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視線所及
齊光就被江老叫到了他的書房內,一起進去的還有木里的父親,水哥和丁末圩。 齊光走在最后面,其他人一進去就自然地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好像都很熟絡。 齊光倒是看到了一把空椅子,在木里父親座位的旁邊,但他沒敢朝那椅子走過去,畢竟這些人都算長輩,而且還有木里的父親,沒人發話他還真不敢直沖沖地坐過去。 大家完全落定后,坐在正中的江老才開了口:“坐下吧。” “我站著就行。” 齊光還真是比想象中拘謹,若那空座位在其他任何一個父親旁邊,他或許都不會這么緊張,可偏偏是在木里父親的旁邊,他想不緊張身體都不聽話。 但那江老說話依舊像下命令似的:“那怎么行,你是我們嵐兒的救命恩人,又是我們秋兒的救命恩人,坐下,快點,你還想不想聽秦牧海的事。” 救命恩人…救命恩人…這字眼讓齊光聽了都覺得臉疼,若沒有當年他那個錯誤的吻,沒有對木里留的那一句“請她看李方隱的演唱會”,又怎么會有后來的這些事,她們又怎么會一個個都受傷,又怎么會需要他去救。 可是江老最后提到的秦牧海的名字,又吸引著他趕緊坐了過去。 齊光沒有看向任何人,身子挺的繃直,一副要赴死的樣子等待著江老的故事。 可是一秒,兩秒……甚至感覺一分鐘都過去了,屋內卻安靜地似乎連螞蟻爬動的聲音都聽得見,江老并沒言語一聲。 齊光忍不住好奇把頭扭向了江老,誰知江老也正在看著他,而且不止,屋內的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齊光一下子就慌了,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坐下,差點站起身來。 而那時江老突然又開了口:“你跟蘇峰什么關系?” “這一兩句好像解釋不清。” 說要告訴他秦牧海消息的人,待他坐下后并沒提秦牧海,反而想打聽他的事,齊光知道他必是被套路了。 可是關于蘇峰的事,也不是他不愿意講,而是那真不是一兩句能講得清的。 可誰知江老來一句:“沒事,我們有的是時間,你暢所欲為的講。” 齊光看那架勢,他今兒要是不說,他們是不會放他走的。 即使齊光知道他自己若想走,誰也攔不住他,但思緒已經開始整理他這些年的經歷,只是二十多年的沉淀,他該如何用三言兩語提及,又該從哪一段開始講起,才會顯得自己不那么悲切。 思緒如海在大腦里翻涌著,愈來愈烈。 然而沒等到他開口,江老書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瞬間從門外撲過來的那一道明亮,讓江老本來略顯昏暗的書房通透起來。 而那時齊光的腦海里正在回憶著自己小時候住在地下房子里,不能到地面上看一眼的日子。 那段日子真的稱得上黑暗無邊,恐怖荒誕,沒人能想象他從一出生就在地下的房子里,對外面的世界是有多么渴望。 他比起夜歸子哥哥,真的笨很多,能來到地面上的魔法學了好久才學會,甚至起初沒學好,出來了回不去,好幾次差點死在外面。 他們那些人由于長期生活在地下那種昏暗潮濕的環境里,剛來到地面上時,根本待不了多久。 陽光于他們而言是非常耀眼過于灼熱的東西,看久了,他們會渾身泛紅,瘙癢難耐。若不及時回到地下,身體會慢慢腐爛而死。 所以那時候齊光的心情常常被放在稱上,對于外面的世界,既向往又害怕。 可是即便被無數次打壓,他也比無數次更多一次的期待著,某一天醒來,突然有束光照進他的房間。 就如現在這般,將他瞳孔里,思維里,心里的黑暗都打破。 推門進來的第一個人,是拄著拐杖的木里,后邊緊跟著水嵐和丁宇。 但齊光那一刻的視線所及只有木里的臉龐,那如光一樣耀眼的臉龐。 只是那臉上的焦急是為何?那眉頭深鎖是為何?難道是有人又出什么事了嗎? 從門口到他這里,也不過三五步的距離,可是木里用她那受傷的腿走過來,齊光覺得要跨過一個世紀。 若不是這些大人在,他想他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抱起來,問她想去哪里,他都會立即帶她去,哪怕要走的路也不過三五步,他也不嫌短。 “腿都成這樣了,你不好好往床上待著,跑這來做什么?” “你們背著我們把他一個人叫過來做什么,人沒抓到又不是他的錯。” 木里跟她父親突然心有靈犀的開了口。 而齊光聽到木里的話滿臉驚詫,她…竟是為他來的? 比起木里的父親,平時嚴肅的江老倒先起身去扶木里,只是還沒走到木里跟前,木里已經停在齊光那里不走了。 齊光在木里闖進來時就已起身,但沒敢表現的對她過于在意,畢竟除了這些大人,木里身后還跟著兩個護花使者,好像怎樣都輪不到他去扶,所以他一直站在原地沒走向她。 他是有一絲期待過,木里進來的原因是因為他,可是看她剛剛那著急的模樣,還以為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所以那種念頭只是一閃而過。 卻萬萬沒想到,她是擔心他才露出了那種模樣。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她過來的第一瞬間居然是…抓住了他的手,隨后對著剛走過來的江老說:“江爺爺,我想你現在該忙活的事,是多派幾個人出去找齊叔,我聽說在訓練場消失的不只是那女老板,齊叔也不見了,而且到現在還沒回來。” 木里此話一出,除了單站著的人,扶著各自兒女的水哥和丁末圩也都紛紛詢問:“是真的嗎?” 齊光因為木里而有的悸動,此刻又因為木里說出的“齊叔”而退減。他害怕他一出去,木里就對他說:“你找人快,你能不能幫幫我們去找找齊叔?” 她此刻的著急說到底還是因為齊叔,然而該死的,她似察覺到他有點失落,居然又將他的手往緊里握了握,齊光的悸動瞬間光速返回,甚至比之前來的還要強烈。 他聽不見人們那時說了什么,只是察覺到有人影在他眼前晃過。 而悸動被嚇跑,是木里松開了他的手,并朝他吼了一句:“呀,你傻掉了,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齊光木訥地看著自己那空落落的手好幾秒,才想起來抬頭,而那時他才發現他們不知何時已經走出了江老的書房,那些大人都已不在,剩下的除了他和木里,就是水嵐和丁宇。 啊,丁宇,齊光不知為何會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趕緊把自己被木里握過的那只手背到后面,有些不自然地對著木里說道:“你…你剛剛說什么?” “我說他們沒對你做什么吧?瞧你剛才那樣,還以為他們把你訓傻了呢。” “沒…沒……” “那他們找你做什么?” 齊光猶豫了猶豫還是沒說出實情。 “江老說想跟我說說秦牧海的事。”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還沒來得及說。” “哇唔,不會是我給攪和了吧。” 木里明知故問,惹得水嵐忍不住開口:“不是你是誰啊?” 剛剛聊著聊著,木里突然發現齊光不見了,而四個大人也不在,立馬就不顧阻攔下了床。若不是印子知道齊光被四個大人帶去了江老的書房,那家伙不定要拖著自己受傷的腿怎么翻騰。 “我的錯我的錯,我現在就去幫他問好吧。” 木里說著,已經開始移動身子。 水嵐卻又打擊她:“剛催人家去找齊叔,他哪還有功夫理你。” 木里一看,江老正在問話,還真沒功夫。所以轉頭問水嵐:“你當時也沒注意齊叔?” “沒有,我當時的注意力全在那女老板和齊光身上。” “不過你有沒有聽說,我大伯的墓碑被炸的時候,是齊叔把我父母救出來的。” “什…什么意思?你懷疑齊叔也……” “我也是聽江老手下的人講得,他們說今天去燒紙的一些人都那樣說。我父母被齊叔一瞬間從我大伯的墓碑那兒帶到了很遠的地方。” “那你問過叔叔嬸嬸了嗎?他們怎么說。” “我才不會去問老井,但老媽說別讓我聽信外邊的謠言。” “不過這齊叔到底去哪了呢?” 齊光站在邊上聽她們講得那些,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告訴她們一件事。 可是他并不知道這于她們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 那晚在西西里小區去救丁宇的時候,他跟著那女老板出去,親眼看到女老板走后出來的那個男人就是齊叔。 只是當時安可喬報的手機號碼,他后來去查,已經成了空號。 這次來楊橋小鎮,看到他也來的時候,齊光本還想在背地里觀察觀察他,只是沒想到一直在接連不斷地發生事故,根本沒機會去觀察。 而現在齊叔還不見了,難不成他就是女老板上邊的人嗎? 可是如若是又有點解釋不通,那晚安可喬病情發作,女老板并不知道給安可喬提供藥物的人是誰。 又或許……難道那女老板沒說謊,她真的沒見過她上面的人?所以哪怕當時齊叔在現場她也認不出? 隨著這種思想越來越恐怖地出現在齊光的腦海里,齊光的臉已經無意識地又嚴肅又冷漠起來。 而偏偏那時木里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嚇得他渾身一哆嗦。 “呀,在想什么,剛剛我們說得話你聽了嗎?你當時也在現場你怎么看?” “啊?” “啊什么啊,我說你今天怎么總心不在焉的,你心里有事嗎?難道是出來這么一會兒,已經開始惦念歌神大大他們了?想回去了?” “沒…沒……” “說謊,要真沒事,你肯定會干脆利落的說一個“沒”字就行了,你說兩遍“沒”并不會幫你掩蓋你的情緒,只會加重。” 心思就這么被看穿了,齊光一時不知如何作答,而木里又說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父親他們剛才還是說你了?” “真沒有,你們幾個趕緊回屋歇歇吧,我出去找找齊叔。” 齊光此話一出,他明顯感覺到木里看他的眼神突然兇惡了很多,可他想不透自己剛剛的話有什么問題。難道她不是在擔心齊叔嗎?難道她不想盡快找到齊叔嗎? 齊光被那個眼神嚇到,剛想逃走時,就看見齊叔走進了江老的院子。 “齊叔你回來了,你去哪了?到處找都找不到你,電話也打不通,我們都以為你出事了呢。” 木里看到齊叔后,剛剛被齊光惹到的壞情緒一瞬間就飛走了,雖然她很想跑過去看看齊叔有沒有哪兒受傷,但她的腿不給力,只能大嗓門的喊著來表示她的關心。 齊叔慈祥地笑著快走過來,言語里滿是溫和:“醫生給你包扎腿的時候,我聽見了你們的對話。醫生問你什么能轉移你的注意力,你說草莓,草莓也是紅的,像血一樣,吃了它就跟又把流了的血吃回來了一樣,所以我出去給你買了點回來。” “齊叔啊,你怎么對我這么好啊。” 木里感動地抱住了齊叔,連說話的語氣都有點小撒嬌。 齊光看著那個嫉妒啊,只是個草莓就讓她這般,他從那么危難的地方把她救出來,別說抱了,更別說撒嬌了,連個示弱都沒有。 不過還好是有人聽見了齊叔的聲音,都陸陸續續走了出來,對齊叔關切了一番,所以木里很快就放開了齊叔。 不過齊叔消失的這會兒功夫真的就只是出去買草莓了嗎?齊光不愿相信。 他仔仔細細地盯著齊叔的全身上下,想從中看出些蛛絲馬跡,結果還沒看到齊叔完全走進屋子,有張臉就擋住了他的視線。 “說吧,你是不是對他也有懷疑了?” 齊光沒想到剛剛對齊叔表現的那么感激涕零的木里,此刻卻說出此種話來。這若讓齊叔知道該有多傷心。 不過沒等他回答,木里自己就意識到,在院子里討論這種事不合適,所以拽著他又去了訓練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