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五食散
“你說什么?五食散?”裴正清手一抖,茶盞應聲落地。 “沒錯。” “長寧莫要信口開河!”裴子書瞪著長寧,話中威脅意味濃重。 裴子文皺著眉“:老二!”他從前真傻,老二對寧兒毫無憐愛之心哪里像把他當兄長的樣子。 “二叔,我已派人從平秋苑搜出五食散了,另外桂mama也已經招了,認證無證俱在,侄女兒是否信口開河,諸位可看看這些。”長寧冷笑開口,現在她已經連面上的和睦都不耐與二房的人演了。 “寧兒所言非虛,陳氏意圖謀害母親,兒子帶來了從平秋苑搜到了五食散和桂mama的口供,請父親一觀。”裴子業神色冷峻,手中拿著一卷紙和一個白色的瓷瓶大步走了進來。 裴子書氣得就差破口大罵“:好你個老三,竟敢私闖嫂嫂的院子,你眼中還有沒有禮教?” 裴子業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二哥,事到如今他關心的竟然還是自己去了平秋苑,而非母親的身體!實在令人心寒。 “拿上來。”裴正清喘著粗氣。 裴子業將口供遞給父親,看父親花白的頭發,心中酸澀“:父親要保重身體啊。” 裴正清一目十行,不到半柱香就將這份口供看完。 渾濁的老眼含著淚“:孽畜!”裴正清用盡力氣將手中的口供扔出去。 裴子文從地上撿起,看了起來,越看臉色越難看。末了,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自家二弟。 “寧兒,可有辦法救治?”裴子文艱難地問道。 五食散,那是前朝的禁藥,服之能使人上癮,外表看上去精神越來越好,可內里卻是越來越空。久而久之人便離不開了,只要一些小病小痛,就能徹底催垮了身體。 “寒食散無藥可治,只能強行斷藥,但祖母會很難捱,就算是戒掉了恐怕也…再說,戒藥十分艱難。”長寧艱澀道“:祖母年紀大了,服用五食散已有年余,若是強行戒掉祖母的身體承受不了。” 如果祖母身子再硬朗幾分,她可以拿能增強心脈的藥出來,可那都是虎狼之藥,以祖母現在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就算戒掉了,祖母只怕也時日無多了。 前世一直到裴家抄斬祖母也并沒有異常,想來是自己回府之后讓二房察覺到了威脅,陳氏才鋌而走險加大了藥量。 五食散非毒,自己診脈的時候若不刻意往這方面想也根本診不出來。 長寧心中愧疚,若不是自己太過鋒芒畢露,也不會害的祖母至此。 裴正清還坐在上首,身子微微前傾,像是一日老了十歲,眼角的皺紋耷拉著,老態龍鐘。 “都下去吧。”裴正清揮了揮手。 長寧跟在父親身后行了禮,退了出去。 快要走出院子的時候,身后傳來一道聲音“:多去陪陪她吧。” 長寧身子一頓,行了個禮“:是。” 長寧回到觀瀾苑,腦中還在想昨日趙姨娘來找自己的情形。 “大小姐可知,陳氏為了哄騙老夫人支持二小姐與五殿下定親,竟偷偷將五食散混入老夫人的糕點茶水中。”趙姨娘壓低聲音道。 長寧雙眸一凝,語氣凝重“:你所言當真?” “妾身怎敢拿這個開玩笑,妾身是活得不耐煩了嗎?五食散是二夫人身邊的桂mama保管的,小姐派人一搜便知。” “你是如何知道的?”長寧斂眉。 “妾身是那日在院中偷聽了二夫人與桂mama的談話才知道的。”趙姨娘蹙著眉,她摸不準長寧的意思。 長寧勾起一抹冷笑,若說這里面沒有二叔的手筆是打死她也不肯信的,二嬸那膽子沒人撐腰能干這樣的事?“:你可知為何要對祖母下五石散?” 趙姨娘抬眼悄悄看了一眼長寧,琢磨道“:好像是想將老夫人握在手中。” “行了,姨娘回去吧。”長寧不再想,再怎么想也無法為二房那群畜生脫罪。 “那...二夫人?”趙姨娘提著一顆心,來之前就已經盤算好了,這是她最后的籌碼,如果連這件事都無法說動長寧。她只好自己去向老太爺說,可要真這么做了陳氏縱然無法脫身,可她在二房也無法再立足了。因此權衡利弊,她才將此事告知了向來與陳氏不睦的大小姐,好借大小姐之口扳倒二夫人。 長寧自然看得出趙姨娘心中所想,不禁好笑,與她不睦的不是陳氏,而是整個二房! “你且回去吧,明日我自會將此事告知祖父。” “那妾身?” “你放心,你既然說與我聽,那此事出你口,入我耳,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是你說的。”長寧很清楚趙姨娘的心思,她妄想將自己當刀使,自以為是黃雀,只是不知事情未到最后,究竟誰才是那只黃雀。 “師妹,你怎么了?”師姐的聲音將長寧拉了回來。 夜未央一進屋就看到師妹傻坐著發呆。 長寧回過神來,低聲道“:師姐,你可知道五食散?” “五食散?”夜未央想了片刻才搖頭道“:沒聽過,可是出什么事了?” 長寧苦笑一聲,將陳氏給祖母下藥的事說了出來。 “你別這么內疚,這事與你無關。”夜未央明白問題的關鍵了。 長寧搖搖頭,師姐不懂,可是她是知道的。前世祖母一直到最后體內的五毒散都沒有被發現,這說明什么?說明是因為她重活一世,威脅到了陳氏,這才對祖母加大了劑量。 按桂嬤嬤的口供,也確實如長寧所想。 因為長寧的鋒芒畢露,陳氏覺得原本似乎唾手可得的裴家越來越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為了盡快控制老夫人,好順利讓裴青衣與五殿下定親,她就讓桂嬤嬤加大的劑量。這才使得老夫人心情反復,喜怒無常。 這次要不是趙姨娘,恐怕她是真的沒法將祖母身體衰弱的原因歸結到五食散上面。 平秋苑 陳氏被捆得像個粽子一樣被扔在地上,口中叫罵道“:裴子書,你個沒心肝的東西,我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為了你?現在想讓我一個人去頂罪,你做夢!” 事到如今,裴子書也沒必要再同陳氏演戲,索性撤下面具。 “青衣已經被送去家廟了,青山還沒回來,你已經廢了,當真要將我一并拖下水嗎?”裴子書冷眼看著地上的陳氏,神色似乎帶著憐憫。 陳氏現在還不知道裴青衣出事,因著先前氣暈了老夫人,她便在平秋苑養傷,桂嬤嬤也沒向她提起過,她甚至連夜國公主在裴家都不知道。此刻聽裴子書說女兒已經被送去了家廟。 陳氏驚得瞠目結舌,結結巴巴道“:這......怎么可能?” “你若是非要將我一起拉下水,可曾想過青衣怎么辦?青山又怎么辦?”裴子書見陳氏將他的話聽了進去,頓了頓“:有你這樣的母親,青衣已經是被毀了一半了,若你再將我拖下水,將來誰給孩子們撐腰,沒了我青衣如何再嫁給五殿下?” 一番話下來,陳氏已經倒在地上淚流滿面。 是啊,她這個母親無數次拖了女兒的后腿。沒了裴子書,哪怕五殿下再中意青衣,青衣也決計做不了正妃,做不了正妃,將來何談母儀天下? “你想怎么樣?”再開口時,陳氏已經冷靜下來,她知道事情已經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裴子書笑了一下,雖然笑意極短暫,陳氏還是依稀想起她將將嫁入裴家時,她與裴子書也曾琴瑟和鳴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