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阿紅蒼夜(二合一章)
項司雨醒來時,是在深夜。是時,林紅雪已經(jīng)睡著了。項司雨輕手輕腳,去食堂廚房找了些剩菜吃,回來之后縮回床上躺下。她沒受什么傷,也睡得飽飽的,但不知為何,她覺得渾身很累,明明才吃了飯,渾身卻一點力氣都沒有。 項司雨在記憶空間渡過了兩年,還和玉衡星君激戰(zhàn)一場,消耗的精神能量都是實打?qū)嵉摹Q巯拢椝居暧X得渾身疲累才正常。若是精神充溢,才要注意是不是還有什么遺留的精神類術(shù)法。 項司雨翻了個身,用被子蒙著頭,想繼續(xù)睡。她閉著眼睛,反復(fù)試圖入睡,卻睡不著。 一個人明明很累,連說話都懶得說,閉上眼卻睡不著,這可真是痛苦。 項司雨沒法,干脆跟天證傳音說:“天證……你在嗎?” “恩。” 屋里五屜柜上的“辟水劍”傳音過來。項司雨吃了一驚,天證傳音說:“我變成了辟水劍的樣子。” “那辟水劍呢?” “在你的乾坤陣中。” “這樣啊……”項司雨有氣無力地傳音,“好累呀……但又睡不著……” “你的精力消耗過度,過兩天就好了。”天證稍稍一頓,跟項司雨傳音說,“有件事,我要和你說。” “什么事?” “你在記憶中,是不是看到我對你出手了?” “……”項司雨無奈地笑笑,“沒有,只是當時,我真以為我要死了。” 天證顯然是聽到項司雨拼命喊出來的那句“天證!你難道想傷到芷汀jiejie的尸身嗎”,他很為此介懷。 天證沉吟片刻,才傳音說:“我只是沒想到,我居然會成為你的心魔。” 項司雨趕忙傳音解釋:“那是我第一次切切實實感覺到離死很近,所以我害怕。可現(xiàn)在不會了,且不說風靖遠幫我克服了它,而且你也沒有理由再傷害我了。” 天證聞言,欲言又止,終究沒說什么。項司雨接著補充:“而且我也有貪念,像我這樣平凡的女子,竟然能得到六界第一神劍,你愿意留在我身邊,雖然挺驚訝的,但我也是真的很高興。” 天證傳音說:“不,你沒有貪念。” 項司雨傳音說:“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沒有貪念?” 天證傳音說:“我們劍靈,并沒有絕大多數(shù)生物擁有的五感。我們只能用劍覺來感知世界,正因我們只有一種知覺,所以感知更加純粹。你難道不奇怪,為什么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敢把發(fā)妻交給你?” 項司雨苦笑:“是挺奇怪的,但我沒想過這么多。” 也不止是天證信任項司雨人品,更是因為項司雨養(yǎng)了阿紅。不過項司雨不知道也就是了。 天證傳音說:“正因劍覺之故。” 項司雨為岔開話題,趁機提問:“項文舟的先天劍覺,和蕭思學師兄的后天劍覺,到底有什么差別?還有穆云師兄的刀覺,和劍覺有什么不同嗎?” “六界生靈,除了器靈之外,余者的劍覺刀覺,皆屬于武覺,只是側(cè)重不同而已。”天證傳音說,“堪破表象,直達本心,此為器靈與生俱來的天賦。而先天劍覺也并非真的是先天從娘胎里帶出來的,純粹是因其九歲之前就受劍術(shù)熏陶,浸yin于劍術(shù),機緣巧合之下與劍器通感,培養(yǎng)而成。后天劍覺則是九歲之后浸yin于劍術(shù),憑著自己在劍道上的經(jīng)驗,成就了后天劍覺。至于穆云,他的后天武覺很是特殊,似乎是因為他既練過劍,也練過刀,而且悟性過人,所有的武學在他手里都能輕易的化為己用。” “穆云師兄原來是天才啊……”項司雨嘆息著傳音。 “穆云資質(zhì)不好,幸而悟性過人。像項文舟那樣資質(zhì)好悟性佳的才是少見的天才。”天證傳音說。 “他……天才?”項司雨表示懷疑。 “若非是天才,一個修行者怎么可能日日沉溺于聲色犬馬,卻依舊能穩(wěn)坐仙界第一劍的交椅?” “……恩,好像有道理。”項司雨傳音說,“說來,修行者不應(yīng)該是禁欲節(jié)欲修行嗎?為什么項文舟天天……恩……卻還沒有廢功?” 天證傳音說:“蘭陵學館承自儒門一脈,講究食色性也,不縱欲即可。分屬玄門的昆侖山倡導(dǎo)禁欲,便是因昆侖山的修行功法特殊所致。其余玄門門派,如蓬萊山碧靈宮,講求節(jié)欲,對于婚喪嫁娶,不提倡也不禁止。如蜀山紫霄劍派,此派女子雖少,但門中婚喪嫁娶之人甚多,只因此派功法看重人品心性,而非此間事。” “……恩,我有個問題想問你。”項司雨傳音說。 “說。” “我的資質(zhì)悟性怎么樣?” “……”天證傳音問,“你想聽實話?” “當然!” 天證猶疑一會兒,又頓了頓,轉(zhuǎn)口說:“就那樣吧。” 項司雨顯然沒懂,或許是裝作不懂,又或許抱有一絲僥幸,總之她打破砂鍋問到底:“就哪樣啊?到底好不好?” “不好。”天證又補充傳音,“不好也不壞,中等水平。” “……” 項司雨嘆了口氣,她為何就沒有穿越主角該有的金手指呢? =========== 第二日醒來,項司雨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結(jié)果被林紅雪拉著不讓出門。理由是她精神耗損過度,必須好好休養(yǎng),否則會對未來修行造成不可逆的傷害。項司雨一聽這,果然乖乖地回床上躺著。 項司雨一醒,各路人馬都來探望她。白氏姐弟、蕭繼平、蕭鳳飛、燕初行、李佑等自不必說,張肅清和甘寧遠也過來瞧了瞧,表示了禮貌性的慰問,連白珠軒都跑了過來,給她把xue探脈,檢查她身體有沒有其他地方出問題。玉清荷和高行吾還在忙于處理蒼陽城之事的余波,來不了,便由項文舟、穆云做代表過來瞧了瞧。哪知項文舟一來就要當著項司雨的面拿她的月例銀子,項司雨氣得要拔劍砍他。穆云擺手阻止了項司雨,說:“師妹你躺下休息,我來。” 說著,穆云當場把項文舟揍了一頓,把銀子給項司雨搶了回來。 項司雨攤在床上,剛剛罵了項文舟一頓,現(xiàn)在渾身疲軟。項司雨說:“師兄,幫我把這個人帶走,我看到他頭都疼。” 穆云點頭應(yīng)下,不由分說地把項文舟帶走了。 項司雨想,初見穆云還覺得這人不會說話,挺可惡的。事實證明,在項文舟跟前,穆云那些缺點根本不算什么。項司雨還越來越覺得穆云是一個暖心的好師兄了。 又休養(yǎng)了一日,一日后,風靖遠來找她,問她恢復(fù)得怎么樣?項司雨精力恢復(fù)了大半,雖然還是被拘在床上不能出去溜達,可她已經(jīng)可以躺著看書了。項司雨跟風靖遠隨意套了一下,風靖遠后轉(zhuǎn)入正題:“我想向你借一樣?xùn)|西。” “什么東西?” 風靖遠說:“你不是有一頭叫阿紅的小毛驢嗎?” “是有,阿紅怎么了嗎?” 風靖遠搖搖頭,說:“沒怎么,碧痕山莊那邊有百姓需要駝貨,想借你的驢子一用。” 項司雨覺得奇怪,在碧痕山莊安置的蒼陽城百姓需要駝貨,干嘛非得借她的驢子?就算飛來石不能隨意用,可御劍飛行不也快得多?不過借驢子到底是個小事,項司雨也沒在意,說:“可以,到時候給我?guī)Щ貋砭托辛耍瑒e弄成驢rou火燒了。” 風靖遠一笑,說:“放心,不會的。” 風靖遠遂離開絳雪閣,去馬房找到了毛驢阿紅。阿紅正在吃rou包子,李佑正在喂它。李佑見風靖遠來,趕忙頷首行禮:“風師叔。” 風靖遠問:“你是在喂項師妹的毛驢嗎?” 李佑點頭:“是啊,小師叔受傷了,恐怕沒空照顧驢子,我就過來搭手幫兩天。” 風靖遠點頭:“你有心了,這驢子,師妹剛剛借給我了,這幾天我來照顧就行。你還是學生,好好讀書修煉才是正經(jīng)。” “恩,那就有勞師叔了。”李佑頷首說。 風靖遠說:“回去吧。” 李佑和風靖遠道別離開,風靖遠看著驢子,把它牽出馬棚,又御劍帶走了,帶到了梧山的一個小山洞里。又在四下布了結(jié)界,好讓人不能進,蟲不能出。一人一驢遂被困在這洞中。 這時,風靖遠拿出一壺酒,揭開蓋嗅了嗅,夸張地贊嘆道:“哇,九嶷山的竹靈酒,香,真香!” 風靖遠啜了一口酒,刻意啜出夸張的聲音來。毛驢盯著他,不出聲,也不動作。 這一壺酒只喝了幾口,風靖遠就放進兜中的乾坤陣里,又拿出一只熱騰騰、香撲撲的荷葉雞。一時間,雞的香氣滿溢整個洞xue。 “這只荷葉雞真香。”風靖遠咬了一口,說,“rou質(zhì)鮮嫩,入口即爛。上品,上品。” 毛驢阿紅還是盯著他。 風靖遠瞧了瞧毛驢阿紅,不禁笑了,說:“兄弟,是不是餓了?” 毛驢阿紅當然不能說話。 風靖遠拿出一個小食槽,在里頭放了一點秸稈、一點樹皮、一點干草,他一邊撫摸著阿紅,一邊把草料給阿紅布置好。一邊布置,還一邊嘆息說:“兄弟,從前真是委屈你了。你說我?guī)熋庙椝居暝趺磿B(yǎng)驢呢?她什么時候見過吃rou包子的驢?唉,你一直都吃rou包子和燒雞,真是太委屈了。現(xiàn)在可好,總算能讓你吃點驢該吃的正餐。別氣,盡管吃。” 毛驢阿紅:“……” 要說諸方變幻之術(shù),在仙界雖然普及率高,但只是一個好玩用的術(shù)法。仙家在變成動物的時候,一定要將這動物的形態(tài)和習性一同模仿,才不會被看出破綻。蒼夜對毛驢的模仿已經(jīng)惟妙惟肖,但還欠缺一些。比如驢子是草食動物,他吃rou包子和燒雞,顯然就不是驢該有的行為。 這樣說可能還是太抽象,說得更形象一點。假如一名仙人正被仇家追殺,他為了逃命,靈機一動,變成了一條老瘦的黃狗。仇家追上了他,看附近沒有人,就一條瘦狗在那兒搖尾巴。這時候,一個小孩跑過來,在地上拉了一坨屎。仇家一看,尋思狗是吃屎的,于是盯著仙人化成的狗打量。請問,如果你是仙人,在這種緊急情況下,吃不吃屎? 風靖遠還不算太過分,只是讓蒼夜吃干草而已。蒼夜倒可以硬著頭皮吃下去,但他畢竟是人,就算修仙,也不代表他的胃進化出消化干草的功能,吃了草也一樣難受。 于是毛驢阿紅控使四條驢蹄走開,風靖遠抓一把草去追,阿紅往后一踹蹶子,風靖遠趕忙躲開了。 阿紅走到山洞一個角落,趴下閉眼。只聽風靖遠悠悠道:“誒呀,兄弟,你說我這師妹真是慢待了你呀。” 阿紅閉著驢眼。 風靖遠說:“我看你年齒,在驢中已經(jīng)很老了,也沒個驢媳婦兒,也是可憐。” 阿紅的驢耳動了動,不善地看向風靖遠。 風靖遠說:“這樣吧,我明日去和小師妹說說,讓她給你找個老伴,好讓你下一窩驢崽子,安度晚年啊。” 阿紅終于忍不了了,口吐人言,破口大罵:“風靖遠!你找死嗎?” “哈哈哈哈。”風靖遠朗聲笑道,“我看你還能忍多久?變回人身吧。” 阿紅搖身一變,變成了蒼夜的形貌。風靖遠上前,拂手抖落了蒼夜身上的塵土,笑著問:“好兄弟,能告訴我,你為何要變成驢的模樣嗎?” “為了修行。”蒼夜說。 “修行?”風靖遠顯然難以理解。 蒼夜說:“人有人道,仙有仙道,我也有我自己的道。這些年,從驢的角度看待世事,又使我有了領(lǐng)悟。” “說得好聽。”風靖遠想起在項司雨腦海中看到的東西,“蹭項師妹的吃喝,占她的便宜,還讓她伺候你洗澡,還能免費聽她說書。你的日子過得蠻舒服嘛。” “……”蒼夜納罕問,“你怎么知道?” 風靖遠一笑:“我怎么不知道?” 蒼夜辯解說:“又不是我讓她給我洗澡,我也不愿意做她的枕頭,何況……” “別何況了。”風靖遠打斷說,“得了便宜還賣乖,你這人越來越混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