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慚愧慚愧，步某不才，財(cái)運(yùn)命運(yùn)姻緣人生，這些都不能算……”

    “哈……那你還能算什么？搖一搖給我聽個響嗎？”

    “哪里哪里。”步蓮華搖了起來，“殿下心中所想，問問它，它能給個大概。”

    “唔，怎么解釋？”

    “比如……像我這樣。”步蓮華垂下眼，看著手中的龜殼，柔柔笑了起來，睫毛凝著殿外的燈光，暖人心脾。他晃了晃手中的龜殼，溫聲說道，“我今晚想與阿蘭共枕眠，不知這一想法，是吉是兇？”

    阿蘭嘖聲：“步蓮華，不要臉。”

    龜殼嘩嘩搖動起來，不一會兒，八枚銅錢落地，步蓮華短暫笑了一聲，得意道：“不錯不錯，中吉。看來今晚會很順利……”

    “滾開！”阿蘭柔聲罵他，挨著他坐下來，托著下巴笑問，“正經(jīng)事能算嗎？”

    步蓮華收回銅錢，放入龜殼中，揚(yáng)眉反問：“你是說我剛剛問的不是正經(jīng)事？”

    “哈，那種床笫事……”阿蘭失笑，抬頭見他‘固執(zhí)’等回答，只得妥協(xié)，“好吧，正經(jīng)的。除了這件正經(jīng)事，還能再算其他的嗎？”

    “殿下盡管問。”

    “唔……這樣的話，就問問洛州戰(zhàn)場吧，能算嗎？”

    “可的。”步蓮華剛要搖龜殼，又聽阿蘭說：“等等！”

    她的手按住了步蓮華的手，緊張道：“你先說，算這種東西，會不會對你不好？折壽發(fā)病什么的……”

    步蓮華心中一暖，輕聲道：“放心好了，這個不會的，盡管玩，只是開心用的。”

    阿蘭這才松口氣，完全放開了，樂道：“噯，那這個準(zhǔn)嗎？”

    “……半數(shù)以上吧，還是準(zhǔn)的。”步蓮華湊過來，在她耳邊笑瞇瞇道，“我小時候經(jīng)常用它算我爹揍不揍我。十次里能準(zhǔn)七八次，還是可以的……我可沒唬你，這真的是家傳，我祖母是族中大巫，說我天生適合做這些畫符占卜，她親自教的，值得信賴的。”

    阿蘭非常好奇：“月霜會嗎？”

    “會一點(diǎn)，月霜跟我學(xué)的。”步蓮華笑道，“但她不行，可做不到我這種為殿下占卜的地步。她從小就是野性子，坐不住，沉不下心，這種東西，沉不下心就做不好，而且她悟性也不好，月霜她不聰明的。”

    “怎么會……”

    “真的，你不必替她說話。”步蓮華輕聲笑了起來，“她想法簡單，不是很聰明，但正經(jīng)起來也不會誤事。”

    阿蘭連忙跟了一句：“喝了酒不行，她喝了酒太鬧了……”

    “對啊！”說自己meimei不靠譜時，步蓮華最開心了，“所以說，還是你好……”

    “停住！停住”阿蘭做了個就此打住的手勢，“別拍馬屁了，我不需要，知道你怎么看我都是好的，不用夸了。快搖快搖，看看洛州戰(zhàn)場如何。”

    步蓮華嘩啦啦搖起龜殼，分神看向阿蘭，見阿蘭睜著一雙水亮亮的大眼睛，專注地看著龜殼，他心中一動，嘴角微微挑起，慢慢轉(zhuǎn)起龜殼。

    左邊晃晃，右邊搖搖，再轉(zhuǎn)個圈，阿蘭的眼睛就隨著這個轉(zhuǎn)，頭也跟著畫了個圈。

    步蓮華哈哈笑了起來：“小姑娘，你真的好有意思……”

    “你這人！”阿蘭回過味兒來，齜著牙低頭輕輕咬住了他手腕，“敢騙我玩！”

    “哈哈哈哈，還是一如既往的有意思。”

    “步蓮華，你越來越大膽了！”

    “好了，我要摔了。”步蓮華手一松，龜殼落地，八枚銅錢散落。

    阿蘭連忙問他：“怎樣怎樣？是吉是兇？”

    “……”步蓮華半晌無語，過了一會兒，小聲說道，“看起來，前方戰(zhàn)場形勢不是太好。”

    阿蘭立刻不笑了，繃著臉問道：“什么意思，難道是大兇？！”

    “不是……”步蓮華說，“勝中有兇，負(fù)中有吉，勝負(fù)對半，總之……吉兇參半，但大勢還是在我朝。”

    阿蘭低頭看著這幾枚銅錢，凝神沉思，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問道：“不對啊，你是怎么從這幾枚銅錢看出這么多東西的？”

    她是認(rèn)真問，步蓮華卻抑制不住，笑抖了。

    阿蘭睜著大眼睛，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氣道：“等等，你是騙我玩？！”

    什么勝中有兇，負(fù)中有吉，勝負(fù)對半，大勢在北朝……這是戰(zhàn)場常態(tài)，是個人就能看出來。

    阿蘭要?dú)馑懒耍瑩u著他的肩膀：“步蓮華你真是越來越……”

    “噓……”步蓮華趁勢抱住她，在她耳畔輕笑，氣息拂著，輕輕咬了咬她的耳垂，悄聲說道，“戰(zhàn)場上的事，又多又雜，只憑一個龜殼又怎能算出呢殿下？這種也就能算算今日氣運(yùn)，算算我爹揍不揍我罷了……”

    “唔，要說也是。”阿蘭說，“戰(zhàn)事那般復(fù)雜，確實(shí)不可能算得出。好了，完事了吧？完事了我去讓他們把奏表拿到這里來，有幾個我今晚就得看，你可以先睡……你干什么！”

    她把步蓮華推開后，一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外衣敞開了，衣帶在步蓮華手里。

    阿蘭：“……你怎么解衣服這么快呢！”

    步蓮華笑道：“我剛剛一直捏著它呢。”

    “無恥，不知羞！”

    “阿蘭……”步蓮華抱起她，歪過頭，沿著她的下頜一路吻上去，落在唇角，笑道，“今晚中吉。”

    “你知道為什么不是大吉嗎？”阿蘭白眼，“因?yàn)槟闾珶o恥，且不要臉，騙了我一次又一次。”

    “等會兒我補(bǔ)償。”

    “我還有澤陽軍發(fā)來的戰(zhàn)報(bào)要看……”阿蘭又道，“你真的很誤國，你個妖……君。”

    步蓮華駐足片刻，忽而一笑，和暖如春風(fēng)：“多謝夸獎。我等會兒陪你一起看，才酉時，時間還長，不著急的。”

    遠(yuǎn)在洛州的澤陽軍情況并不是很好，撤旗撤號之后，剛立威的主將也被換走了，聽說是降職扔在了江六軍，澤陽軍的那群人都鬧著不服。

    江寧領(lǐng)命到澤陽軍整軍時，面對的就是這群懈怠罷戰(zhàn)，做足無賴姿態(tài)的刺頭們。

    好在他是當(dāng)了近七年將軍的人，最擅長把不服變服帖，把不聽從指揮變乖乖聽令。

    他花了半個月時間，終于用‘人格魅力’把這群既刺頭又懦弱慫壞的澤陽軍給打服了。

    服從命令之后的第二步，就是如何打仗。

    這群澤陽軍匪氣十足，看起來雖也是殺慣人的兇狠士兵，但上了戰(zhàn)場，這種無組織無戰(zhàn)法的三腳貓是無法跟正規(guī)軍過招的。

    按照江寧的計(jì)劃，他要再花一個月的時間把這群散沙一樣的渣渣們訓(xùn)練為懂配合懂基本作戰(zhàn)法的正規(guī)士兵，然而天不遂人愿，訓(xùn)練剛開始沒多久，南軍為轉(zhuǎn)移主戰(zhàn)場，春汛過后，果然開始西行，雙方在西關(guān)口打了個照面。

    江寧看到對岸飄揚(yáng)的南軍黑龍旗幟之后，罵了聲：“去你個老天哥！”

    敬重天時，比如某次作戰(zhàn)順利，猶如天助，江寧就會感激道：“謝謝老天爺！天運(yùn)啊！”

    不敬重天時，比如這次，敵軍忽然來了，一點(diǎn)都不給準(zhǔn)備，他就會氣憤的給天降個極，從爺變成哥。

    “你個老天哥，奶奶的……”

    遇上了，就不能不打，并且這一仗，不僅要打，還要打贏，守住西關(guān)口，阻止南軍西行至洪州，等待援軍。

    對方攻城器械排開后，江寧當(dāng)眾斬了三個逃兵，說道：“守城易攻城難，最難的是他們，不是咱們，你們怕個鳥啊！要是連最簡單的都做不了，咱們還有臉做人？！都給我精神點(diǎn)！”

    江寧帶著那群土匪兵頂了三天，第三日，樓玉的援軍趕到，坑埋了萬數(shù)南軍，收拾了戰(zhàn)場。

    江寧負(fù)傷六處，其中一處是左腿。她的名字進(jìn)了傷員名單，只好隨傷員隊(duì)伍暫時退到墨城休養(yǎng)。

    樓玉來時，江寧正在罵天罵地，非說自己拄著拐都比澤陽匪軍那些四肢健全的廢物們強(qiáng)。

    “照樣一槍一次捅六人！”

    江寧中氣十足的說。

    樓玉上前去笑道：“大哥，先別罵了，有個喜訊。”

    江寧立刻收了罵：“謹(jǐn)之來了，什么喜訊？”

    “月霜生了。”樓玉笑道，“報(bào)信的還未到，是賀然先聽到的暗門傳訊，傳給萬族長聽的，被我們給聽到了，母子平安。二月初二辰時二刻出生，是個小子，叫江開。”

    江寧的表情很夢幻。

    他呆愣了許久，先嘿嘿傻笑一陣，緊接著忽然一愣，大吼：“這才幾月？！”

    樓玉仍是笑：“是早了些……”

    “丫頭沒事？”

    “暗門傳報(bào)母子平安，想來是無事的。”

    “哈哈！”江寧拍了拍額頭，又是一聲，“哈哈，讓我緩緩……有點(diǎn)突然……”

    樓玉一直靜靜站著，也跟著笑。

    江寧又拍了拍傷腿，眉頭都不皺，大笑道：“不氣了，哈哈哈哈老天爺真開眼！哈哈哈！我有孩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媽，今天tral station的花店門口發(fā)生一起槍擊案，事故發(fā)生前十分鐘，我剛從那里經(jīng)過坐車回家……到家就看到了新聞推送，媽呀，就十分鐘，有點(diǎn)后怕。

    好久沒感謝投雷手們了，這些年也徹底被拖延癥打敗了，慚愧感謝股東大佬： 守約，照世明燈，英可，巫覡，目標(biāo)先掙他個一個億，無敵蒸蛋糕，【ps，我都忘了我說沒說過，我股東群現(xiàn)在滿100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了，不樂了……大家晚安】

    第82章 鶯飛草長的三月

    三更， 阿蘭夢醒， 摸向身邊， 人還在。

    她剛剛在睡夢中空落落的心這才踏實(shí)點(diǎn)，翻身借著微涼的夜色看向步蓮華。

    步蓮華安靜睡著，阿蘭呆呆望了一會兒，目光落在枕邊的紅綾上。

    紅綾靜靜放著， 在夜色中， 暗沉的紅像血。阿蘭盯著它發(fā)呆， 看著看著， 心中忽然騰起了無名之火，伸手扯過它， 緊緊握住， 惡狠狠的目光看著它， 似乎要發(fā)力把它撕碎。

    步蓮華有一雙見之難忘的眼睛，卻要日日被它遮住。

    阿蘭心酸不已。

    他的眼睛真的很溫柔， 回想起當(dāng)初和他在京廊時，每日讀書講功課他都會摘掉蒙眼的白綾，眼睛專注地看著她， 是沒有侵略性的一種堅(jiān)定目光，她那時，是從他的注視中汲取力量。

    然而最初， 和步蓮華在一起時，阿蘭是有戒心的。

    她見過很多南朝的公子哥，有正春風(fēng)得意的， 腰間掛著裝飾華美的劍，來性子了就拔出劍，隨意找個路人砍刺，傷了死了就隨意扔下幾塊銀子，鼻孔朝天離開。也有落魄的，就像她最后救的那些，她救他們，給他們找食物吃，找地方住，教他們?nèi)绾慰孔约涸谀隙忌妫荛_危險(xiǎn)和仇敵，最后……為他們收尸。

    無論哪一種，阿蘭對他們的評價(jià)都算不上好。

    前一種叫混賬，后一種，也從未對她言謝，阿蘭每每想起，只會嘆息。

    因而乍見步蓮華，阿蘭無時無刻不在提防他，尤其他還要求自己必須每晚和他躺在一張床。阿蘭想過，如果他忽然暴起要占她便宜，她是戳他眼睛還是踢他要害的問題。

    結(jié)果，他出乎意料的好。

    其實(shí)現(xiàn)在想想，一開始她對步蓮華的評價(jià)還是不對的。

    他當(dāng)初溫溫柔柔的，教她讀書，給她烹茶，給她買衣甚至還會在她練字時幫她挽衣袖，給她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