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問問傅青……首巫說蓮華的眼睛以后能治好。”仍是一副緊張的樣子。

    蘇北湘默然許久，問道：“……你怕傅青？”

    阿蘭卻道：“我還沒見過……”

    “那你是怕什么？”

    “我聞到藥味就會緊張……”她總覺得藥多的地方，她喘不上氣，就像身處靈堂一樣，大氣不敢出。

    等這也是等著，蘇北湘說：“我想在南朝開善堂，養(yǎng)失怙失恃的孩子。”

    阿蘭點(diǎn)頭，這不是挺好嗎？

    蘇北湘又道：“但因現(xiàn)在南北兩朝交戰(zhàn)，北朝到南邊去辦善堂收留孩子，就如天方夜譚，所以我想問問你……”

    阿蘭卻打斷他：“為什么一定要建在南朝？”

    “建北朝，不起作用。”蘇北湘說，“就和你一樣，你一個(gè)孩子，如果不是步蓮華帶著，怎么能從南朝地界出來？所以我想，為了那些孩子著想，也應(yīng)把善堂辦在南朝。”

    “辦在南北交界啊！”阿蘭說，“我們出錢，自然要建在我們的地界上，但又不能告訴南朝人，所以就建在交界，明面上兩邊不靠，就說是誰家錢多了，想積善行德為子孫后代攢福德，所以辦了個(gè)善堂，歡迎各地的俠義之士救孩子到此處來。”

    蘇北湘驚了。

    阿蘭接著說：“建個(gè)大的。其他地方，你還辦什么善堂，不如派些人過去，以神廟為據(jù)點(diǎn)，就說是那個(gè)大善人建的善堂要來找這些孩子，我們要做的，就是安排好每條線，讓接孩子的人出入南朝順利，疏通好各個(gè)關(guān)節(jié)。這樣只要能把那些孩子都帶到交界處的善堂，不比他們身陷南朝境內(nèi)要安全得多？”

    蘇北湘震驚中，半晌沒回過神。

    阿蘭又說：“廟中菩薩慈悲，救苦救難，會給人指條生路。我們這般散布出去，街頭乞討或是無依無靠的孩子們，他們聽得懂的，只要他們找來，我們的人帶他們平安出南境，就算一樁善舉完成。”

    流浪的孩子們，并沒有什么鄉(xiāng)土執(zhí)念，領(lǐng)他們出南朝非常容易。

    “這搞不懂你為什么要到南朝去辦善堂。”阿蘭很是不解，“我們就在交界地……比如墨城吧，建個(gè)善堂就好了。把人從南朝帶回來，南朝即便不滿，因是墨城，又是個(gè)人善款捐贈，他們也捏不住咱們的把柄。再者說……南朝遲早會全境淪陷為站土的，你在南朝建善堂，到時(shí)候我們的軍隊(duì)沖殺進(jìn)去，還得推毀，這不是浪費(fèi)錢嗎？”

    果然，只有阿蘭才能抓到問題的關(guān)鍵，因?yàn)樗渲嘘P(guān)節(jié)，也知那些孩子最需要的是什么。

    不是一口飯，不是一次善舉，而是帶他們走，帶他們離開死地，踏上一條生路。

    “那這件事……”蘇北湘終于回神，“你問下主公的意思，能早做就早做，缺錢的話就找……”

    “你爹的錢，你說的算？”阿蘭好笑道，“蘇北湘，你可別逗我笑。找你爹要銀子做什么，這錢，我得想個(gè)法子，讓南朝的那群混蛋出！”

    蘇北湘又是一愣：“你又怎么能騙得了他們……”

    “虧心事做多了，肯定要捐錢求神。”阿蘭說，“騙他們建神廟，給神塑金身唄，讓他們把錢給了，我們就跑，建個(gè)什么神廟啊，到時(shí)候我們卷錢跑他們也不會嚷嚷，畢竟誰也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家到底有多少錢，越捐的多，卷走就越安全。我們就撿壞事做的多的大商大官騙，騙完就走，這錢不就到手了？”

    果然仍然是上不得臺面的伎倆，但非常有效。

    阿蘭也不在乎別人說她上不上得了臺面了，反正蓮華也說，蕭九也說，現(xiàn)在連步實(shí)篤都這么教，亂世之中，做不得君子，要心存狡詐，持兩端，才能當(dāng)明君。

    方法就是方法，騙也好，詐也罷，管用就行。

    一個(gè)青衣人抱著孩子，慢悠悠從里間走出，人慈眉善目，頗有神醫(yī)風(fēng)范，阿蘭卻怕的不行，因?yàn)檫@人身上一身藥味，揮之不去，似以深入骨髓，如影隨形。

    他把藥方給了蘇北湘之后，眼睛停在了阿蘭身上，也不說話，走上來，伸出手點(diǎn)住了阿蘭的眉心。

    這人離近了，阿蘭才驚奇的發(fā)現(xiàn)，他不年輕，或許跟蕭九是一個(gè)歲數(shù)，但離遠(yuǎn)看時(shí)，半點(diǎn)未察覺。

    “公主殿下。”

    阿蘭回神，連連擺手：“還不是……”

    “你是。”傅青收回手，微微歪了頭，說道：“你的眉眼是蕭九和蕭宛的糅合，靜下來的神態(tài)是蕭宛的，動起來時(shí)，則是蕭九的。”

    聽起來很神奇。

    “我看父母，能推測出他們兒女的相貌神情，看兒女，又能知道他們父母是什么模樣。學(xué)醫(yī)久了，觀骨就是。你是公主，我眼睛不會看錯(cuò)。”

    “傅……太醫(yī)？”阿蘭試探著問他。

    那人微微點(diǎn)頭：“傅青，我是傅遙的弟弟。”

    阿蘭不知道傅遙是何人。

    傅青看了出來，解釋道：“傅遙是郡主的侍衛(wèi)，郡主在余樵生你時(shí)，他去請大夫，回來后，郡主已去。”

    阿蘭追問道：“然后呢？”

    “我哥哥認(rèn)為是他的錯(cuò)，只會殺人不會救人，若他學(xué)得醫(yī)術(shù)，也不會讓郡主就那么死去……”傅青說，“他回來交待了我要盡心學(xué)醫(yī)后，揮劍自刎了。”

    就如同講不相干人的事情，傅青說的平靜。

    阿蘭愣了好久，小聲說道：“抱歉……節(jié)哀。”

    “你把手伸出來。”傅青一直在打量她，他擦了手，搭上阿蘭的手腕，閉眼探了許久，說道，“先天不足，氣血兩虛，腎水雙虧……”

    聽起來都不像是好詞。

    “補(bǔ)就可以了，無礙。”在傅青眼里，這些都是小毛病。

    他剛松手，阿蘭就連忙收回手，怕得要命：“既然是小毛病，就不必大費(fèi)周章了……我就是之前吃的不好，以后吃飽，肯定不虧……”

    傅青不依不饒：“年輕氣盛，美色在旁，不會不虧……”

    阿蘭差點(diǎn)咬到自己的舌頭，明智的選擇了閉嘴。

    傅青很快就寫好了藥方，歸檔：“會有人來cao心你的事，不必你親自辛勞了，現(xiàn)在說說，你來找我是要我做什么吧。”

    阿蘭哦了一聲，小心掏出懷中仙草，說道：“看看這些藥草都是什么，封山典之后，首巫說，蓮華的眼睛能治好，但前提是，要加上這些東西，我聽說你醫(yī)術(shù)最高明，所以想請你看看，這些是什么，要怎么用？”

    傅青接過來端詳了一番，忽然來了精神：“這是千草雜珍里記載的天方草？！活血化瘀……活血化瘀……莫非他問題根本就不在眼睛？”

    傅青說：“蓮華在宮中嗎？還請公主帶個(gè)路，我想去看看。”

    “嗯，在的……”

    或許在吧，最近阿蘭做功課，步蓮華也沒閑著，在cao心他那個(gè)新暗門。

    阿蘭帶著傅青走到乾元時(shí)，恰碰見步蓮華要回殿中去。

    他見了傅青，跟阿蘭是一模一樣的反應(yīng)，緊張，想躲。

    “傅叔……”

    傅青二話不說，上前擒住了他的手腕，原地摸脈。

    步蓮華看了眼阿蘭，小聲笑道：“傅小叔，麻煩給個(gè)面子，我們私下里說……”

    傅青并沒有給面子：“睡眠不足，房事頻繁。最近還需收心養(yǎng)性，清心寡欲為佳，養(yǎng)足了身子才好細(xì)水長流。”

    步蓮華一臉無奈。

    阿蘭忽然想起傅青剛剛也捏過自己的脈，心中咯噔一聲：“他不會是什么都能看出來吧？”

    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阿蘭心想，這就是她不喜歡到藥堂去的原因，因?yàn)獒t(yī)師比算命看相的人還厲害，摸一摸你的手，就知道你最近干了什么，太可怕。

    傅青放下手，說道：“知道是什么毛病就有的救，恭喜，從半鬼回到了人，治神鬼我不能，治人，我還是有把握的。”

    步蓮華十分驚喜，眼睛都有了光。

    傅青又道：“不要過度用眼，睡好養(yǎng)好精神，盡量不要大悲大喜。”

    “好。”

    傅青帶來的這種緊張感，到他走后依然繞梁不絕。晚間，阿蘭與步蓮華說著十三州的土地糧稅，說著說著，就得站起來跺腳，搓一搓發(fā)燙的臉，惱羞道：“他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男人女人，”步蓮華不緊不慢，“躺在一起，不就是那點(diǎn)事……他看得多了，沒事的。倒是把你給嚇到了……”

    其實(shí)也不是夜夜笙歌，芙蓉帳暖，歡笑達(dá)旦什么的。

    但阿蘭就是放不開。

    被傅青那個(gè)仿佛他才是開了天眼的醫(yī)師瞧了一通之后，后果就是，夜里躺在床上，步蓮華伸手摸不到旁邊的人。

    “你離我那么遠(yuǎn)……”

    “別說話，別過來……”

    “阿蘭，講道理。”步蓮華嘆息，“我們都躺在了一張床上，那不就是這么個(gè)意思？你離那么遠(yuǎn)，是不是有些……”

    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呀？

    阿蘭哼唧了半天，說道：“我以后……不想當(dāng)昏君，不想讓他們把我當(dāng)昏君的料。”

    “昏君……”步蓮華說，“也分好幾種昏法，你哪種昏？”

    “色……令智昏的那種。”阿蘭又氣道，“你明明都知道你還問？！”

    “你……是不是有點(diǎn)高看我了？”步蓮華蹭了過去，把她逼到了墻角，退無可退。

    他說：“就我一個(gè)，能讓你昏到何處去？”

    嘖，要說也有幾分道理。

    真要迷色，那起碼得換個(gè)小七那模樣的，大臣們也才信。

    “再者說。”步蓮華又道，“昏君比庸君要好。”

    “你爹也是這么跟我講的……”阿蘭用你爹是壞人的語氣如此說道，“有本事當(dāng)昏君，也比沒本事的庸君好。”

    “是呀。”步蓮華笑道，“昏君昏了頭，還有得救，沒罵帝者昏庸，證明他還有治國的能力。但庸君就不是了……庸君無能，帝者本無能，再使勁也成不了氣候。”

    “你是想我立志當(dāng)昏君？”阿蘭開玩笑道，“然后你就在我枕頭邊吹小風(fēng)，迷惑我……”

    步蓮華失笑：“睡就睡，睡完我還要給你吹風(fēng)，你……累死我吧。”

    話是這么說，手卻不老實(shí)。

    “步蓮華我告訴你啊，你把手放好了，你再往前摸我就要……！”

    他收回去了，說：“太累了，我今天要養(yǎng)養(yǎng)精神。”

    他真收回去，阿蘭一時(shí)間還反應(yīng)不過來，愣了好半晌，說道：“說的也是，白天一堆事要做，晚上就不cao勞了……你休息好。”

    只是這語氣，為什么都帶點(diǎn)哀怨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每到晚上就起風(fēng)疹，癢的睡不著，昨晚四點(diǎn)才睡，今天就起晚了。

    這是今日的兩更合一。

    話說我真的真的，怕看中醫(yī)，開玩笑，真的跟算命先生一樣……好怕啥時(shí)候醫(yī)生一摸腕，跟我說：腎虧，最近看了不少美色圖小黃文吧？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