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夢寐以求
安可喬越想越覺得不對,就算他弟弟死了,也要有尸體吧,為什么他什么都沒有發現。 轉過彎來之后,安可喬開始反抗,也掐上了印子的脖子,然而當他的手伸到印子的脖頸處時,印子脖頸處的傷口讓他的心稍稍一驚,他曾經也被弟弟咬過脖頸,當初的傷口也是這樣又深又觸目驚心。 “你這是…被安以喬咬得?” 安可喬艱難地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來。 印子也同樣艱難:“對啊,你弟弟當初就在那飛機上,不然,你以為飛機為什么會墜入海里。” 一瞬間,印子的話又讓安可喬分心。 “你說他死了,他怎么死的?” 安可喬松開了印子的脖子,想讓印子好好說說當時的經過。 “你是他哥必然知道他有什么病癥,我是沒見過他以前發瘋的樣子,但是那時候的他真的像個妖怪,飛機墜進海里的時候,他已經完全失控,所以不小心被水嗆死了。” “那他的尸體呢?” “當然藏起來了,若輕易被你們找到不就被你們知道我們放出去的是假消息了。” “藏在了哪兒?”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當時我也受了傷昏迷了過去。” 印子明顯感覺安可喬已經漸漸信了他的話,沒再給他太多緩和的機會,趕緊追問道:“你弟弟的事我已經全部告訴了你,齊叔呢?齊叔在哪兒?” 安可喬恍惚了好一會兒才來一句:“我也不知道。” “你騙我?” 印子拎起安可喬的衣領,語氣里盡顯氣憤。 安可喬卻不為所動,依舊雙眼無神,淡漠道:“我說得是真的,我跟他一起逃出來的,但是他去了哪里我并不知道。” “逃出來?你們從哪里逃出來的?” “潁河,潁河的一個小屋里。” “具體是哪兒?” “自己去找。” 安可喬突然又兇猛了起來,使勁將印子推開,哪怕他弟弟真的死了,無論如何就算是尸體他也要。 但是印子又豈會讓他輕易離開,兩人交手了幾個回合,安可喬直接將印子迷暈消失了。 —————— 戴黑色面罩的人醒來時,先看到了躺在自己旁邊的安以喬,他極速爬過去探了探安以喬的呼吸,確定安以喬還沒死才安下心來。 只是安心了沒一秒,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兒。在他的記憶里,他跟著蘇峰進到了潁河的小木屋,然后蘇峰把房子移到了地下,再然后…他好像被蘇峰打暈了。 他抬眼看了看周圍的一切,他竟然……竟然被關進了牢里。 他站起來想瞬移出去,結果被牢房的鐵欄桿擋了回來。 這怎么…怎么會…… 他無法想象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然而對門牢房里的人,卻突然有人笑了。 “原來你是這副樣子啊,難怪啊會戴著黑色面罩。” “可真是嚇人呢,但那又怎么樣,你現在跟我們一樣也出不去了吧。” “不是想把我們都殺死嗎,來啊,殺我們啊,過不來吧,哈哈哈……” 那些人的話一出來,原來一直戴黑色面罩的人就摸上了自己的臉,當他發現他的黑色面罩已經不見了的時候,心一瞬間就慌了。 怎么會,為什么?他的臉…… 啊……他長吼一聲后,就開始一個勁兒的呼喊蘇峰的名字。 然而他吼了好一陣兒蘇峰也沒有出來,反而是把一直昏迷不醒的安以喬叫醒了。 安以喬醒來后并沒立刻站起來,因為他頭部還很疼,他就躺著看了看身邊的環境,畢竟不是第一次進監獄,所以大眼一看,他就知道自己又被抓了。 起初他以為一直在喊叫的那個人就是個普通獄友,但越看越覺得那人的身形很熟悉時,硬是強迫自己坐了起來。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又揉了揉眼睛,確信那人就是先前把他抓起來的那個戴黑色面罩的人時,努力站起來走到了那人旁邊。 本想對那人說“別叫嚷了”,然而只是個側臉,就讓他心里莫名一顫。 那還是人的臉的嗎?竟全是傷疤,就像被太陽暴曬了好些天沒有澆過水的地面,干裂的全是傷痕。 安以喬還沒緩過來,那人已用余光瞥見了他,突然背過身去,猛地撕下衣服上了一塊布蒙在了臉上,才轉過身來看向安以喬。 兩人默默無語對望了幾眼,安以喬還是走向前去,要把那人擋在臉前的衣料揭開。 最初那人阻止了安以喬,但安以喬還是伸手,伸了幾次,那人便沒再阻止。 又是無言的對視,好一陣兒過去,安以喬才聲音顫抖著開了口。 “怎么,把自己的臉毀成這樣,是不想讓我們把你認出來?還是害怕我們來找你報仇。” 或許別人看多久都認不出那滿是傷疤的臉,但安以喬多瞅幾眼還是能從那人的輪廓里認出,那人就是他一直懷疑的那個人,就是他小時候日日夜夜想擺脫掉的那個人,是他長大后不想再遇見,若遇見就想將他千刀萬剮的人。 明明他們曾是親人,現在卻毫無感情可言。 那滿臉盡是傷疤的人,突然柔下來,低聲喚了一聲:“小以……” “別叫我名字,你不配。” “我知道你恨我,但這么多年過去了……” “過不去,這么多年過去了,也過不去,我不會原諒你,絕對不會。你當年是如何對我的,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不,我根本擁有不了一輩子,現在的我隨時可能會死,你現在看見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開心,把自己的親兒子折磨成這個樣子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安以喬聲嘶力竭地吼叫著,這些話他已經埋藏太久。 “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你可真好意思說,當年為什么要那樣對我?” “我也是一時糊涂。” “一時糊涂,呵,你這么多年就沒變過,你到現在都還在拿人做實驗難道不是嗎?在潁河我看到的那些難道都是假的嗎?” “我那是愧疚,想找到能治好你病的藥方,才……” “安南大……承認自己的罪過就那么困難嗎?還要拿我當借口。” 安南大,這名字他已經太多年太多年沒聽到過了,沒想到有一天會從自己的親兒子嘴里說出來,而且說得滿是厭惡。 “哪怕你不信,可是當年你們離開的時候,你母親也死了,對我打擊真的很大。我這些年一直都在尋找你們,想補償……” “別說了,別說了,我就沒見過你這么臉皮厚的人,做出那么多骯臟的事來,竟然還能說得這么云淡風輕。” 安以喬忍無可忍地撲過去掐住了安南大的脖子,又叫嚷道:“你想補償我們,那你可知道我再見到你時想做什么,我想殺了你,每一次我從噩夢中驚醒,每一次我病情發作到讓我發瘋發狂,我都會想起你,每想起你一次就對你的恨意加深一分,弄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讓你怎么死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小以……” “我說過,別喊我的名字,你不配。” 安以喬一拳打到安南大的臉上,頓時安南大倒在了地上。 不給安南大反應的時間,安以喬又撲過去,騎到安南大身上,一拳一拳地揍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從兇狠萬分,到突然哭泣,這個過程或許只有他自己能真正體會到那其中到底有多少痛。 安南大一直沒還手,對于安以喬的罵聲,也沒再還口一句。他一直都知道欠他的早晚要還,好些年他都以為他那倆個孩子已經死了,突然知道他們還活著的時候,沒人能體會到他內心的那種復雜心情,又不肯面對,又想見他們。 安以喬一直打到累了,沒有任何力氣了,才躺在了安南大旁邊。 兩人喘息了好久,安以喬忽然聽見一句“對不起”。 呵,對不起,這道歉來得太晚了,也來的沒有任何意義,一點都不能撫平他內心的傷痕。 又過了一會兒,安以喬又聽見了一聲“對不起”。 這次他火上來了,朝著安南大喊道:“沒用,沒用,你說多少遍都沒用。” 安南大也看向了安以喬,還流下了兩行淚:“爸爸真的錯了,孩子,爸爸真的錯了。” “我叫你不要說了,我叫你不要說了。” 安以喬突然起身又掐上了安南大的脖子。 他本以為他可以毫不猶豫地將安南大殺死,畢竟這些年他也殺過不少人,早已麻木,那些人跟他無冤無仇他都能下得了狠心,他安南大害他成這樣,他更應該下得去手。 然而啊,究竟為什么,究竟為什么,在聽到那一聲對不起時,明明討厭的要死,可是這一刻還是不能將他徹底殺死。 安以喬在痛恨自己這么優柔寡斷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一個聲音:“原來,你真的是安南大,安路長的兒子。” 安以喬頓然抬起頭來,手也不自覺地松開了安南大的脖子。站在牢房外的人,他不敢十分確信但他猜測那是蘇峰。 安南大比安以喬先一步站起來,走到鐵欄桿處,瞬間又恢復了兇狠。 “對啊,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會無緣無故地找上你,都是你,若不是你,我父親也不會死。你還我父親的命來。” 安南大伸出手想要抓住蘇峰,可他那真是癡人說夢。他使勁搖晃著鐵欄桿,又憤憤開口:“憑什么你和李懷跡都活著就我父親死了,憑什么?當初那藥還是你研制出來的,如果你不研制出來哪會有后來那些事,都是你,該死的人是你才對。” 蘇峰等他張狂夠了才靠近了一些:“因為他和你們一樣,都太輕視人的生命,隨隨便便拿人做實驗。他害死了多少人你不知道,你和你兒子,你們害死了多少人,你們不清楚嗎?” “你以為你清白,我不信你這么多年就沒害過一個人。” “我當然不清白,不然我怎么會這么心甘情愿地在監獄里過了后半生。” “你放我們出去,我才不一輩子都待在牢里,我還有很多父親的遺愿沒有完成,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交出來,把移動房子的秘訣交出來,把我父親師父的筆記本交出來。” 安南大這次抓住蘇峰的衣領,本來就恐怖的臉,此時更是恐怖的慎人。 但蘇峰不為所動。 那更讓安南大氣憤了。 可是無論安南大吼叫什么,蘇峰都對他的話置之不理,最后安南大突然“砰”的一聲跪到地上,眼里更是熱淚滾滾。 “我都認,我做的錯事我都認,但求求你救救他吧,他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他還年輕,他不能一輩子都待在牢里。父親師父的筆記本上肯定有能治他這種病的藥方,你快救救他吧。” 隔著鐵欄桿安南大拉著蘇峰的褲腿,低聲下氣的乞求著,他這輩子還沒有這么卑微過。 然而啊,蘇峰就像鐵了心,根本對他的乞求無動于衷。 一直處于觀摩狀態的安以喬,本以為看到安南大如此落魄會開心的不得了,可是他那時揪心的要命。 他腦海里自動地浮現了一些小時候的畫面,那時他不懂為何他們就沒有一個固定的家,為什么總要東躲西藏,為什么總被人指指點點,原來都是因為爺爺。 當他走到安南大身邊,想要將安南大扶起來時,蘇峰突然扔到安南大腳下一個看起來有些破舊的本子,隨后他就聽見蘇峰說:“這就是你和你父親費盡心思想要得到的我師父的筆記本,自己看吧。” 安南大立馬哆哆嗦嗦地將那本子拾起來,在安南大翻看的時候,蘇峰又說道:“如果不是你父親自己想死,你以為依他的本事,這牢房能攔得住他?” 安南大打開他日思夜想夢寐以求想得到的筆記本,卻發現里面的內容與他父親說得完全不同時,他的第一反應是朝蘇峰吼道:“這是假的對不對,這是假的,這不可能是真的,你把真的藏在哪兒?” 安以喬撿起被安南大扔到地上的那個筆記本,他翻看了幾眼,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原來,讓他們三輩人不擇手段想要得到的東西,竟然是如此普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