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生離死別
秦牧海被張生救回來以后,心里就開始有些不堅定了。 他一個將死之人,本早已看淡生死,所以無論被誰抓去,被誰逼問,他都不在意,因為他想著等他有一天把他想拜訪的人都拜訪完了,若他還沒死也沒被人殺死,他也會選擇自殺。 當初他懇求蘇峰放他出來時,就保證過,不會對任何人透露那座監獄的信息。哪怕遇到李懷跡的兒子李方隱,也絕不妥協。 可是,當看到張生和齊光為了他而受了傷時,他這心啊,莫名的心疼。 所以今兒早上張生又問起,他忍不住說了出來,他離開監獄時,那座監獄在哪里。 不過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天,他也不確定那監獄還在不在。 張生帶著秦牧海和李方隱趕到秦牧海所說的地方的時候,周圍全是連綿不絕的山丘,而且似昨夜剛下過雨,霧氣很重,一眼望去真不好看到哪里有房子,但也的確是隱藏房子的好地方。 具體位置秦牧海也說不上來,所以張生只能一處一處的找。 不得不說蘇峰找的這個地方是真好,隱秘的無可挑剔,因為沒被開發過,而且占地寬廣,找起來十分不易。 張生在那里來來來回回找尋了兩個多小時,依舊是一無所獲。 “木亦清打電話過來說光兒受了很嚴重的傷,要不我們等霧氣下去后再來找吧,你這樣找下去也遲早會把身子拖垮。而且也沒準蘇叔已經把房子換了位置,走吧。” 當張生好不容易歸來時,李方隱看他那疲憊的樣子,實在是愧疚極了,為了找他父親,他這幫兄弟為他付出太多,他生怕哪一天父親沒找回來,兄弟卻先沒了命。 秦牧海身子本就弱,在那兒吹了兩個多小時的冷風,也快堅持不住了,于是張生還是先帶他們回了木亦清那兒。 —————— 從戴黑色面罩的人那里逃出來,安可喬給齊叔打了個電話,當電話無法接通時,他才想起來,弟弟讓女老板為他拿藥那次過后,齊叔已經把那個電話號碼徹底作廢了。 于是他只好帶著弟弟來到了齊叔的倉庫,他瘋狂翻找也沒找到能救弟弟的藥時,不得不帶弟弟來到了齊叔的家里。 沒想到的是,齊叔的兒子今天在家,而且他們明晃晃地落進來恰巧被他看了正著。 齊翔這幾天因為父親的事一直沒睡好,終于今天扛不住,發燒沒去上班,安可喬帶著弟弟闖進他家的時候,他剛從床上起來倒好水正要喝藥,但因為他們的突然闖入,藥連帶水杯全掉在了地上。 齊翔也就只知道安可喬而已,而且他沒見過真人,只是在報導上看過照片,能認出闖進他家的人是安可喬已不容易,突然出現兩個,他人都嚇傻了。 更何況其中一個還像中了邪,渾身抖的不成樣子。 “你別怕,我們找到藥就走。” 安可喬知道他們嚇到了齊光,所以當齊光露出驚慌之色的時候,趕緊開了口。 因為太過著急,他也沒等齊翔有任何反應,就在齊翔家里四處翻找了起來。 齊翔緩過神后,并沒有阻止安可喬的行為,而是偷偷給張光明和父親都發了短信。 只是他發完短信沒多久,安可喬也差不多把他家翻找完了,一看就是沒找到想要的東西,臉龐上盡是焦急和隱隱快要爆發的怒氣。 果真沒多久,安可喬就朝齊翔走來,聲音里早沒了才來時的平淡,只剩滿滿的憤怒。 “你父親把藥藏在哪兒了?” 別說齊翔真不知道安可喬說得是什么西,就算知道他也不會給他。像安可喬這種兇神惡煞的人,他怎么可能幫他。 雖然齊翔不知道父親到底跟安可喬有什么關系,但他不會像父親一樣助紂為虐。 “我不知道你說得是什么。” 齊翔說得堂堂正正。 安可喬突然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推到后邊的墻上。 “你少裝,我不信這么多年了,你父親連你也隱瞞。” “我真不知道。” “你別逼我,你父親幫我們這么多年,我可真心不想傷你。” “可我…真不知……” 安可喬突然加大手勁兒:“我都說了,你父親一直在幫我們,他要是現在在家,一定會給我們的,你執拗什么?” 齊翔被安可喬掐著脖子完全說不出話來,安可喬的憤怒卻越燒越盛。 直到他看見齊翔的脖子和臉都漲得通紅,絲毫還是沒有要告訴他的意思,他才松開了他的手,然后拉住齊翔的衣服乞求道:“我弟弟快死了,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吧。” 齊翔這時才看見進來時渾身顫抖的安可喬的弟弟,此時已完全暈了過去,也或許死了? 而氣勢洶洶的安可喬此刻竟然也落下了眼淚。 這其中到底有什么樣的故事,齊翔并不想去了解,因為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剛剛以為自己會死的感覺,現在還沒落下去,他不能同情。 安可喬又說道:“求求你,就把弟弟的解藥拿給我吧。” 齊翔巋然不動,他嗓子剛舒服些,要回答安可喬,他根本沒有解藥時,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安可喬頓然渾身一怔,剛剛還流淚的臉龐驀地變得冰冷,語氣也冷的駭人。 “你報警了?” 齊翔沒回話,但齊翔無意中露出的神情還是讓安可喬看了出來,他猜得沒錯。 門外的敲門聲并沒有持續,而是改為有人在打開門的聲音。 安可喬有一瞬的慌亂,第一反應是想逃,跑去弟弟身邊要抱起弟弟走時,又頓了下來。 他為什么要逃跑?他怕誰?警察又如何?他們都不是他的對手,所以他把弟弟放下,一臉冷靜地又逼近齊翔。 “還是不肯說是吧?” 安可喬話音剛落,齊翔家的門就被打開了,兩個警察舉著槍走了進來。 自從傳聞安可喬出現在西西里小區后,西西里小區一直都有警察巡邏,估計是張光明趕過來之前,先把這倆個警察派了過來。 “放開他,不然我們開槍了。” 其中一個警察一進門看見安可喬正挾持著齊翔的時候,一邊逼近一邊冷冷的開了口。 而安可喬毫不畏懼:“你們最好別摻和,不然你們都得死。” 那倆警察頓住腳步,遲疑了片刻。 其中一個警察發現地上還躺著一個跟安可喬長的一模一樣的人的時候,把槍口改向了地上的人:“那你就試試,你若不放他,我就殺了這個人。” “你敢。” 安可喬的一個眼神,那個警察手里的槍就掉落在了地上,另外一個警察見此朝安可喬開了槍,只是子彈沒打到安可喬,而是打到了突然被安可喬拽了一下的齊翔的胸口。 那個警察一下子傻了眼,當齊翔的胸口涌出血時,安可喬也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多么愚蠢的事,知道無法再挽回,趕緊帶著弟弟逃走了。 齊叔很晚才看到齊翔給他發來的短信,回到家的時候只見家里混亂不堪,還有一行血跡。 他突然心跳加速,有預感自己的兒子或許出事了。緊接著就接到張光明的電話,說齊翔中了槍傷正在醫院搶救。 他趕到醫院的時候,兒子正好從手術室里被推出來,但是上面蒙著一層白布,不用醫生告訴他,齊叔都知道那是齊翔搶救無效去世的意思。 可他不愿相信,迅速撩開白布,親自給兒子看了起來,然而兒子的的確確是沒有了呼吸和心跳。 一瞬間,齊叔的眼淚流淌不止,心如刀割,絞痛難耐。 稍稍冷靜下來,已是很久的事了,那時木里聽到消息已經趕了回來,而水嵐她們那群人也坐上了返回暮都的飛機。 那時張光明才帶著錯手殺死齊翔的那個警察過來,告訴齊叔所有的經過。 那個警察跪下來乞求齊叔的原諒,齊叔卻一直不說話,面色毫無生機,目光也無神。 又是過了好久,齊叔才站起身來,撂下一句“不是你的錯”,便消失了。 自己的兒子這樣毫無征兆的離世,才讓齊叔意識到他以前對安氏兄弟是有多么的縱容。 本來還想利用他們的,可是現在他已經忍不了了。 他給安可喬打了電話,對方第一次直接掛斷,第二次響了好久還是接了起來。 “在哪?” 齊叔直接撂話。 安可喬顫顫巍巍地回:“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齊叔卻又吼一聲:“在哪?” 結果安可喬猶豫了猶豫還是把電話掛了。 齊叔憤恨,真想把手機摔到地上,幫了他們這么久,最終卻落得個這種結果,是該可悲還是可憐。 但是他們以為掛了他的電話就能躲起來了嗎?齊叔的眼睛浮起了難得一見的陰冷。 沒有太久他就查到了安可喬的位置,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安可喬還真大膽居然就在他家里。 齊叔趕回家的時候,安氏兄弟并沒有逃走,安可喬甚至沒發現他,還在認真地在他家里翻找著東西,直到感覺到身后似乎有人站著,才停止了手里的動作。 一扭頭看見是齊叔的時候,瞬間癱到了地上,但也很快,他改了姿勢,跪在齊叔腳下,使勁地磕頭。 “我錯了,我錯了,你懲罰我吧,殺了我也沒關系,但請你救救我弟弟,救救他吧。” 齊叔一仰頭,一閉眼,心一橫,蹲下身來,捏住了安可喬的下巴。 “都到現在了,你還有臉乞求讓你弟弟活著?你們殺的人還不夠多,哪來的勇氣還要眷戀這個世界。” “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弟弟有多不容易,求求你,求求你,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救救他吧。是我讓齊翔少爺幫我擋的子彈,你殺了我,如果這樣您心里會感受些,您現在就殺了我,殺了我吧。” “我殺了你能挽回什么?” 齊叔狠狠給了安可喬一巴掌,沒再聽安可喬任何乞求,將他直接迷暈了過去。 然后第一次毫不猶豫地把二人送到了警察局,順便也將自己這些年對他們的包庇也一一說給了張光明。 無論做多少年的牢,齊叔都認了,哪怕去死,他唯一的奢求是想為自己的兒子辦完葬禮。 張光明準了。 齊叔也沒遵循任何說法,當天就為齊翔辦了葬禮。 葬禮上,老井也忍不住流了淚,齊叔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他比任何人都懂這其中的艱難。只是他沒想到齊叔狠的時候能這么狠,就這樣草草把齊翔的葬禮給辦了,明明多等兩天也是可以的。 可齊叔說:“我一刻也不想擁有自由,甚至恨不得現在就陪齊翔一起去死。” “別瞎說。” 老井拍了拍齊叔的肩膀。 齊叔低沉一聲:“井希啊。” “嗯?” “謝謝你,謝謝你這些年對我們父子的照顧。我很抱歉臨走了,卻因為我的關系,給不忘書帶來了災難。” “不要這么說,你不會被判死刑的,我等你出來,等你出來我們……” “不要等了,我不會再出來了。” “都說了別瞎說。” “以后到了日子幫我給翔子燒兩張紙,他愛吃誠望街街頭的桂花糕,你也幫他捎兩塊。” “別瞎說,你自己來燒,你自己給他買。” “就是可惜了,不知道齊海他們到底有沒有活著,這輩子恐怕都無法跟他們說句抱歉了。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們真的還在世,你若遇見,幫我說句對不起吧。” “齊叔……” “別哭,人這輩子啊,生離死別不可能只經歷一次,所以啊,不是什么稀奇事,別看得這么重。我已經活夠了,茍活了這么多年,早就夠了。” 齊叔沒再多說什么,只是從老井身邊起來時,忍了好久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然而他剛被張光明扣上手銬,還沒上警車,張光明就收到了同事的電話,說安氏兄弟從監獄里消失了。 一時間人們悲傷的情緒都轉變了,因為安氏兄弟的消失緊張了起來。 他們趕到警察局的時候,安氏兄弟確實已經不在,而被關在安氏兄弟旁邊牢房里的微姐卻哈哈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