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jié)
謝三又罵道:“你喝多了,又開始胡說八道了。還是別再喝了,你明天不是要去西客站么?別再誤了大事。” 陸洪英很快就干了杯中的殘酒。這才開口道:“得了,我也不跟你廢話了,我回家睡覺去了。省得討人嫌棄。” 謝三也沒管他,自顧自地有喝了酒吃了小菜。直到老婆喊他去洗澡,這才告一段路。 那時候,他也沒看出陸洪英有什么異樣。只覺得那一天,他的廢話出奇的多。 直到一個月后,謝三在大街上看見了老滿,才一把拉住了他,隨口問道: “你們今天才回來呀。這次去的時間可有點長啦。怎么著,遇到什么事了么?這趟買賣做的還順利么?” 老滿認(rèn)了半天,才勉強(qiáng)想起謝三是陸洪英的發(fā)小。陸洪英自己說,他兩人親如兄弟。 一開始,老滿還想替陸洪英遮掩著。只是這謝三到底不簡單,一個冷眼看過來,看得他心頭直顫。 老滿心里明白,倘若這次他不說實話,謝三恐怕會為了陸洪英想盡辦法弄他。而且,這謝三好像黑白兩道都有人。 沒辦法,老滿只得老老實實地說道:“哪呀,謝三爺我們半個月前就回來了。不過,英哥這次沒回來。他呀……”說到這里,老滿壓低聲音,在謝三耳旁說道:“英哥,他研究了俄羅斯地圖,又找了一個交好的當(dāng)?shù)匦「纾瑑扇私Y(jié)伴,要去歐洲闖蕩一圈。” 謝三聽了這話,氣得身子直顫悠。他也顧不得別的了,拉著老滿就往家里走。“你跟我回家喝碗茶,咱們也好好聊聊,敘敘舊。” 他們哪里有什么舊可敘。老滿也知道今天這事,不交代清楚了是沒完了。 于是,只得順從地跟謝三回到了家,進(jìn)了客廳,關(guān)好房門,謝三才冷冷問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陸洪英怎么就去歐洲了?” 此時,老滿的氣勢早就被謝三給壓制住了。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三哥你也是知道的。英哥這人到哪兒都能交到朋友。而且,他會好幾國外語,跟外國人都能溝通。這次,我們一行人一起去俄羅斯那邊,正好遇見了一個當(dāng)?shù)厝A僑。 那華僑覺得在俄羅斯不太好,就想試試到歐洲那邊能不能找個出路。在酒館里,聽到他和朋友談起這個計劃,正好跟英哥不謀而合。兩人也能聊到一塊去,干脆就決定結(jié)伴一起去歐洲了。英哥這人膽子也大,他也不會聽我們的勸,就讓我們先回來了。” “這事還有誰知道?”謝三皺著眉問道。 “就我知道,我跟英哥認(rèn)識很久了。我知道英哥有個在外國念書的女朋友。這次估計是看他女朋友去了。” 謝三皺眉說道:“這事你別告訴別人。” 老滿說:“我知道。” 謝三送走了老滿,這事他也沒法跟別人說,還得在陸老太太面前,替陸洪英遮掩著。 沒辦法,只能在睡覺前,跟董香香聊聊,聊到激動的地方,謝三就破口罵道: “你說陸洪英這不是有毛病么?他這算偷渡,萬一被人抓住,指不定怎么樣呢?” 董香香只得溫聲安慰她男人。“英哥那人你還不了解,他一向是個膽子大的,就算被抓住又能怎么樣?頂多就是遣返回國,英哥應(yīng)該不至于受什么罪。” 謝三一聽,她這么說倒也沒錯,只是心里仍是有些發(fā)堵。 他又隨口罵道:“只能希望他一切順利吧,這人都三十五了,居然還能做出這種事情來。早知如此,當(dāng)初老老實實跟常薇薇見一面不就完了?” 董香香只得勸道:“但愿他能順利見到常薇薇,兩人也算有個了解,繼續(xù)這樣拖著也不像樣。” 謝三聽了這話,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就在謝三在京城替陸洪英擔(dān)心的時候,幾個月后的某一天,常薇薇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說是有個偷渡客叫陸洪英,問她認(rèn)識不認(rèn)識?認(rèn)識的話,來當(dāng)?shù)鼐忠惶恕?/br> 聽了這話,常薇薇忍不住大吃一驚。陸洪英怎么會偷渡到法國來。 她也顧不得其他了,以最快速度趕到了警局。 時隔五年,她終于隔著玻璃,又看見了她的老陸。 老陸整個人都黑了不少,人也很結(jié)實,他穿著牛仔褲,露出一雙筆直而又修長的腿。 常薇薇以前只覺得老陸就是她的全部,也不在意他的長相。到了此時,她才注意到他竟是這樣一個性感,又有魅力的男人。 這個男人沒辦法拿到簽證,他就用那雙修長性感的腿,跨越了歐亞大陸,跑來巴黎見她。 一時間,常薇薇心中五味雜陳,感慨萬千。 陸洪英隔著玻璃看著她,終于彎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我就知道,來這里就能見到你。久違了,薇薇。” “你也太傻了。”常薇薇紅著眼圈說道。 陸洪英卻笑道:“那也沒你傻。按照古禮,既然男方悔婚,就沒有女方退聘禮那個說法。我也沒慘到那份上,要前女友替我還債的地步。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賺到足夠錢了,匯在你原來的戶頭上。你把錢還給老太太,以后好好過日子吧。” “哪有你這樣的?你這樣讓我以后怎么好好過日子?”常薇薇按住玻璃,忍不住淚如雨下。 然而,玻璃就像一道無形的墻,狠狠地阻隔在他們中間。她想摸摸他都做不到。 陸洪英卻很平靜地說:“那也沒辦法,咱們倆注定沒這緣分。薇薇,以后記得多心疼自己,別再為了男人流眼淚了。” 可是,常薇薇的眼淚仍是止不住地流。她就跟他叫板似的,他越不想讓她哭,她卻越是要哭得淋漓盡致。 他想擦掉她的淚,輕聲安慰她。然而,什么也做不到。 兩天后,陸洪英被遣返回國,常薇薇站在警局門口,看著他被人壓著上了車。 側(cè)身而過的那一瞬間,他忍不住開口對她說:“再見,薇薇。” 她卻沉著臉,不發(fā)一語。 在車子發(fā)動的那一刻,常薇薇終于忍不住跑著試圖追車。陸洪英坐在車?yán)铮仡^看著她。 他們之間的距離,終究是越走越遠(yuǎn)。 那一刻,常薇薇終于明白了,什么叫有緣無分。 陸洪英靠著雙腿從俄羅斯,走到巴黎,就只是為了跟她告別。 她知道,他希望她一切安好,忘記過去,然后繼往開來。 其實,他之所以分手,是不想拖住她的腳步。 她也知道這就是她自己選擇的生活,然而,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下來。 在25歲那年,她徹底失戀了。 第208章 年末 整個80年代, 正在慢慢地走向尾聲。 然而,狗尾巴胡同里的人們卻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上學(xué)的上學(xué),上班的上班, 沒事的時候湊在一起聊聊東家長李家短。 這一年下半年, 胡同里到底出了一件大事,35歲還沒結(jié)婚的陸洪英,突然就成了大家茶余飯后的話題。 聽說, 那小子做了倒?fàn)斨? 也不知道怎么的從俄羅斯橫跨歐亞大陸,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到了法國巴黎。最后在那里, 被當(dāng)?shù)鼐熳プ? 又遣送回國。 就因為這件事, 很多人說起陸洪英, 都會忍不住豎起一只大拇指,隨口念叨幾句:“老陸家的那個大英子可真能折騰。居然還出出國旅游了一圈。聽說,他走了好多個國家。” “可說呢, 大英子這回算是見過大世面了。” “是呀, 他本來膽子就大。這些年來,他開出租時明明很賺錢, 可他說不干就不干了, 還非要去五羊城;在五羊城又撞了好運, 拉了貨來京城賣, 還真給他做成大買賣了;誰成想后來他要虧了, 欠下了一百萬的債;這倒好,那小子又去俄羅斯了,當(dāng)?shù)範(fàn)斮嵙隋X還了債,他又不安分了,居然還去游了一趟歐洲。你們說,他下一趟會去哪兒?該不會要去美利堅了吧?” 就這樣,陸洪英成了眾人口中不安生的浪子,大家總覺得他能有種跟普通人不一樣的活法。 可惜,打從法國回來之后,陸洪英整個人都變得有些蔫了。 他仍是喜歡笑,只是不在跟著那些哥們一起大嗓門聊天,然后放聲恣意大笑。 他仍是喜歡跟朋友聚在一起吃吃喝喝,還是會很豪爽地掏錢請客。然而,他卻不再逞能似的,連喝一打子啤酒。反而是坐在角落里,開始品嘗著美味的飯菜。 那些朋友問起來的時候,陸洪英就瞇著眼笑道:“這不是挨過餓了么,肚子就像無底洞似的,看見好吃的東西就想往嘴里扒拉。這酒倒是沒有那么重要了。” 那人就問:“怎么著,英哥,你去歐洲那一趟遭了不少罪吧?” “那倒也沒有,我陸洪英是什么人呀,到哪都能活下去。對了,我還在野地里救了一個華僑小子呢。他說他家早幾代前就去英國定居了,老輩們算是發(fā)了一筆小財,到了他這一輩已然衣食無憂。 父母一心盼著他繼承家業(yè),可是那小子卻想當(dāng)導(dǎo)演。不顧一切地到荒山野嶺去拍攝。也就是咱們爺們幫了他一把,不然那人就死球了。” 酒桌上的人都覺得陸洪英在吹牛,陸洪英只是笑笑,也沒多做解釋。說完,他又低頭吃他自己的飯。 又有人也忍不住問他:“英哥,你一走就是三個多月,怎么著,到底見到你那女朋友沒有?” 陸洪英卻沒有回應(yīng)這個問題,他只是淡然一笑,好像這件事沒什么可說的。 那些人私底下猜測,就算英哥去了法國,可能也沒見過常薇薇。 不管怎么說,陸洪英一個三十五歲的大老爺們算是失戀了。這些哥們也不愿意往英哥傷口撒鹽。后來,就再也沒有人提起常薇薇了。 還有人主動給陸洪英介紹起對象,陸洪英現(xiàn)在也有錢,長得又不難看,很多姑娘都愿意跟他相親。 陸洪英倒是也去了,只是一連見了好幾個姑娘,就沒有一個中意的。 旁人忍不住問:“英哥,你到底想要什么樣的?” 陸洪英笑道:“怎么著,也得合眼緣吧?” 后來,就有人說,陸洪英雖然三十五了,可是這人還挑剔著呢。這人大概是不想結(jié)婚了吧? 也有人說,他上段感情受過情傷的。所以,打算打光棍了。 謝三在跟陸洪英聊天的時候,也曾提起過這事。“你到底喜歡什么樣的姑娘?香香那鋪子里,漂亮的好姑娘多了去了。不如,讓香香幫你注意一下,有合適的給你們搭個橋。你總不能繼續(xù)這么混著吧?” 陸洪英在謝三面前最是自在,他有什么話從不瞞著謝三。于是,他借著幾分醉意,就忍不住笑道:“我還能喜歡什么樣的?我就喜歡在我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是的時候,慧眼識珠,把我當(dāng)成寶看的傻丫頭。” 謝三無語地看著他:“那你都見到常薇薇了,干嘛不跟她說,跟我走,咱們回家結(jié)婚去。” 陸洪英捧著酒杯說道:“本來,我也想那么說來著。可是,我這人不是大傻逼么,話到嘴邊就變了。”說到這里,陸洪英就低下頭悶笑出聲來。 “什么人呀。那你現(xiàn)在怎么辦?你家老太太要是再讓你相親,你是去還是不去呀?”謝三又問。 陸洪英抹了把臉說道:“去相呀,都說好了要好好過日子,我干嘛為難自己?不過,這就要看緣分了。說不定,那天我就又看見一個姑娘,我對她一見鐘情呢。” 陸洪英其實只是在裝帥,嘴里說著那段感情已經(jīng)過去了。可實際上,他并不能那么瀟灑,說放手就放手。 不管怎么說,在這段感情里,陸洪英已經(jīng)拼盡了全力。在未來,他只希望常薇薇一切安好。 回來后,經(jīng)過了短暫的調(diào)整,陸洪英又繼續(xù)當(dāng)起了他的倒?fàn)敗V徊贿^,他不再光跑俄羅斯了,還跑五羊城。他總是能以便宜的價格,拿到質(zhì)量不錯的貨。 開始的時候,他是帶著那幫兄弟們一起跑,后來是幫著其他人也供不同的貨。當(dāng)然,他也自己組織了一幫人,繼續(xù)往俄羅斯賣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