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謝三讓她練得大字極其繁雜。她抄寫時,總會記下一些。那字里行間,總是蘊含著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董香香這樣抄著,也就記在腦子里。原來,謝三就是這樣教她念書的。 若是哪一天,董香香沒有進入狀態(tài),胡亂抄寫了。謝三定會挑眉罵她。董香香也會虛心認錯。 后來,董香香反而養(yǎng)成了跟謝三練大字的習(xí)慣了。 有的時候,謝三怎么看待事情,她也漸漸懂了些。她竟是通過寫大字,加深了對這人的理解。 陸洪英知道這事,就笑謝三。“你還真把小董當(dāng)學(xué)生教呀?我看你這人沒事干脆就去收貨唄?偏偏,你非要賴在家里,當(dāng)什么教書先生。” 陸洪英心里想,謝三雖然嘴上打死不承認,實際上,卻是拿出培養(yǎng)媳婦的態(tài)度培養(yǎng)董香香的。難得董香香這丫頭,居然也能聽得進去,也愿意跟謝三讀書學(xué)習(xí)。要是他的話,早就跟謝老三徹底翻臉了。 陸洪英就覺得,董香香和謝三,還真是什么鍋配什么蓋。這兩人就是天生一對。 謝三聽了他的話,也沒言語。 陸洪英難得早早收了車,是特意過來找謝三來喝酒的。他順便就在謝三的房間里,吃了晚飯。 酒菜擺上桌之后,兩人就談了最近發(fā)生的事。 陸洪英一口酒下肚,就悶悶地說道:“三兒,你說巧不巧,昨天,我居然見到徐璐媛了。” 謝三喝了一口桂花釀,淡淡地撇了他一眼。“怎么著,你小子又動心了。又想跑回去,跪著求她了,是不是?” 陸洪英連連搖搖頭。“這回還真沒有,說來也怪。自從親眼看見,她被那厲害的鄉(xiāng)下娘們侮辱,還哭著求許國梁的樣子以后,我對她的那份心就徹底死了。那天在大學(xué)里發(fā)生的事,一幕幕地就像是印在我腦子里一樣。 她那副樣子實在太難看了,關(guān)鍵是本來就是她做得不對。這些天,我翻來覆去想了無數(shù)次。不管怎么想,她干得那些事就該被人戳著脊梁骨罵。我雖然沒讀太多的書,可是,做人的道理我還是懂得。她做得那些事,我心里都過不去那關(guān)。 這次再看見徐璐媛,我也就沒有那么多想法了。再加上,我家里現(xiàn)在就那樣,我還真想找個董香香那樣的小媳婦了。” 他剛說這話,謝三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別拿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胡亂開玩笑。” 陸洪英被他瞪的倒也不生氣,反而壞笑道。 “得,我不提你家小董總可以了吧。小董是你學(xué)生,是你謝老三罩著的人。” 謝三打斷他的話。“行了,廢話少說,趕緊說昨天你遇見徐璐媛的事吧。” 陸洪英又了一口酒,才沉聲說道。“好吧,那我就跟你說說。昨天,我是真不想拉徐璐媛,反而是她走過來,非要坐我的車。我又不能把她趕走,于是就送她回家了。一路上,她都哭哭啼啼地述說著,她們學(xué)校里發(fā)生的事,好像多委屈一樣。 唉,許國梁的老娘的確是個厲害的人,不愧是敢開辦廠子的女人,做事就是有魄力。她本人根本就沒去許國梁學(xué)校,就讓人帶話過來。 她也不反對許國梁搞什么婚姻自由,只是對許國梁瞞著家里談戀愛,一邊又給董香香寫信禍害人的事不滿。許母說了,既然現(xiàn)在許國梁長大成人了,翅膀硬了,知道自由戀愛了。那干脆她就放兒子自由算了。以后許國梁大學(xué)期間的生活費書費,她就一概不管了。 許國梁不是一心要跟城里的姑娘結(jié)婚么?他老娘還真不反對,只是讓許國梁大學(xué)階段也別回家了。農(nóng)村人講究結(jié)婚后,就分家過。許母也不用他養(yǎng)著,所以提前就把許國梁踢出家門了。 那許國梁雖然是農(nóng)村人,一進大學(xué)里就是個有錢的,日子比別人過得都闊綽。 現(xiàn)在老娘突然斷了他的供應(yīng),許國梁只能靠著學(xué)校里補助過日子。他寫得那些酸詩也是時發(fā)時不發(fā)的,也賺不到多少稿費。所以,他的日子一下子就不好過了。 作為女朋友,徐璐媛不得不支援他。可徐璐媛之前當(dāng)知青,手里也不寬裕。就她媽那副勢力樣,自然不會拿錢給許國梁花。 沒辦法,徐璐媛只能想方設(shè)法掙點錢。她自己說,去給外國人當(dāng)導(dǎo)游了,還順便學(xué)了點外語呢。 再加上,他們之間的事都在學(xué)校里鬧開了。兩人現(xiàn)在總是被別人說三道四的戳脊梁骨。徐璐媛委屈得這叫一個哭。她說愛情本身就沒有錯。她只是在最好的年華里,遇見自己最想愛著的男人,她會守護這份愛情,為了這份愛情奮不顧身,僅此而已。” 說到這里,陸洪英頓了一下,灌了一口酒,苦笑著說道。 “小時候,我就知道這丫頭喜歡文藝,總喜歡一些蘇聯(lián)作家寫得愛情詩。幾年前,我還就喜歡她這份天真浪漫。卻不成想,她現(xiàn)在居然一頭扎進了愛情的死胡同里了。 也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看她哭得那么慘,我竟一點都同情不起來,反而心里還覺得怪惡心的。 這些日子里,我總是忍不住想,她還是我心愛的姑娘么?我在大牢里蹲了5年再放出來。現(xiàn)在,到底是我的心變得不堪了?還是她變得讓我都認不出來了。 三兒,我也不過是在自己少不更事的時候,喜歡上一個自己覺得不錯的姑娘。現(xiàn)在,卻不再愛她了,僅此而已。” 謝三微微皺著眉,溫聲安慰道。“這又不是你的錯,我早說過,你跟徐璐媛根本就不是同一種人。而且,大英子你難道不覺得么?徐璐媛其實并不只是為了愛情。如果不是許家有錢,許國梁又小有才華,能寫幾首酸詩登在報上,徐璐媛還會這樣奮不顧身的搶人么?” 陸洪英苦笑道。“三兒,你還是閉嘴吧!” “就算我不說,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又何必自欺欺人呢?”謝三淡淡地說道。 “反正,我也不會再惦記她了。”陸洪英嘆道。 “那你就振奮起來,別再理徐璐媛那點破事了。對了,你沒因為她哭得可憐,就給她拿錢吧?”謝三挑眉問。 陸洪英連連搖頭:“哪能呀,我家里還一攤事呢,需要錢的地方多著呢。唉,我家那小二除了你,誰都不服氣。要不是你拉著他,那蠢小子真就不念書去當(dāng)小混混了。前兩天,那小子知道了小董的事,還要帶著幾個小兄弟去拜見嫂子呢。幸虧被我攔了,不然指不定鬧出什么事呢?” 謝三一聽他這話,當(dāng)場把臉沉下來了。“要不是你滿嘴胡說,能惹出這種事了。我什么時候說要娶董香香了。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們只作朋友,我當(dāng)她是我妹子!” 陸洪英見他生氣了,只能拿軟話哄他。“好好好,都是我的錯總行了吧?你謝三爺就繼續(xù)跟小董做朋友,一起寫大字念個書什么的,她還能做一手好點心給你當(dāng)房租,這是不是也算紅袖添香了?” 謝三聽了這話,連連罵道。“不會用成語,你就別亂用。哪有你這么說話的。” 陸洪英干脆放下酒杯。“我還不是正心煩么?嘴就沒個把門得了。對了,有件事,我就想問問,你家小董到底怎么回事?許國梁老娘對她也算不錯,她也不知道回家去看看。” 謝三頭也沒抬地說道:“她心思也重,這不是鉆了死胡同了么。我教她念書,煞煞她的性子,以后也就懂了。” “那好,三爺,您就繼續(xù)教著吧。對了,我也是您的朋友,怎么沒見您對我這么上心呀?”陸洪英撇著嘴說。 “我找兩本書,你先回家學(xué)學(xué)認字吧?”謝三冷笑道。 “得了吧。不跟你瞎貧了。咱倆就好好喝點酒。至于小董在你心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想清楚就完了。別人說什么也沒用。”陸紅英說完,就真的開始喝酒了。 “英子,你還沒完沒了是吧?” “三兒,明明是你心虛了!” 第43章 介紹 008 介紹 董香香慢慢習(xí)慣了和謝三一起寫大字, 慢慢就開始享受那份午后的寧靜。 她甚至覺得謝三的書房里總是帶著一股書墨香氣。這屋里的瓶子, 罐子, 桌上上的一只茶杯、一個鎮(zhèn)紙都帶著一股舊時的氣息。而謝三就像是那從舊時候走出來的男人。 就好像他已經(jīng)被時光遺忘了似的, 身邊也沒有真正和他契合之人。很多時候,他只能孤零零地一人呆在書房里。 董香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似乎越是靠近了謝三, 就越是會忍不住心疼他。偏偏這人又是張牙舞爪的, 嘴頭上也厲害得緊,似乎并不需要別人來心疼。 董香香終于寫完了最后一個字, 回頭看向謝三。 此時,那人剛好睡了。就躺在老舊的竹搖椅上,微瞇著眼睛,枕著白天里最后的一點太陽。他手里還拿著一本書, 就附在肚子上。那椅子時不時還輕輕搖動著。 謝三的臉上也出現(xiàn)了難得的自在閑適。董香香看著熟睡的謝三,一時間心里有些發(fā)軟。 不管看了幾次, 董香香仍是最喜歡謝三熟睡的樣子。 明明這男人性子極不討喜, 嘴也總是不對著心,骨子里還帶著幾分舊時君子的傲氣。可是,一旦他安靜下來,單單是長相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董香香甚至覺得秀色可餐一詞,用在這人身上竟意外的合適。 每次偷偷盯著他那張臉看,董香香總是覺得很緊張,甚至有種膽戰(zhàn)心驚的感覺。生怕他突然睜開眼,發(fā)現(xiàn)她在偷偷看他。可那她也移不開眼, 反而是趁著他睡覺,肆無忌憚地偷看她。 直到這時,董香香才明白。原來,真的有人,單單只憑一張臉,就讓她愿意看上一輩子。即便這人醒來時,總是張牙舞爪,口不對著心。 又原來,有些人,一旦不小心觸碰到他的內(nèi)心,就會讓她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愛著,總是忍不住憐惜他,寵著他,甚至?xí)胍恢迸阒Wo她。 這一刻,董香香的臉不由得漲得通紅,她的心也亂了秩序。 很多,她刻意逃避的問題,這一刻,似乎終于找到了答案! 剛好,此時,謝三睫毛微動,雙眼緩緩地打開。 那雙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眸子,霎那間,燦若寒星,讓任何人都無法靠近。 他就那樣直直地向著董香香看過來,看得她不由得錯開臉,用力地攥了攥拳頭。她在胡思亂想什么?他們明明就只是朋友,僅此而已。她此生勉強維持住這份兩世情誼就足以。又何必在強求什么? 謝三剛醒來,喉嚨有些干,他連忙伸手拿了方桌上的茶喝了,這才淡淡地說道:“寫完了么?怎么不叫醒我?” 董香香只是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并沒有開口說話。 謝三又說:“把字拿過來,給我看看吧!” 董香香依言把字拿到他的面前。此時,謝三已經(jīng)端坐正體,卻并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董香香從他的上方看去,剛好看見他那盈潤優(yōu)美的唇,棱角分明的下頜,以及藏進衣裳里的頸子。她甚至能看見他皮膚下面的血管,能感受到血管里脈脈流動的生命力。 一時間,董香香看得有些心驚膽戰(zhàn),她下意識地又退后一步。 謝三皺著眉頭,仰臉看著她。“怎么了?無緣無故地躲我作什么?我又不會罵你?” 董香香微微抿了抿嘴,淡淡地說道:“不是三哥你說的,女孩子不能靠男人太近?細細想來,三哥教導(dǎo)得是,我也的確該自重些了。” 一時間,謝三敏感地發(fā)現(xiàn),董香香對他的態(tài)度突然變了。她的冷淡突然在他們中間劃出一條界限來。就好像誰都不許越雷池一步。 這個想法讓他不禁有些心慌。謝三費了好大的心力,才沒站起身來,質(zhì)問她:“無緣無故地,你又鬧什么?” 明明是他教過董香香的話,可是此刻,他卻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只想讓她別這樣遠了他。只是這人一向嘴硬心狠,到底把這份想法給硬壓下去了。 他指著她那副字,口氣淡淡地說道:“你練字的時間還短,不急于求成,以后也要多上心些。” 董香香甚至沒抬眼看他,也學(xué)他的樣子,口氣淡淡地說。“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 從那一天起,兩人之間就突然冷淡了下來。之前,互相賭氣,小打小鬧,可是同在一個屋檐下,他們相處得倒也挺愉快。 現(xiàn)在董香香是徹底沉下心來,不再理會謝三了。她不再變著方的做胡蘿卜和苦瓜給謝三吃,故意整治他。謝三說了什么話,她也都老實本分地答了。此時的董香香是冷靜而又理智的,當(dāng)然她做事是極有分寸,極為有理的。 謝三竟完全挑不出她的錯來。在她冷淡之后,反倒是他方寸大失。 現(xiàn)在的謝三總是下意識地往她這邊湊,總是會絞盡腦汁跟她說上幾句討巧的話。可不管他說了好聽的話,很氣人的話,董香香也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就像是看著淘氣小孩一樣,然后縱容一笑。 偏偏,她一笑,倒讓謝三整個人都有點發(fā)毛。 現(xiàn)在,董香香已經(jīng)不用想法設(shè)法治他了,只要冷待他,不理他,就已經(jīng)把他治得死死的。 兩人一連冷淡了幾天,謝三只覺得了無生趣。這meimei怎么突然就這么對待他了,謝三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肚子氣悶,卻又無計可施,拿董香香沒有任何辦法。最后,只得又去向陸洪英去討主意。 結(jié)果,陸洪英卻用關(guān)愛傻小子的眼神看著他,冷笑道: “人家小董又不是你的小媳婦,憑什么就要一直親近著你。你不是常說,要收人家小董作meimei么?現(xiàn)在,干脆就當(dāng)這meimei嫁人了吧!” 這是硬生生地在打謝三的臉。偏偏一向巧舌如簧的謝三,此時卻完全反駁不了陸洪英的話,只得默默地聽了。 陸洪英到底是在乎他這傻兄弟。看著他這副吃癟的樣子,心中升起了幾分不忍。他也不拿他繼續(xù)開玩笑了,嘆了口氣說道: “三兒,你回去好好想想,你到底是要小董當(dāng)你妹子,還是想娶她做老婆?倘若只是當(dāng)個妹子,你們就此淡了也好。你也別胡亂親近人家小董了。人家一個大好的姑娘,年輕漂亮,性格也好,又有一技傍身。 她不是說了么,要找個比那許國梁強百倍的男人。你如果不愿意當(dāng)那個男人,總要給別人讓讓地方吧。我前兩天蹬車經(jīng)過小董的攤位,可是看見好幾個大媽,搶著要給小董介紹對象呢。小董在婆婆mama眼里,可有人望了。” 謝三聽了這話,臉色就是一沉。 陸洪英卻又繼續(xù)說道:“你又不是沒看見,當(dāng)初小董對許國梁多絕呀。那姑娘是面軟心硬,關(guān)鍵時刻就對能硬起心腸來。你若是這樣在拖下去,不給人家一個準話。小董說不定,真就先一步,把你也給舍了。到時候,她找個好男人嫁了,你謝三可別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