涼涼提前離開孤兒院,她一個小丫頭又是個沒見識,沒有去處的三無人員,自己不讓她離開,她就別打算離開孤兒院,不然她就等著當黑戶吧。 “院長,您早呀,真是巧了,碰上了。”徐秋笑里藏刀。 “早,來接涼涼呀?帶著她出去玩?”院長問的有心無意的。 “是呀,她明年就要高考了,也沒什么機會再玩了。”徐秋老道的和院長拉著家常。 呸!你個黑心腸。 別說人心都是一樣的,人心都是rou做的,她瞧著眼前的人,心就是那爛豬rou做的,黑透了,也爛透了。 “去吧。” 徐秋進來的時候徐涼涼沒有在房間里,估計是去外面了,果然坐了一下,徐涼涼帶著一身的涼氣兒進來了,她才剛剛去掃院子了,今天輪到她做清潔。 徐涼涼看見徐秋,下意識的一愣,她似乎明白了秋姐是過來做什么的,她有些抵觸,垂下視線。 她不想去! 徐秋給她找著衣服,至少也得穿件好看的,雖然說臉蛋就夠看了,這衣服都洗的太舊了,她在這邊忙的熱火朝天,那邊徐涼涼倒是一點不起勁,徐秋回頭看她,手上的動作就慢了下來,其他人還沒回來。 “不愿意?”徐秋問徐涼涼。 “高中畢業我不念了。”這已經很不錯了,上過高中就好,能上高中她都覺得是自己的造化。 不念了。 徐秋反復的咀嚼著這幾個字,說出來多輕松?你說人生如果能像是說話這樣輕松那就好了,不念了你就有未來嗎?她經歷了這么多,才摸到了人生的真諦,真諦就是,你必須得活出來人樣,活不出來你就和死狗一樣,等待著說不定哪一天的屠宰。 “覺得很傷自尊?覺得受侮辱了?”徐秋將衣服扔在床上看著徐涼涼。 “我不想那樣做。” 她就是不想,她沒有辦法去想。 徐秋笑,笑的恍惚。 曾經她也以為,就算她們是孤兒,可人生沒有規定孤兒不能過的幸福一點吧?這種念頭她一直抱著到了初中畢業,那時候孤兒院就不能在供她繼續念下去了,她那個時候比涼涼她們現在環境還要窘迫一些,來自社會的捐助根本不多,等待著所謂的安排工作?孤兒院里有那么多的人,就算是輪得到了,沒有文憑還不是和自己出去找工作一樣,安排的也是臨時工。 “你不念了,接下來的人生我來幫你想想,說不定哪天你就交代在誰的手里了,你自己長什么模樣你自己心里應該清楚,特別在這樣的社會當中,你無權無勢你什么都沒有,人家說踩你一腳就踩你一腳,未來的十年二十年你的生活永遠都是這樣,你有可能因為長得好嫁的很好,但是涼涼,姐和你說實話,男人沒有那種童話故事里說的那樣的,遇上你了從今以后就只有你一個,你的個性……”徐秋閉著眼睛,這就是徐涼涼最糟糕的地方,她被欺負慣了,男人就是得寸進尺的東西,老天爺也不會因為你長得好看,就格外的偏愛你,分給你一個老實厚道的“將來的某一天,他不要你了,你怎么活?你沒有可依靠的娘家,你沒有能維持生活下去的本事,就靠著一張臉嗎?說的好聽點,你可以用臉換一切,但那樣……”和那種人有什么分別了? “回過頭,這個書你念下來就,哪怕在辛苦,你熬一熬,也就幾年,你拼一些努力一些,為自己換取一個美好的未來,上了大學你的戶口就可以轉到學校去,落在學校,畢了業你可以找工作,去一個陌生的城市,然后開始新的生活。” ☆、第三章 先哄著吧 “我沒有念過很多的書,我沒上過高中,沒念過大學,你也許覺得我說的這些都不靠譜,你可以不相信我說的話,可涼涼你要記住一點,明星長得美她們可以賺好多好多的錢,你長得美,也許你只會憑借美貌嫁給了一個或好或不好的男人,好呢說的就是對你好的,不好就是一旦過了美貌的年紀,你也只能淪落到被人拋棄的地步,男人女人的需求都是一樣,喜新厭舊這是本能,我們只是孤兒,往后的生活沒有人會替我們出頭,過的好與不好只能自己獨自的掩面品嘗,我來給你講講我的生活。”身后不知道哪里播放著荒腔走板的流行歌曲,一大早的就這樣的擾民。 好多的大道理誰都懂,只要不傻,按照字面的意思去理解,不是智障任何人都做得到,可活著辛苦,這個世界并非對每個人都是善良的。 徐秋初中畢業以后,院里已經沒有錢也不可能供她繼續念書下去,這所孤兒院也沒有出名到讓社會人士都注意到都來捐助的地步,誰活著都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徐秋當時毅然而然的離開了孤兒院,離開了這個庇護的場所,往后的酸甜苦辣也就能自己去慢慢體會,騙?人有些時候不是你認為的,只要有手有腳哪怕出去撿破爛都可以活著的。“你自己想想吧,我也不愿意當這個惡人。”徐秋拍拍徐涼涼的肩膀,她不勸了。 往后的人生,屬于你涼涼的人生,你自己做主。 徐涼涼沒有休息好,或者說她一直都沒有休息好。 星期一學校交卷子錢,不多,幾十塊而已。 一大早的學生們三三兩兩的背著書包,有些則是精氣神滿身,有些則是一臉的暗沉,雙眼無光,稀稀拉拉的同學們從大門口進入學校,徐涼涼所在的教室在偏西側的小樓,正樓則是為學弟學妹們準備的,哪一屆到了高二下半年都會轉移到西側來,這仿佛形成了一種固定的規矩。 徐涼涼六點抵達教室開始進行每天的勞動清掃工作,她在班級里的人緣…… 并不是很好。 一個長得貌美的女生,人緣卻不是很好?班級里成績優異的女生通常來說,人緣才是好的,徐涼涼的成績又不是很差,長得又好,人緣怎么會不好呢?原因就是……她窮! 學校也好班級也罷,交什么錢誰不是痛痛快快的,哪怕條件再不好,一年學費才能有多少,可這些錢對于徐涼涼來說,就是天文數字。 七點整老師進入班級,交代班長去將卷子的錢收上來,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因為著急開會,她竟然忘記交代班長徐涼涼的這份錢可以不交。 班長從前到后,有些忘帶的和前面后面或者關系比較好的借一下也就交上去了,遇到頑劣的男生故意不交的,班長也會板著臉說上幾句,不交就記名,到時候老師面前你自己解釋去,唯獨到了徐涼涼這里,她是說也不好,不說也不好,暗自叫糟,竟然忘記問老師了,涼涼這份兒…… 徐涼涼低著頭,努力將自己埋起來,她想讓全世界都看不到她,同座的男生已經給了班長錢,班長站在這里不是,不站在這里也不是。 “我先把你的名字記上吧。”班長和徐涼涼說了一句。 每一次到了徐涼涼這里,就肯定卡殼。 徐涼涼咬著自己的嘴唇,她不說話。 “又沒錢啊?”同桌仿佛聽見了什么搞笑的事情一樣,他出手推了徐涼涼一把,沒錢念什么書?還念高中,念完初中就算了,你上了高中能怎么樣?“喂,我說,你臉皮也是夠厚的了,沒錢念什么書?你以后能考大學嗎?我們眼見著就要高考了,你坐在這里不是耽誤事兒嘛,你說你考有什么用?浪費資源浪費大家的精力,我們花錢買卷子,你是免費白要,街上要飯的還得磕兩個頭呢,你就負責在這里低著頭就完了?年年學費我們捐款,靠,我爸媽養了我,還得順帶著養著你。” 班級里的一些男生笑出了聲音,覺得這話也是在理,一到開學,徐涼涼同學就會站在cao場的大講臺上接受全校同學的捐助,騙自己同學有意思嗎?你找社會上的有錢人捐助呀,要么就別念。 班上的女同學有幾個偷偷笑的,大部分則是當做沒聽見,她們不會去嘲笑徐涼涼,因為大家都是女孩子,投胎是個技術活。 “你有病是不是?外面站著去,誰讓你自習講話的?”班長懟了說話的男生兩句,就你話多,每一次都是你挑事兒,欺負一個女孩子有意思嗎? 有些時候別說什么,故意針對就是喜歡,真的有這種喜歡的話,她寧愿叫這人原地爆炸! “你為人家打抱不平,你看看人家對你理睬嗎?大蘿卜臉不紅不白的……” 教室里哄堂大笑。 涼涼在學校過的……并不是很快樂。 老師叫徐涼涼來辦公室問話,眼看著高考就要來臨了,她這以后……除非她能考上t大,否則指望別人為她捐大學的費用,這似乎就有點難了,助學貸款這些也不是她負責范圍之內的,她就是一個老師,孩子的以后也用不著 她來cao心吧? 是畢業以后不念了呢還是…… “我要參加高考。”徐涼涼低頭,聲音從下面傳了上來。 老師一愣,因為從未見她這樣說話,這個孩子自己所了解到的就是有些敏感,可能還伴有自卑,不過那樣的生活成長軌跡,這些都是正常的。 “可是你參加高考,你的學費怎么辦?你自己應該清楚,我現在可以不對你講這些話,畢竟你考完了剩下的事情就不歸我管了。” “我要參加高考!” 老師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這對話就沒有必要在繼續談下去了,省得她傷害了一顆脆弱的心,你愛怎么著就怎么著吧,她說過了,剩下就不是她負責的范圍之內了,畢業以后也不會再有學校的同學幫你募捐學費了。 徐涼涼從老師的辦公室里出來,班長過來給老師送東西,其實她家里的條件也很一般,不過成績好人也開朗。 “涼涼。”班長叫住徐涼涼。 涼涼站住,她低著頭,她大部分都是不正眼看人的,她不敢和別人的視線有所碰觸。 “我媽告訴過我一句話,現在我把這句話告訴你,哪怕是眼中釘,你也要做一顆別人永遠都拔不出來的釘子,加油!” 她不知道自己的話會起到什么作用,她只是覺得溫暖這個東西,在你力所能及的時候,不要吝嗇于付出,誰知道了呢,也許就會在不經意之間改變一個人的生活軌跡。 徐涼涼吹了風,院里又有一個孩子初中畢業就不念了,徐徐的秋風掛在她的臉上,仰頭看去,稀疏的月光透過樹葉斑駁的散在胳膊上,臉上以及地面上。 “……姐,我去見那個人。” 徐秋掛了電話,原本對應了自己的想法,她應該覺得高興的,畢竟她為徐涼涼謀了一條出路,可怎么就心里那么難受呢?就因為她們是孤兒,她們就得這樣的活著?命運真不公平呢,父母拋棄她們,老天爺也拋棄她們。 徐秋的丈夫進了屋子里,他們住在農村,說是農村呢其實和街道也沒有多少的分別,這是動遷以后分的地方蓋的房子,那時候動遷也不過給了兩萬塊而已,蓋個稍微大點的房子還需要自己家填進去兩三萬,丈夫的后背彎彎著,背部上仿佛扣了一口鍋一樣,他沒有工作,依靠著父母養,可那個時候這對徐秋來說,就是個能離開孤兒院的最佳途徑,哪怕是不好,她也選了。 徐秋去了公婆的房間,公婆聽了她的話臉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喜悅的神色來,畢竟這種事情……家里已經有一個孤兒院出來的,在搞一個?那個孩子的脾氣秉性都不清楚,萬一……心太大的話,到時候就是麻煩,這個媒人可不好做。 打發了徐秋,夫妻倆商量半天還是覺得讓對方自己做決定吧。 第二天對方的母親親自登門,徐秋被打發出去買菜了,并不清楚此刻誰在家中。 “……模樣長得是好,這張臉我是真喜歡,雖然說我兒子是一般人,可我們家條件好啊,她沒爹沒媽的,什么種誰清楚?又有殘疾。” “早就治好了。”徐秋公公以為對方不清楚這點。 對方哪里是不清楚,她就是要這樣講,女的處處配不上她兒子,是她心善,給姑娘一條活路走而已。 “那也是殘疾,殘疾人和正常人能一樣嗎?” 徐秋的婆婆拉拉自己的丈夫,人家這樣說,你還沒聽懂嗎?你這胳膊往哪里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