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他說:“不止。” 江嘉年頓時緊張起來,特別嚴肅地拉住他的胳膊,另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面向自己,認真問道:“不止?她們還干嘛了?” 畢竟眼前這位是自己的丈夫,還是孩子的準爸爸,江嘉年可不希望有誰來挖她的墻角,照她現在對夏經灼的愛意和感情來看,他們要是真的分開了,保不齊她會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來。 夏經灼大約也感受到了她眼中濃厚的愛意,沉吟片刻說道:“也沒有什么,只是拿手機拍照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想到哪里去了? 當然是想到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事情上去了。 江嘉年轉過身去面對墻壁,告訴自己你要好好反省了,難道是因為懷孕了嗎,怎么每天都在想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是因為每天晚上身邊躺著一個非常好吃但是又不吃的男人嗎?啊,第一次和他在一起時候那些細節仿佛就在昨天,痛并快樂著的感受,真是很懷念啊。 身上好像越來越熱了,江嘉年渾身難耐,忍不住又轉回身去看夏經灼,他還保持剛才的姿勢坐著,漫不經心地看著電視屏幕,春晚節目色彩繽紛的反光落在他臉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仿佛都有了顏色,不再是簡單直白的黑色或者白色,他有了別樣的情緒,不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機長先生,而是也會有平凡感情的人。 江嘉年一個心情激動,上去就想親她一下,可夏機長好巧不巧就在這個時候開了口,穩穩當當地來了一句:“爸,馮鞏出來了。” 這一嗓子可了不得,只見廚房里面江父麻溜兒地跑了出來,身上還圍著圍裙,圍裙上還有面粉,他們大約在包餃子,老爺子出來就興奮地說:“馮鞏出來了?哪呢?!” 江嘉年僵硬地維持著剛才轉身噘嘴的動作,尷尬地看了父親一眼,江父看過來的時候就瞬間捂住眼睛有點生氣地說:“你這孩子,大晚上的這是要干嘛!嗨呀!我不看了。” 說完,趕緊跑掉了。 江嘉年弱弱地收回那個傻乎乎的姿勢,摸了摸臉嘟囔:“晚上不干這個難道白天干?”嘟囔完,她抬眼去看夏經灼,只見夏機長眼眸含笑地睨著她這邊,明顯剛才他那全都是故意的,存心是想看她窘迫。 江嘉年伸手放到他身上某個位置,夏機長的表情馬上就變了,不再那么不動聲色和慢條斯理,一臉嚴肅道:“別鬧。” 江嘉年皮笑rou不笑道:“那可不是我先鬧的。” 夏經灼感覺身下某個地方被握著的力道加大了,趕緊說:“我錯了,別鬧了。” 可惜,現在認錯這樣簡單的反應對江嘉年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了。 “別鬧?我偏要鬧。” 低低地說了一聲,江嘉年干脆直接撲到他身上去折騰,因為她懷著孕,他又不能動作太大,擔心傷害到她,所以不管她干什么他都只能受著,一來二去的,吃年夜的飯的時候,夏機長就不在客廳了。“經灼人呢?”江母疑惑地問。 江嘉年一邊嗑瓜子一邊笑瞇瞇道:“嘿嘿,去洗手間了,去解決一點個、人、問、題。” 江母奇怪地注視著閨女,總覺得她笑里藏刀。 而洗手間里,夏經灼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慢慢的長舒了一口氣。 這女人,太狠了,太過分了。 第五十九章 年初一,安平航空的航班依舊堅定不移地開啟著。 往年,作為孤家寡人的夏機長總會仁慈地把休息的機會讓給同事,多年來不但同事已經習慣,連公司和他自己都習慣了,所以今年照常這樣安排的時候,拿著手里的飛行資料從準備室里出來,看著比平日空蕩許多的公司,夏經灼這心里頭就有點不是滋味。 殷曼急匆匆地追上來,問了一句:“夏機長你還堅守在一線啊?我以為你今年要在家里過年呢。” 自從聽了那些外傳的關于江嘉年在辦公室里怎么將陳鋒揪出來的消息后,殷曼對江嘉年那點很些微的討厭就完全消失了,畢竟夏經灼是她那么喜歡過的一個人,有人對他好她肯定高興,既然已經注定那個人不能是自己,傷心過一段時間后就趕緊恢復正常吧,總不能真的在一顆樹上吊死吧,時間會愈合所有傷口。 夏經灼還沒來得及回答殷曼的話,邢舟就拖著箱子跟了上來,他們一行人正準備前往停機坪,航班將在三個小時后起飛,平時他們不會這么早過去,但夏經灼今天出來這么早,大伙兒也就跟著走了,都沒注意到時間其實還很早。 等浩浩蕩蕩一行人走到了機場上,被候機的旅客們行注目里的時候,殷曼才后知后覺道:“哎?我們是不是出來時間太早了?” 邢舟抬手一看表,立刻皺眉道:“這還早呢,我都沒注意,怎么也還得一個小時才要過去,怎么這么早就出來了?” 夏經灼穿著制服,外面套著制服大衣,長及膝蓋,從后望去他整個人身材挺拔頎長,英俊極了。只見他壓低了帽檐,淡淡地看著前方說:“我自己出來有事,你們跟著做什么?” 眾人默,這還不是往日都是這樣走的,一時間習慣了嗎? 于是,候機的旅客們就看見本來浩浩蕩蕩的隊伍就剩下為首的四道杠機長走了,其他人留在那無奈地相視一笑,像是在討論剛才的自己有多傻乎乎的。 夏經灼并沒理會那些,他前往快速安檢通道,拖著飛行箱排在別的同事后面等著過安檢,等待的時候還低頭看表,似乎在趕時間。 江嘉年到的時候,就看見他那副樣子。 挺著大肚子,江嘉年包裹得嚴嚴實實,輕手輕腳地排到隊伍后面,看著走工作人員通道vip旅客,有小姑娘正舉著手機要拍照,照的正好是低頭看表的夏機長,江嘉年皺皺眉,咳了一聲,把偷偷摸摸的小姑娘嚇了一跳,回眸一看,有點奇怪道:“您有事嗎?” 江嘉年沒說什么,但她的咳嗽聲已經引起了夏經灼的注意,這可是自家老婆的聲音,做夢都不會忘記的,夏經灼當時就轉過了頭,小姑娘一看機長大人回頭了,頓時滿眼紅心,手足無措地想要說什么,誰知道機長大人直接繞過她,走到了咳嗽的孕婦身邊,皺著眉說:“你怎么來了,是不是著涼了?” 小姑娘愣住,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大概是什么關系,而自己剛才偷拍的行為估摸著是被人家老婆看見了,小姑娘頓時臉紅地跑掉了,決定呆會再來過安檢。 江嘉年瞥了了一眼對方的背影,摸了摸臉道:“我有那么嚇人嗎?” 夏經灼仔細看了一會,認真道:“興師問罪的樣子的確很嚇人。” 江嘉年無奈地掐了他一下,哼了一聲說:“你沒忘記吧,今天是夏叔叔走的日子。” 夏經灼表情一頓,很快說道:“我記得。” 江嘉年著急道:“那你怎么還沒安排呢?你該不會還是想讓他走吧?” 夏經灼垂眸睨著她,淡淡說道:“我這不是在提前過安檢么?” 江嘉年愣住,好半天沒反應,夏經灼直接脫掉制服大衣套在她身上,在身后排隊的人驚訝地注視下輕聲說:“你回去等我,我要過去了。” 語畢,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便在她呆呆的目送下過了安檢。 后來,江嘉年才反應過來他們那平日里的親密行為在機場排隊安檢的地方有多扎眼,害羞程度不比被發現偷拍的小姑娘差。 而過了安檢,夏機長也沒有像工作時那樣直接前往停機坪,反而翻看著手機里的一條短信,按照短信上告知的登機口找過去,很快就在登機口附近的貴賓休息室里找到了夏淵。 夏淵還是一頭白發,坐在候機室角落盯著地面發呆,周圍的旅客或是在看手機,或是在看電視,只有他在發呆,臉上神情恍惚,起色極差。 他大約身體不太好,總會忍不住咳嗽,夏經灼的腳步停在前臺那里,值班的地勤看見他眼前一亮,羞答答地站起來說:“您好,請問……” 夏經灼不等對方說完話就抬手制止了她接下來要說的,他直接邁開長腿走進去,坐到了夏淵對面的位置上。 夏淵回神,抬眸去看,看見是他之后大吃一驚,愣愣道:“你怎么來了?初一排到班了?” 夏經灼微微頷首,算是回應了他的問題,夏淵有點意外,他好像還是有點反應遲鈍,半晌才說:“你出現在這,我很意外。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見到我了。”話剛說完,又開始咳嗽了。 夏經灼安靜地看著他,在等待他停止咳嗽的過程中,他慢慢皺起了眉,似乎夏淵每咳一下,他的心都被割了一下。 最終,他還是坐不住了,起身去給他倒熱水,夏淵咳嗽著,根本不知道他是去給自己倒熱水,還以為夏經灼煩了,要走,眼眶馬上就紅了,越是想停止咳嗽越是停不下來,直接咳得滿屋子人都看他,人都有點喘不上來氣了。 然后,就在他腦子開始昏迷不清的時候,他看見長相和自己那么相似的兒子回來了,他穿著飛行員制服,手里端著熱水,走過來坐在他身邊,扶著他讓他喝水。 好像一下子他的病就好了,剛才怎么都止不住的咳嗽也在溫水入喉后好了許多,夏淵眼眶越發紅了,喝完水他險些落淚,夏經灼將水杯放到一邊,前臺地勤走過來輕聲說:“請問去美國的夏淵旅客在嗎?您乘坐的航班已經開始登機了。” 夏淵怔怔地看著夏經灼,夏經灼直接對前臺說:“謝謝。” 前臺害羞地點頭,轉身離開,夏淵低下頭,準備起身離開,夏經灼卻直接道:“你不用起來了。” 夏淵不解地看向他,夏經灼也站起來說:“你的機票我已經幫你取消了。”他隨手拍了拍袖口,漫不經心道,“我今天飛北京,晚上大約九點鐘能下班,嘉年在出發層13號外面等你,你和她先回去。” 夏經灼這些話不長,但信息量很大,夏淵聽得整個人都傻了,指著自己說:“你說你取消了我的機票?你讓我……回去?”他聲音顫抖道,“經灼,我不是聽錯了吧,我……” 夏經灼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有些不耐煩道:“我不喜歡一句話說兩次,趕時間飛,先走了。” 語畢,他直接拖著飛行箱離開,那背影看著,真是讓人恍惚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夏淵猶記得當然的自己也是這樣瀟灑的飛行員,可后來是怎么了,就再也提不起cao作儀表的勇氣,就跟再也提不起留在江城的念頭了一樣,仿佛留在這里,就每天要受到問責,備受煎熬。 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13號門外的,夏淵剛站定,就看到白色的轎車停在了他面前,江嘉年打開副駕駛的窗戶朝他說:“爸,你把行李自己放到后備箱吧,我不方便下去,就不幫你了。” 她懷孕了,不能幫他搬行李是正常的,可是讓夏淵意外的不是這個,而是:“你叫我什么?” 江嘉年笑了,朝一邊催促離開的交警抱歉之后才對夏淵說:“爸,你快上車吧,經灼讓我接你回家呢,這大過年的,咱們也別去宿舍了,就到我家里去吧,我爸媽早就想跟您見一面了!” 這樣的畫面,夏淵只在突如其來的夢里夢到過。 但哪怕是在夢里,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可很快的,他上了車,車子慢慢往回走,耳邊是駕駛座上兒媳婦的念叨,他知道是兒子讓她帶他回去的,他也知道自己再也不用走了,從此他不用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國外贖罪,他可以在這里含飴弄孫,可以好好地跟兒子對話,不用再抱著一心的愧疚,看著他的冷眼了。 江嘉年一直在說話,就是怕夏淵情緒不穩定,她想讓他覺得自然隨意一點,但還是沒能阻擋老人的淚水,江嘉年從后視鏡里看見他在哭,也便停止了說話,安靜地調高一些空調,將車子穩穩當當地行駛在機場路上。 她想,最幸福的日子,這才算是要開始了吧。 第六十章 夜幕下,寒冬的風吹著,也掩不住街上人們臉上的喜悅。 新年,就是這樣每家每戶都開心快樂的日子。 夏經灼九點鐘下班,驅車回位于市區的江家,車子要開兩個多小時。 這還是不堵車的前提下。 等他到家的時候,應該是十一點左右,家里人應該都睡了,他手里有一把鑰匙,也不需要勞駕他們開門,他安安靜靜進去,不動聲響地回到房間,不驚動任何人,這樣很好。 當然,這只是夏經灼設想中的畫面,當他終于到了家,按照想象中那樣輕手輕腳地打開門后,見到的卻不是黑著燈的屋子,而是亮堂堂的客廳。 客廳里也不空蕩,家里人還都沒有睡覺,電視機打開著,江父正在和夏淵劃拳,兩人有說有笑,好像多年的老哥們兒一樣,江母在一邊不斷給他們加下酒菜,聽見開門的響動望過來,瞧見是夏經灼之后趕緊過來說:“你爸他們喝起來了,嘉年累了,先回房間睡了,你忙了一天也先去休息吧,那倆老頭子估計現在誰都不認識了,就認識酒!” 夏經灼不可置否地點頭應下,從客廳路過,直奔江嘉年的臥室。 等他開門進去,夏淵那邊才稍稍看了一眼這邊,江父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笑著說:“孩子長大了,咱們用不著那么cao心,老弟你以后不回美國了那就最好了,也別往別處去,就住在咱們這個小區里,沒事兒就來跟我下棋,反正都沒事干!” 夏淵把江父的話聽在耳中,那是多么尋常的晚年生活啊,卻是他前半生從來都不敢奢想的。 他還記得回來的時候,江嘉年告訴他,經灼已經什么都知道了,他原本以為按照經灼性子,哪怕知道真相恐怕也還是會怪自己自作聰明,他一直都不敢自信地覺得自己可以回到他們身邊,過上那雞毛蒜皮的普通生活,想到未來可以有那樣的生活,可以輕松下來,這酒勁就上來了,夏淵也顧不上什么紳士風度和身份了,和江父喝得更高興了。 江母看著,無奈地搖搖頭,低聲警告道:“年年和經灼都休息了,你們倆給我小聲點,不要吵。” 江父趕緊作保證,夏淵也伸出手指比在嘴邊做了噤聲的動作,而房間里,其實江嘉年根本就沒睡著,她一直在等夏經灼回來,他開門進來的時候,她立刻便醒了。 “明天不用上班了,對嗎?” 她伸出胳膊去抱他,還穿著制服,風塵仆仆的男人遲疑了一下,還是伸出雙臂抱住了她。 “嗯。” 他輕輕應著,性感低沉的嗓音令人難忘,江嘉年靠在她懷里好半晌不肯起來,夏經灼敏銳地意識到可能有什么事他不知道,他思考了一下,柔聲問她:“他跟你說什么了么?” 到現在,他還是不能很自然地稱呼夏淵為“我爸”,但江嘉年和他心有靈犀,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 “不是。”她搖頭,抿唇遲疑,過了一會才說,“我今天看了新聞。” 夏經灼微微凝眸,江嘉年遞了手機過去,屏幕上還顯示著關于悅途的新聞。 時間倒退回兩個小時之前。 九點鐘,機場那邊夏經灼才剛下班,但悅途這邊,林寒嶼可能要終生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