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楊氏了解自己的女兒,要是不是隱秘之事,她早就跟自己訴苦了。 “娘……”鄭玉薇蹙了蹙眉心,她有萬語千言想要訴說,但依時下對女子的約束,她一時不知如何說起。 “你這孩子,跟娘還有什么不好說的。”楊氏見狀,連忙寬慰道:“跟娘說,娘為你做主。” 女兒大了,有主見了,自己也能處理事情了,而且她還是家里嫡長女,金尊玉貴,誰敢怠慢她。楊氏覺得,要是事兒小她可不會如此。 楊氏站起身,牽著女兒的手,行到窗下短塌,摟著著她坐下,蹙眉道:“可是你祖母為難你了?”她想來想去,就只有韓老太君,才能為難她女兒。 “不是的,娘,跟祖母沒關系。”鄭玉薇抹了把汗,連忙澄清道。祖母不喜母親,連帶會挑她刺這沒錯,但她到底是祖母的嫡親孫女,要說老太太會多難為她,那倒是絕對沒有的。 “娘,你是不是想跟那,那宣平候府的秦家二表哥定下婚事?” 鄭玉薇組織了一番語言,到底還是選擇單刀直入,畢竟她一個未婚女子,是不能說太多類似語言的,楊氏允許她詢問幾句,但肯定不會跟她多加討論。 京城勛貴人家大多沾親帶故,很多轉(zhuǎn)折親,鄭玉薇跟那男主秦立軒,也是這種連轉(zhuǎn)帶拐的親戚關系,因此她稱其為二表哥。 詢問自己婚事,鄭玉薇不能直接開口就跟楊氏說,是否想把她嫁過去,只能迂回說是定下婚事。不過,意思也一樣,畢竟楊氏膝下就一女,只會cao她的心。 楊氏挑眉,看著女兒,剛要啟唇說話。 鄭玉薇不等母親發(fā)言,連忙把自己的意圖先說清楚,“娘,我很不喜歡秦二表哥,咱家不要跟他家結(jié)親好不好?” 楊氏微挑的眉梢壓下,蹙了起來,她沒有問女兒為何知道自己打算,大概就是剛才聽見的,她頭疼的是另一事。 “那秦二雖并不算太出色,但你們兩人就沒見過幾面,為何就不喜他了。”楊氏沉吟一番,才開口問道。 楊氏固然對秦二不太滿意,只是她挑來挑去,實在沒有更好的了。秦二雖不承爵,但背靠侯府,宣平侯府底子也不薄,女兒不靠嫁妝也能過得很好。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話雖俗,卻是很是實在。他們夫妻固然會給女兒豐厚陪嫁,但也沒打算找一個家底薄的女婿。 楊氏疼愛女兒,這事涉及鄭玉薇終身大事,要不是現(xiàn)實約束,她肯定第一時間以女兒意愿為先。 但現(xiàn)在問題是,外頭形勢嚴峻,她得先以對方的站位為前提,再考慮家世人才種種條件,整個京城翻了一遍后,竟是這么個秦二最為出類拔萃。 不親自cao心挑選,是不知道現(xiàn)在尋個能看上眼的女婿有多難,楊氏今天聽不到靠譜緣由,是不會松口的。 女兒還小,很多事不懂,楊氏覺得,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必須給她拿定主意。 “我,”鄭玉薇總不能說,秦二日后會癡心周文倩,愛得個死去活來吧,但她此前與秦二基本毫無接觸,實在說不出靠譜理由,只能搖晃著母親耍賴道:“我,反正我就是討厭他,娘,你不要定他家嘛。” “行了,這事兒有我與你父親做主,你女孩子家家的,就別多管了。”楊氏被搖晃得險些坐不住,她摟著女兒穩(wěn)住身子,嘴里溫聲說道。 鄭玉薇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楊氏只覺女兒耍在小脾氣,遂安下心,不以為然地拍拍女兒的手,笑道:“好了,咱們要去給你祖母請安去,這可耽擱不得。” 說罷,楊氏喚來下仆,準備出發(fā)往世安堂去。 鄭玉薇初戰(zhàn)失敗,很是沮喪,不過也無法,這事實在急不來,只能先擱置,靜待日后時機。 她其實很理解母親,現(xiàn)在局勢確實緊張,譬如她父親安國公作為今上心腹,近年越來越忙綠,待在家里的時間減少許多,楊氏要考慮很多,好不容易選中個合適的女婿人選,實在不可能讓她毫無理由就否定。 不過,待女主周文倩出現(xiàn)后,鄭玉薇覺得,自己肯定能抓住秦二小辮子,到時候,只要楊氏得知,就算她死活要嫁,母親也不會同意的。 想到這里,鄭玉薇的精神重新振奮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更新~~~ 感謝各位親親的大力支持撒! 么么噠一個! 還要感謝: 讀者“18583386”扔了1個地雷 讀者“18583386”扔了1個地雷 讀者“金小淵”扔了1個地雷 讀者“金小淵”扔了1個地雷 讀者“過期的方便面”,灌溉營養(yǎng)液 讀者“小白”,灌溉營養(yǎng)液 讀者“夜雨聲煩我不煩”,灌溉營養(yǎng)液 讀者“萱”,灌溉營養(yǎng)液 再來一個么么噠! 第4章 天色將明未明,室內(nèi)相當昏暗。 寬敞的書房并無繁復帳幔勾連,案桌博古架等物皆堅硬的紫檀木所制,顏色深沉而厚重,目之所及,此間簡潔大氣,隱透主人威嚴之勢。 墻角燭臺架子上,有高低數(shù)十根的蠟燭,卻并沒盡數(shù)燃起,只點著了最頂上一根。 燭臺架子前方不遠,正是書房內(nèi)間中心,那地方擺放著深紫黑高腳書案,是此間主人日常安坐之處。 寬案后的高椅,此時坐著一名青年男子,他身材高大修長,隨意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身上氣勢輕易便將這靜穆沉古椅案壓服。 一燈如豆,橘黃色的火焰在跳動,帶來的光線并不強烈,讓書房很是昏沉。 男子靜坐沉思,昏黃的燭光從一邊投在他的臉上,一側(cè)面龐可見,而另一半則隱沒在黑暗中。 他五官深邃寬額高梁,濃黑劍眉入鬢,下頜線條硬朗,雖不是時人追捧的白面美男子,倒也頗為英俊。 沉思半響后,男子站起,行至燭臺前,將手中那一張窄小紙片置于其上。 紙片燃起,男子松手,看它燒成灰燼方抬起頭,道:“準備一下,今晨出發(fā)。” 他嗓音低沉,并不大,在靜謐的書房中卻很清晰。話音剛落下,邊上博古架后閃出一條黑色人影,那人影抱拳躬身利落回話,“是,侯爺。” 話罷,黑色人影退出書房,把門掩上,自去安排。 書房門闔上,發(fā)出輕微的“啪”一聲響,室內(nèi)此時只余一人。青年男子佇立片刻,緩緩舉步,踱回到寬厚的書案前,他抬手,慢慢撫上面前案側(cè)邊緣,那里有一道劃痕,極淺,在昏暗是燭光下無法看出。 大手摩挲著光滑而冰涼的木質(zhì)書案邊緣,不出意料,指腹下有淺淺的凹凸之感,他找到了記憶中的劃痕。 這是他幼年所劃,那時候這大書房的主人是他的父親,他是父親愛子,淘氣進入書房玩耍,那時他尚不及案高,抬臂用小刀在上頭劃了一記。 那小刀是祖?zhèn)髦铮h利無比,他偷偷進入父親房中摸出來玩耍,想試試這刀是否好使,于是在同時祖?zhèn)髦锏男∪~紫檀案桌上,調(diào)皮地劃下一道痕跡。 這書案是宣平侯府第一代主人傳下,每一任家主都很是珍惜,不敢輕易有損。父親發(fā)現(xiàn)后,卻并沒有因此呵斥他,只把小刀沒收,說不可玩此物,然后抱著著小小的他,坐在書案后的太師椅上,給他細細說宣平侯府的輝煌往昔。 小小的他聽得入迷,心中對先祖很是向往。 青年男子抬頭,環(huán)顧大書房,歡聲笑語似乎猶在耳邊,慈父卻早已去逝,只余這大書房里的一切,仍陪伴在他身側(cè)。 入目的所有家具都是最上等的小葉紫檀所制,經(jīng)過歲月的沉淀及打磨,它們古韻厚重而威嚴大氣。 紫檀木家具于京城勛貴人家而言,并不稀奇,每家都有上或多或少一些,但這么齊全以及歷史悠久的一整套卻十分罕見。 這套家具,見證著宣平侯府煌煌往昔,陪伴著每一任家主歷經(jīng)寒暑。 只可惜,他祖父壯年因意外辭世,父親自小體弱,擔不得勞累,繼承爵位后只得勉力cao持,亦早早撒手人寰,再之后,他少年承爵至今,已有六、七年。 這短短二、三十年間,宣平侯府沒落之勢已現(xiàn),如果他這一代家主再無作為,只怕侯府頹勢已定,日后奮起不易;兼之如今朝中風云變幻,奪嫡之爭越演越烈,沒依持的宣平侯府若不站隊,就得迅速被急風驟雨打個零落。 青年男子下頜繃緊,目光陡然銳利,父親病倒在床時,他與父親商量過,決意在眾皇子中擇一良主,盼能保宣平侯府周全。 父親身體雖弱,但卻睿智,早早看透日后局勢,在黨爭初時贊同了他的決定,讓他放手去干,如今,他是三皇子心腹。 他才智不及父祖之萬一,只希冀能引領宣平侯府趟過激流暗涌,保存祖上榮光。 男子一拂衣袖,往書房大門而去,他步伐堅定,毫不猶豫,一如心中所念。 青年男子動作利落,翻身上馬,旭日東升,晨光照在他的線條硬朗的英俊面龐上,倍感堅毅,就仿若他的目光。 “侯爺,您是家主,怎能…….”如此冒險。 說話的是小跑而來的老管家,他對府里的事了解甚深,此刻一臉憂心忡忡抬頭,對馬上的主子說道。 “東叔,此事不可托于外人之手。”青年男子低頭說了一句。這個老管家是他早逝父親的心腹,一輩子忠心耿耿,他對其頗有幾分看重,倒愿意解釋一二。 這趟對三皇子一黨極其重要,事出緊急,三皇子連夜傳書,他雖知危險,但思慮一番后,仍決定親自前往。 反正他處于孝期當中,本應深居簡出,正適合掩人耳目,秘密行事。 祖母明智,離世前,特地留下遺言,事急可從權(quán),一切以振興以及保存侯府為要,為她守孝,心意到即可。 “唉,”老管家暗嘆一聲,他就是猜測到如此,才不敢多勸,要不然,他撐著老臉也要阻止主子以身涉險,“侯爺,請為闔府上下萬萬保重。” 老管家無奈退后。 青年男子正是宣平侯府主人,姓秦名立遠,他對老管家點了點頭,抬臂往臉上一抹,手放下時,馬上之人已成了一個相貌普通的方面男人。 策馬揚鞭聲驟起,馬蹄聲急促打在青石板上,“噠噠”之聲清脆而響亮,如疾風掠過,一行十數(shù)騎轉(zhuǎn)眼間消失在后巷深處,不見蹤影。 城門早已開啟,秦立遠一馬當先,率眾人奔出京城南門。 馬蹄聲疾疾,一行青壯男子跨于膘健的馬匹上,迅速過城門前的官道,揚起地上黃塵。 “倩兒,前方便是京城,到了里頭,可不能再如此。”韓氏回頭,正看見女兒撩起馬車窗簾子,往外窺看,不禁開口說道。 侯府規(guī)矩森嚴,可不同家里小門小戶,僭越些亦無妨,韓氏怕女兒不放在心上,一路上已經(jīng)囑咐多次。不過,女兒本來也很有規(guī)矩,只是路途遙遠,京城與江南風土人情相差很大,她才有些好奇。 韓氏對女兒教養(yǎng)頗有信心,因此嘴上說罷,面色倒無變化。 馬隊剛好在車旁駛過,揚起塵土,周文倩蹙了蹙眉,再瞟了眼窗外,輕輕放下車簾子。 京城繁華且富貴,周文倩想起剛才奔過的十來匹膘肥體壯的駿馬,再想想自家的獨駕馬車,眼簾微垂。 那車隊上的人服飾基本統(tǒng)一,很明顯是一家子,但偏并無顯眼標識,應該就是個普通人家,一出手就是十來匹好馬,京城富貴果然是名不虛傳。 馬匹鐵器等物是重要戰(zhàn)略物資,本朝管制頗嚴,富有非官爵人家能購買馬匹,但要購置齊全一水兒毛色體型相同,又高大健壯的駿馬,就要費上不少功夫。 最起碼,周文倩父親未逝世前,每況愈下的周家就難以購齊。 她想起剛才望見的巍峨城墻,心中向往,這次投奔京城,要是能留下來,就再好不過。 一旁的韓氏見女兒深思不屬,有些恍惚,不禁擔心問道:“倩兒,你可是身體不適?” 路途遙遠,韓氏一行輾轉(zhuǎn)兩個多月,水路一段陸路一段,她都有些吃不消,更何況是體質(zhì)較弱的女兒。 周文倩聞言回神,望著母親輕搖了搖頭,“娘,我好著呢。” 這是實話,周文倩看著柔弱,實際上身體不錯,一路雖疲憊些,卻并未趕到不適。她轉(zhuǎn)頭瞥向馬車一角,那里有個十二、三歲的男孩,低頭安靜地窩在角落坐著。 “弟弟可有不適?”周文倩輕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