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軍?!?/br> “嗷!!”又是一陣狂叫。 阿蘭:“我念的對嗎?” “不知道呢?!苯械淖顨g的那個小年輕撓撓頭,問旁邊戰友,“巧兒,她念對了嗎?” 文縐縐的士兵像個評判官,點頭說對,這就又是一陣歡呼。 壯伙夫敲著鍋邊:“兄弟姐妹們,開飯了??!” 瞬間,圍在阿蘭身邊的士兵們齊刷刷散開回位,端正坐好。 阿蘭問步蓮華:“公子,我能吃飯了嗎?” “嗯,吃吧。” 阿蘭端起碗,扒飯的間隙,眼中析出笑意,說道:“公子,我喜歡這里?!?/br> 步蓮華笑了起來,徹底安心:“喜歡就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不用懷疑,男主是奶,女主是dps……嗯。 第8章 勞其筋骨(三) 阿蘭吃得正香,門口一片閃金光的紅影飄來。阿蘭一抖,偷眼看去,果然是蘇北湘。 “二公子!” “二公子來了?!?/br> 看士兵們的反應,蘇北湘似是很受待見。 為了不引起他注意,阿蘭從大口吃飯,變成了小口吃飯。 蘇北湘帶了個好消息:“剛接到戰報,江寧擊退了崔一,崔鬼退兵三里。還有,月霜在陣前砍了崔一副將符蘆的腦袋?!?/br> 吃飯的士兵們在片刻沉默后,爆發出的歡呼聲幾乎要掀翻房頂。 阿蘭這才知道,自己識字時的那點歡呼聲,跟這個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 “贊我寧遠將軍!” “萬副將好樣的!” “啊啊??!蓮華公子,我想向月霜求親!”大聲吼出這句話的士兵幾乎是瞬間就被旁邊的士兵們武力鎮壓了:“不勞公子動手,兄弟我這就去修理他!小子你還是先練兩年打贏我再想萬副將吧!” 他們飯也不吃了,幾個人立刻過起手來。 蘇北湘撇嘴一笑,坐了下來:“暗門有南都的消息嗎?” “下午聽到了暗號,信息已遞送帝京?!辈缴徣A低聲說,“王臨回南都了,探病,已經宣布停戰??晌医拥较?,崔一的第三隊今天從福泉南下,看起來是要打暗戰。這樣一來,江寧那邊并不輕松?!?/br> 蘇北湘罵道:“王臨又來這招,混賬?!?/br> “阿蘭,吃完了嗎?”步蓮華問道,又對蘇北湘說,“這邊太吵,我們回去說?!?/br> 蘇北湘看了眼阿蘭,依舊面帶嫌棄,慢慢掃了眼她手邊放的紙片,開口就是一句:“一天才認不到百字,還好意思吃飯。” 阿蘭最后一口飯噎在喉嚨里,咳不出咽不下,好在步蓮華反應夠快,聽出來她的咳嗽聲不對,灌了她一碗涼水,這才解了危。 阿蘭兩眼淚,撫著胸口抬起頭,像是回到了以前在南都街上和人搶食的時候,一臉要上前咬斷他咽喉的表情,暗暗磨牙。 “北湘,她才剛開始,已經不錯了?!?/br> “你護她我知道,她本來就對你有用,但她跟我有什么關系?我這人就愛講實話?!碧K北湘揚了揚下巴,挑釁般的眼神看著阿蘭說,“聽好了南朝來的,這個世道憑著一張臉混吃蹭喝的活路可走不遠,每日讀點小書就志得意滿,總會你后悔的一天?!?/br> 步蓮華想了想,雖然這句話意思用在阿蘭身上不大對,但有點道理。 “什么人就是什么命?!碧K北湘又道,“你要是覺得你的帝王命能讓你高枕無憂,那就大錯特錯?!?/br> 阿蘭不服:“你嫌棄我出身?” “出身?”蘇北湘輕蔑一笑,“我從不在乎出身。我嫌棄的是你的資質。空長一張臉,半點沒用,資質配不上,還不如不要。愚鈍不堪卻因帝王命沾沾自喜,簡直可鄙。” 晚上回房,阿蘭取出在墨城買的胭脂,拉著步蓮華要讓他畫胎記:“怎么擦掉就怎么畫上!” 她好久沒提這事,步蓮華以為她忘了,他接過胭脂盒,搖頭說道:“我不會。” 阿蘭跺腳,也不管步蓮華看不看得見,矗在那里,半步不讓:“騙子?!?/br> 步蓮華好笑道:“我怎么又成騙子了?” “你知道怎么擦,那就肯定知道怎么畫!你見過,你知道!” 人是聰明人,知道想,也會琢磨道理,步蓮華暗自想了想:“你一定要?” “要!” “告訴我理由,為什么一定要畫?!?/br> “我就是個乞丐,我出身不好,資質也不好,爛如塵土不配遇上好人好命,也不配這張臉?!卑⑻m氣鼓鼓道,“不聰明不能干什么都不會,也配長得好看?反正枕頭就是枕頭,里面裝著泥巴就不配繡花,趁早把花拆了,滾臟了才配里面的泥巴土!” “明白了,原來不是用來保命的?!辈缴徣A若有所思,慢慢笑了笑,把胭脂盒還給阿蘭,“我只會錦上添花,不會滾泥巴土,你要是想往臉上畫你那胎記,就去找小七,他會?!?/br> “去吧?!彼f,“想要那塊胎記的是你,那就自己問路,自己求人,至于小七答不答應,也看你自己?!?/br> 阿蘭揣著胭脂盒,經過漆黑的小院,問了駐守的士兵,找到了樓玉的住處。 里面點著燈,人還未歇,阿蘭在外面踟躕了許久,想回去,卻又想起蘇北湘的那張滿是嘲諷鄙夷的臉,鼓起勇氣敲了敲門。 門是應聲即開,看到是阿蘭,樓小七笑容燦爛,兩排白牙晚上看更是白的耀眼:“阿蘭,是你名字吧?聽說你今天學了九十七個字?” 阿蘭點了點頭。 “厲害呢,我旗下兵士基本認識你了?!睒切∑唠p手閑抱,倚在門框上,頭發上的發飾磕在門上叮咣響著,“我猜猜,這種表情的話……有事求我?” 阿蘭手里攥著胭脂盒,又點了點頭。 “太好了!”樓玉熱情將她迎進去,“我就喜歡有人求我辦事,說來聽聽。” 阿蘭見他花里胡哨像是知道打扮的,就把畫胎記的事跟他說了:“就是在這里?!卑⑻m指著自己的左半張臉,“畫一大塊那種,水洗不掉,你知道怎么畫嗎?” “好好的臉,為什么畫?” “我賤命一條,身為下賤,人又蠢又笨,不配長著這樣的臉?!?/br> 樓玉不笑了,盯著她看了好久,細眉一挑,打了個響指:“我知道蓮華為什么叫你來了?!?/br> 他拉來張椅子,反身坐了下來,晃著椅子對阿蘭說:“你看我長得如何?” “特別俊?!?/br> “蘇北湘呢?” “……嘖?!卑⑻m表情很糾結。 “哦……那蓮華呢?” “好?!卑⑻m說,“你們北朝的公子們都好看?!?/br> 樓玉擺手笑道:“跟我比起來,他倆只是一般。” 阿蘭本想反駁,但抬頭見他那張臉,只得點頭。 “放眼十三州,你見過多少個比我好看的?!?/br> “……沒見過。”阿蘭實話實說。 樓玉又問:“你好看嗎?” 阿蘭有了他這個參照物,誠實答道:“……一般。” “這就對了,你也只是一般。”樓玉說,“給你講個故事。南朝有個將軍叫劉鳴,我第一次上戰場時,他在陣前對南朝的那群野狼兵說,打下巢城,活捉樓玉,長這樣子上戰場的都是給他們送玩樂的。捉到樓玉,犒賞三軍,是他當時用來鼓舞士氣的話,他有三萬軍,我也帶了三萬軍,也就是說,六萬人都聽到了這句話。” 阿蘭咬著指頭看著他:“后來呢?” “我一槍戳死了他?!睒怯耱湴恋溃拔夷且粦鹑绻虿悔A,贏的不漂亮,不狠狠殺了劉鳴,挑起他腦袋,把他頭當球踢,我就廢了。你明白嗎?” 阿蘭點頭。 樓玉按住她腦袋:“你才不明白,你若明白,就不會找來,求我幫你縮回殼子里去?!?/br> “長我這樣的才是真阻力?!睒怯裾f,“你這程度的長相,也就清秀可人,算個毛毛?還有什么配不配的?你若無能,不拿出態度來,他們看到漂亮,想到的肯定是繡花枕頭?!?/br> 阿蘭一拳砸在椅背上:“對!就是這個詞!” “要我說,畫什么胎記,都是慣的?!睒怯駭[手道,“你知道月霜嗎?” 阿蘭點頭又搖頭:“我聽你們說過?!?/br> “江家六軍副將萬月霜,蓮華的meimei?!?/br> “……啊?” “她可能跟你差不多大?!睒怯裾f,“長得像南朝姑娘,嬌小水靈,說話聲甜,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月牙??扇煜聸]有一個人敢說她是繡花枕頭,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 “因為她身后背了把刀。”樓玉說,“說她嬌滴滴是繡花枕頭的,砍!那些調戲她的人,砍!敢對軍令說半個不字,砍!嘲諷她奚落她的人,砍!” 樓玉自豪道:“所以呢,現在南朝的兵看見我的臉,想起的就是我的槍,看到月霜的臉,想到的就是她的刀,誰還會去想繡花枕頭呢?” “不管世道如何,小心翼翼保命都是下策?!睒怯裾f,“命是自己爭來的,縮起來管什么用,敲破殼子殺出來,誰還敢說你半個不字?你身上得有一樣本事,讓人看到你的臉,想的不是繡花枕頭,而是那樣本事。本事為先,美丑都是其次?!?/br> 阿蘭半晌沒回過神。 樓玉這才問:“所以是誰說你是個繡花枕頭不中用了嗎?” 阿蘭立刻供出:“蘇北湘?!?/br> “嘁!”樓玉壓了幾下椅子,說,“別管枕頭了,你就用這張臉,活的張揚點,待學來本事,他自會臉疼?!?/br> 阿蘭愣了會兒,把胭脂盒收進了兜。 “以前你沒本事自保,臉是累贅,藏起來有情可原。”樓玉說,“可現在,你得喜歡自己,長到你身上的是什么就是什么,不用遮遮掩掩,也不去想配與不配,專心學本事就行。自信點,要有人敢對此說三道四指指點點,能就打,不能就先擱著,等能的時候,殺回來讓他們閉嘴?!?/br> “好?!边@句話很受用,阿蘭記在了心上。 “還有這胭脂,是錦上添花用的,不是拿來遮臉的。”樓玉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阿蘭的衣兜,“買了就不能浪費,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