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還有人好奇地問。“小董,你會不會做那種滿族勃勃么, 皇宮給皇帝做得那些點心, 你能做么?” 他們這么七嘴八舌地問,董香香聽了,沉吟道。“有些點心我的確會做,只是目前手頭工具有限,連個烤爐都沒有。所以,暫時還不能做酥皮一類的點心。這樣吧,我先撿著能買到的材料,用手邊的工具, 繼續換著花樣給大家做點心,只是不拘于紅豆糕了。。” 眾人聽到她這么說,心里自然也就很高興。 “那小董,你就怎么方便就怎么來吧。” “是呀,有了小董在,我們這些人也算是大開眼界了。點心都能做出個花來。” “對了,小董你說過你外公就是做糕點的,你祖上該不會是在皇宮給皇帝做點心的吧?” 董香香就笑著說,“哪有那么夸張呀?沒的事。我外公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白案師傅。” 大家又聊了一會兒,又紛紛買了不少“福”字餅和龍鳳呈祥餅,就回家去了。 倒是牛奶奶賣完了點心也一直都沒走。直到所有人都走了,她才湊上前來,悄悄問董香香。“香香,你說那烤爐是什么?能買到么?” 董香香就笑道:“就是可以烤點心的爐子,酥皮點心一般都要烤一下的。我倒是也可以用磚頭砌一個簡單的烤爐先用著。只不過,我現在是借助在別人家里呢,一時間,也不太好意思在人家院子里動土。” “這樣呀?那倒是不太方便了。唉,你要是能做酥餅就好了。”牛奶奶嘆道。 董香香沉聲問。“牛奶奶,您有什么事么?” “唉,是這樣的,我有個親戚,月底要結婚。我一看你那餅上面龍鳳呈祥的紋路,就覺得挺適合結婚用的。你做的餅可比我們在別的地方買的餅好吃多了。這要是在我親戚結婚的時候,買二斤你做得餅給她送過去,還挺不錯的。可是,這大熱的天,你做的蒸糕不能放太久。要是烤出來的酥餅,還能多放些日子。結婚過節,送禮就再合適不過了。”牛奶奶嘆道。 董香香沉吟了片刻,才開口道。“這事,我一時半會還真不能應下您。這樣吧,我先回去問問,看看房主愿不愿意讓我在院子里,砌出一小烤爐來。” 牛奶奶聽了她的話,忙笑道:“好,好,小董,你有這份心,奶奶就感謝你了。對了,我那兒子,閨女,再加上孫子,外孫子都喜歡吃你做的餅呢。你這手藝也太好了。” 董香香也笑道。“那感情好,承蒙您全家照顧我生意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就各自散了。董香香推著車子就回家了。 車進門之前,董香香還在想,今天小謝老頭的心情也不知怎樣?是躲了呢,還是又跑出來故作自然地跟她聊天? 董香香好像越來越壞心眼了。動不動就想欺負小謝老頭一下,逗逗他,看著他板著臉,口不對著心,非要裝正直君子的模樣,董香香沒少在心里偷著樂。 雖然,這樣好像有點不厚道。可是,在欺負小謝老頭的時候,董香香總能徹底放松了下來。她大底也知道,就算對小謝老頭做點壞事,那人也不會跟她計較的,他對她寬厚得很。所以,她好像越發淘氣起來。就好像早已在她身上逝去的那些青春歲月,正在慢慢復蘇似的。她的心也越來越年輕活潑起來。 她推車進去的時候,謝三剛好坐在槐樹底下的躺椅上納涼。 一抹陽光剛好從樹葉的縫隙里投過來,打在他那張清俊的臉上。那雙深邃勾人的眼此時微微瞇起。那雙總是張揚的劍眉,似乎也放松了下來。此時,他似睡非睡,手里拿了個蒲扇,時不時還搖上兩下。 躺椅旁邊,還擺了個小方桌,桌上還擺著一壺清茶。 與往日的一派清冷不同,此時的謝三簡直舒爽到了骨子里,渾身上下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慵懶。他那張臉也稚氣了好幾歲,到底是年輕,長相又好,一時間董香香看著他這樣子,竟有點臉紅心跳。 好一副逍遙自在美男圖,倘若換上了舊時公子的衣服,這人大概真就是個大家公子。偏他就是能把簡單平凡的生活,也過得如此享受。 一抹陽光,一片樹陰,一張搖椅,一壺清茶,竟也能讓他這般逍遙自在。 看到這里,董香香的臉莫名地漲紅了,那那顆一向沉穩的心也莫名失去了秩序。她的腳僵硬地站在原地,一時間竟不知是往前一步,走進屬于他的世界,還是后退一步,不要擾了他這般清靜悠閑。 突然,謝三那雙眼睛突然睜開了,一時間當真是明珠生暈,燦若星辰。特別是劍眉一揚,眉宇間竟帶著一種傲然的書卷之氣。 董香香下意識地錯開眼睛,倒退了半步。 這謝三還真是個會勾人,看得她這一個小老太太,心中竟如小鹿亂竄。難怪三十年后,那些女人都喜歡看高顏值小鮮rou呢。原來小老太太也是喜歡看的,何況謝三這可比小鮮rou有看頭。想到這里,董香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倒是謝三被她看了個正著,頓時就覺得有點羞恥。他這人是極好面子又重體統的。于是,一翻身就正身側坐在躺椅上,老太太的蒲扇也放在了一邊。 他心里雖然有些尷尬,但一看董香香那樣不好意思,倒先鎮定下來。于是,他微微清了清喉嚨,淡淡說道:“怎么,今天,你居然這么早就回來了。” 董香香也不好繼續傻站著,干脆就勢放好了自行車,才回道。“用餅印做得餅很受歡迎。大家一搶,就賣光了。不過,最后一塊兒餅就被我留下來了。三哥,你吃吧。” 說著,董香香就跟變魔術一樣變出一個小盤子,幾步上前就放在謝三的小方桌上了。一時間,清雅的白瓷盤,精致的紅色福字餅,再加上一壺清茶,就有說不出的好看。 謝三撇了那點心一眼,喉嚨下微微濕潤,他面皮微微抽動一下,淡淡地吩咐道:“我也不是那么愛吃點心,你也不用每次都特意給我留下,都賣掉就算了。”他這樣說著,偏偏眼神就是移不開。 “這樣呀?那好吧。”董香香看著他,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謝三被她這樣看著,頓時有點心虛。只是他這人倔慣了,一向都不服軟的。就故作鎮定地,端起那杯茶喝了起來。眼神也終于移開了,只不去看那塊點心。 董香香看見他這樣別扭,就越發想笑。倒也不好嘲笑他嘲笑得那般明顯,只得換了個話題。“對了,三哥,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 “什么事?”謝三緩緩地放下茶杯,漫不經心地問。 “是這樣的。我能在咱們院里的西邊那個角落,用磚頭砌個簡單的小烤爐么?有了烤爐,我就可以做一些酥皮點心了。而且,那東西好弄得很,什么時候你想拆掉,我就可以隨時拆掉,并不怎么礙事的。”董香香客氣地向他請示。心里想著以他這種講究的性子,還真未必同意。 謝三聽了她的話,微微瞇起雙眼,隨口問道: “烤爐?弄那么個玩意,就影響我這院子里的景致了吧?” 董香香連忙說:“不礙的,我就弄個小小的,占不到半米地,放在那個小角落里就好。”她說著就連忙一指。 “那你先跟我具體說說,想做個什么樣的爐灶,我在仔細思量一下。” 他這么說倒也無可厚非。董香香干脆就把她在家時,做得那個小烤爐并烤出酥餅的事,都跟謝三說了。 謝三擺著個房東的譜,一邊聽,一邊喝著茶,偶爾還問兩句。 沒說多久,他就注意到,董香香這丫頭已經在外面跑了一上午了,出了一身汗,嘴也干了。于是,隨手拿起了另一只小巧茶杯,到了一杯茶,往董香香這邊推推。“先喝點茶在說。” 董香香也沒跟他客氣,端起那杯茶就喝下肚里。頓時,她就覺得那茶味雖然略清淡,喝在嘴里卻讓人覺得很舒爽。 謝三側坐在搖椅上,不滿地看著她,嘴里說道:“茶是要品的,要慢慢喝,你這樣一口灌下去,簡直糟蹋了我這茶。小小丫頭偏要學陸洪英,當個魯莽俗人。” 董香香被他罵得頓時無語,連忙放下茶杯。心中想著,小謝老頭又開始來勁了,這是在跟她挑釁么?她要做苦瓜給他吃了。 卻聽那人又吩咐道。“你去把房檐下的那個馬扎拿過來,坐在這邊,規規矩矩地陪我喝點茶。咱們在繼續談蓋烤爐的事。” 沒辦法,董香香正求他呢,只得依從他的意思,把小馬扎搬過來,就坐在小方桌旁邊了。 謝三有心說,離得太近了,坐遠點,姑娘家家需得自重。只是想想桌子這樣小,一時間竟沒有說。只是董香香依靠過來,頓時就帶著一股糕點的香甜味。他本來不餓,卻有點饑腸轆轆。 沒辦法,謝三只能微微垂著頭,給她又倒了一杯茶,嘴里還說著:“喝茶的時候,你要沉下心來,你剛才那是牛嚼牡丹,糟蹋東西。大姑娘那么喝茶真難看。” 董香香嘴角抽了抽,回嘴道:“哪里來得牛?我應該是那朵牡丹才對吧?哪有三哥你這么說人家的?” 謝三上下打量她一眼,然后諷刺道:“還牡丹花呢,你頂多就是個花骨朵。居然還跟我犟嘴?年長的人教育你,你就好好聽著。哪有你這樣頑皮的?好了,先靜下心來,跟一起我喝茶吧。” 董香香心里認定小謝老頭又在鬧了,偏他一臉嚴肅,她也拿他沒有辦法。 其實董香香倒是很喜歡茶,她也知道所謂的功夫茶。只是,她一向把茶當作日常飲料來喝,也就沒那么大規矩。反倒是小謝老頭,不論干什么,都有一大套講究和講究。 不過,謝三知道的事情很多,他的聲音又有磁性,董香香也喜歡聽他說那些舊時候的風俗趣事。所以,兩人一邊淡淡交談,一邊到底把這茶喝了。 董香香還順帶著把關于烤爐的想法,都跟謝三說了。 茶都喝下了好幾杯,謝三才開口道:“這么說,你根本就沒學過正經的泥瓦功夫。就想在我的院子里,砌個爐灶出來?” 董香香只得跟他解釋。“雖然沒正經學過,可我在老家已經動手蓋過了。我們農村人沒那么講究,雞窩兔子窩自己就蓋了。我在家蓋的那烤爐,一直用著挺好的。我還反復收拾過好其次呢,完全可以隨時拆掉。” 謝三聽了這話,眼皮都沒抬,隨口說道:“我這院子可是精心布置的,復合風水和各種雜學,雖然小巧卻也美觀舒適。哪里輪得到你這個半吊子泥瓦匠亂來?再說,你要破壞了院里的景致可怎么算?你指得那個墻角也是我園中一景,冬天看雪最合適了。” 董香香聽了他的話,嘴角直抽抽。“什么風水雜學?謝三哥你還在想那些迷信?該不會你沒事時,在這院子里還布下什么陣了吧?” 董香香這純粹是諷刺。這茶都喝了,他還不答應蓋烤爐的話。董香香絕對會讓這小謝老頭吃下2斤苦瓜。 還好謝三這人到底還是有分寸的,他又想了想,淡淡地開口道:“這樣吧,灶可以蓋,不過你都得聽我的。圖我來畫,也不要你這個半吊子動手。我自然會找上好的泥瓦匠來做。你先等幾天吧。” “啊?喔。” 謝三拽了半天,竟還是答應了。一時間,董香香都被他弄蒙了,最后只得又拿起謝三倒的茶,緩緩喝下去。然后隨口夸道:“這茶還真是好茶,果然好喝。” “你這花骨朵,心太浮,人也毛躁,討好人都不會討好,拍馬屁都不到點子上。還有,你又糟蹋了我得好茶。”謝三老氣橫秋地說她。 “……”一時間,小董老太太竟再一次啞口無語。 自打重生以來,別人不都說她這人老成穩重么?也就小謝老頭敢這么一而再地批評她。 不經意間,小董老太太就這樣被小謝老頭玩了個回馬槍。論嘴上功夫,她還真是敗給這個念書多的小謝老頭了。 這難道就是吃苦瓜之后的蓄意報復?這樣你一來,我一往的,可就有意思了。 不管怎么說,謝三是答應了,董香香中午不但不能給他吃苦瓜,反而還特意炒了一盤他喜歡的花菜。一頓飯吃下來,還算和睦。 吃完飯,董香香剛要站起身去干點別的事。就聽謝三淡淡地說道。 “說你太毛躁,你心里還不肯認?吃完飯也不知道坐著多歇會,消化消化食。你這樣吃完飯就跑,長此以往,胃都要壞了。” “……”董香香也知道他這是出于好意。 只是這樣兩次三番地被小謝老頭壓著說,董香香頓時覺得很別扭。 到現在,董香香才想起來。小謝老頭不耍小性,鬧別扭的時候,他骨子里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沉穩從容大氣,而且既有舊時讀書人的風骨,又有審時度勢的眼光。 特別是他身上經年沉浸書海,早早經歷了悲歡離合,所洗練出來的氣魄,輕而易舉就把董香香壓制住了。 自打重生回來之后,董香香骨子里其實是帶著幾分輕狂的。 她自認走得地方多,見識也廣博。所以,很多事她都會自作主張,還總覺得她的想法就是對的。就算在小西莊幫著母親做瓜子買賣也如是,說到底也是董香香在幕后左右著一切。瓜子廠成功了,她的自信也隨之爆棚。有時,她覺得自己什么都行,什么事都想得足夠周到。 可是,到了年輕三十歲的小謝老頭面前,這人沉下心來,心境竟也跟她一般老辣。同時他輕而易舉就能把她壓住,強逼得她不得不也跟著沉下心來。 這種感覺讓董香香感到格外心驚,她坐在飯桌前半響無語。 反倒是謝三也不理她是什么反應,繼續慢條斯理地吃著飯,就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似的。 上輩子,他們兩人是一路同行的緣分,也可以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這輩子,兩人住在同一屋檐下,難道也要論個誰強誰弱? 一時間,董香香是想不明白了。 可她哪里又知道,就算小謝老頭一直嘴不對著心,百般反抗,拒不承認,實際上,已經下意識地開始拿她當媳婦看了。所以,才會插手她的事,準備好好煞煞她的性子,同時也教她一兩分為人處事的道理。 只是,那萬般的關心都藏在了那張冷淡清雅的面皮底下,也不知道小董老太太什么時候才能發現得了? 吃完飯,又休息了一會兒,謝三就出去了。 董香香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就抱怨。“太陽這么大,這時候出去,也不怕中了暑氣。” 老太太聽了她的話,不禁笑道。“三兒是去找英子了。英子現在拉三輪車賺錢呢。大中午太曬,不便做生意,他就回家休息。到了下午涼快,他就蹬著車出去了。晚上的話,又不知道忙和到幾點才能回來。回家后,他都累了。三兒也不想去擾他休息。 英子這人也不容易,他媽身體不好,他弟弟又跟他脾氣不合,上個月,還吵著中學畢業就不準備念書了。被英子打了一頓。兩兄弟鬧得不可開交。還是三兒去勸和的。死說歹說,陸家小二算是答應念高中了。英子這些日子,較著勁,想多賺點錢呢。所以,三兒找他談事,就得這時候去。” 董香香聽了這話,就是一驚。“看著陸洪英大大咧咧的,人又能鬧騰,想不到他家里也有這么多事?” 老太太卻嘆道:“誰說不是呢,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這年頭,誰家日子也不是那么好過。你也就是遇見現在的英子了。如果是五年前,那就是個張揚的混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追著臨街徐家那丫頭屁股后頭跑。為了她跟別人打架,把自己折騰進去了,一蹲就是五年。出來之后,這小子才算是知事了。現在一家老小都靠他了。” 董香香聽了這話,就更吃驚了。她竟是第一次知道,陸洪英竟還為徐璐媛蹲過監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