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鳳凰清鳴暮云中(七)
莫辜行輸了。 莫鳳儀很是惱火。 母子兩回去之后,莫鳳儀便要求莫辜行跪下。 君子跪天地親師,莫辜行跪下了。 莫鳳儀沉舒口氣,讓自己的語氣和緩一些,她問:“以你根基,全力使出那招‘碧落天風九重天’完全可以出得更猛烈,將她重創(chuàng)!” 莫辜行說:“我愧對項師妹,焉能出手重傷他?” “糊涂!”莫鳳儀纖指指著莫辜行,“你今日若能得勝,在門派中聲望大增,來日想如何彌補她都成。你何必以自己的前途去彌補她?這對你有什么好處?對她這樣一個隨時都能送命的人又有什么好處?” 莫辜行冷聲說:“在母親眼里,凡事都只有好處嗎?” “我眼里不止有好處,還有你。”莫鳳儀說,“為娘為了讓你出人頭地,忍受骨rou分離之苦,把你送去昆侖山。若是你做不了昆侖的掌門,我何必受此思念之苦?” 莫辜行皺眉沉默著,沒有多言。他并非不想反駁,而是他嘗試過無數次,反駁無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更是沒用。要是說清楚自己不想做昆侖掌門,還會讓莫鳳儀癲狂起來。 莫鳳儀在這方面極度固執(zhí),沒有任何人勸得了。她的丈夫穆云,與莫鳳儀的感情已經被長久的相處消磨殆盡;莫鳳儀的同門手足大半也與她不來往。所以莫鳳儀只能在兒子身上傾注她全部的心血,連門派事務都不會讓她如此上心。 莫鳳儀蹲下身子,看著莫辜行,柔聲說:“我知道你怨我,你還在血氣方剛的年紀,總有些天真爛漫的幻想。等你年齒過了百歲,就會理解為娘的苦心了。” 莫辜行倔著臉,沒有回復。 若是莫辜行尚且年少,莫鳳儀會打他一頓。可莫辜行也不年少了。莫鳳儀不得不顧及兒子的尊嚴,不能動手打他。 于是莫鳳儀用衣角擦了擦眼角,隨后卻止不住的,小聲啜泣起來。 莫辜行聽他母親的哭聲,一下便服了軟。 莫辜行站起身來,拿出手帕,遞給他的母親。莫鳳儀那一雙鳳眼浸潤了水光,失卻了威嚴,哭得楚楚可憐。 莫辜行實在不忍,一邊替他母親擦去了眼淚,一邊輕聲說:“母親,別哭了,我知道你的好意。” 莫鳳儀還是在哭,臉上的妝都被眼淚暈花了。 莫辜行知道她母親哭得意思,縱使面色難看,卻還是一邊勸,一邊說:“這樣的事,不會再有下次。但聽母親的意思。” 莫鳳儀還是在哭。莫辜行只能倒了茶,又是勸,又是保證,又是發(fā)誓。 最后,莫鳳儀哭著說:“你必須保證,從今日起勤加習武,就算你根基比她強,要讓你師妹,可好歹,也不能在招式上落了下乘。你學得刀法是你父親穆云的,劍法是仙界第一劍項文舟的,你怎么能輸卻一個剛剛修仙幾個月的女子呢?” 莫辜行嘆息:“母親說得是。” 莫辜行又發(fā)誓,一定好好習武練功,不辜負他母親的這么多年的犧牲,莫鳳儀方才不哭了。 莫辜行離開莫鳳儀居的住處。 他的臉色難看極了。 可他沒有法子。 這是他的母親,他唯一無法選擇的,就是自己擁有什么樣的父母。 ====== 戰(zhàn)勝了莫辜行之后,項司雨進入決賽。她已經坐穩(wěn)了亞魁的位置,只要再贏過昆侖山的玄清道長,便能獲取菁才論武會的頭名。 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是:蕭繼平在第二名組輸給了玄清道長,止步于半決賽前。而莫辜行會在半決賽中與輸給了玄清道長的曾子學館弟子高嵐對陣,來角逐第三名的位置。 這一日絳雪閣午飯聚餐,蕭繼平坐到項司雨身邊,滿臉激動,著重跟她說:“小師叔,你一定一定要贏了玄清,替我報仇!” “他是什么路數?”項司雨問。 蕭繼平說:“他的劍法一般,但專精于術法。以術陣為基礎展開的陣地戰(zhàn)思路。很難搞!” 林紅雪說:“以小師叔目前的進度,應該還沒有系統(tǒng)學習過術法術陣吧?” 項司雨點頭:“只學過幾個基礎的。” 蕭繼平皺眉,為難說:“那就難辦了。” 蕭繼平對這事特別上心,仿佛要上場比武的不是項司雨,而是他自己。 項司雨笑了笑,說:“隨緣吧,我本來也就是想過來磨練自己,積攢一點戰(zhàn)斗經驗,誰知道殺入決賽了。” 項司雨回想了一下,殺入決賽的過程好像是太過輕易了。 林紅雪說:“聽說小師叔和莫師叔的打斗很精彩,小師叔有何感想?” “沒什么感想,就是……”項司雨回想一下,說,“我感覺好像贏的太輕易了。” 白絡繹嚼了嚼雞rou,說:“他讓了你。” “對對對,是有這種感覺。”項司雨贊同說,“最后一招,我把他打下了擂臺,可他穩(wěn)住了身形,說明他還是能接下的。” 白絡繹把沒有嚼碎的雞rou囫圇吞下,然后解釋:“他留了三分根基沒有使出來,只發(fā)揮了七成的真氣和十成的招式跟你打。但你那招‘簫韶九成’出得確實又快又有創(chuàng)意,以他目前修為,全力以赴也沒法破招,只能護住自己。你能取下他實屬正常。” 招式中,所謂“有創(chuàng)意”,就是指在完全預料不到的情況下出的奇招。如果一方實力弱小,面對強敵時,很大程度上就要看招式的創(chuàng)意,是否能做到出奇制勝了。四平八穩(wěn)是很難在與強敵的對戰(zhàn)中取得優(yōu)勢的。 白鶚說:“項姑娘,你與莫辜行的比試已經結束了,不如好好思考如何對付玄清。” 項司雨問:“蕭繼平到底怎么輸的?” 項司雨不禁想,要是有個視頻回放之類的就好了,她還可以看看玄清道長到底是怎么打斗的? 白鶚說:“蕭兄嘛……只能說輸的不冤。他本來可以贏得,但比武較量,除卻招式、根基、術陣上的比拼,有時候也是一場心理戰(zhàn)。蕭兄太嫩了,人家隨便兩句話就被激怒了,可不就輸了?” 項司雨看了看蕭繼平,總算明白他為何如此激動,如此上心了。玄清道長的嘴炮功力想必了得。 項司雨好奇問:“玄清道長都說了什么?”說著還拿胳膊肘撞了撞蕭繼平:“給我們說說看嘛。” 蕭繼平一想到這兒,氣得把筷子放下了。 林紅雪笑了笑,說:“蕭師弟每打一招,玄清道長就說:‘這位師弟,你這招練得不到家啊’,‘師弟,這招要這么出’。‘唉,師弟,極招不應該在這時候出,出早了,時機不對啊’。” 林紅雪學著玄清道長那副說教口吻,頓時變得滑稽異常,項司雨不禁掩嘴笑了。 “這位玄清道長真是……”項司雨說,“他平素跟同門修煉也是這副德行嗎?真不怕被人打死嗎?” 蕭繼平沉嘆口氣,對項司雨說:“就是如此,小師叔,你一定要替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