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你和高沖的事？”

    斬鯨回想起自己被高沖痛下殺手的一幕，周遭的樹木開始枯萎。段段一臉驚恐逃離了。

    “別跟我提他。”斬鯨滿心滿眼的憤怒。

    李伊賀緩步朝他走去，他說：“你想死嗎？”

    斬鯨跪坐在地上，他說：“他不需要我了，我討厭我了。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李伊賀說：“難道你就不能為自己而活嗎？”

    斬鯨仇視著他道：“你懂什么？你知道高沖對我有多么重要嗎？你根本不明白我們倆之間的感情，你只是一個外人。”

    李伊賀說：“我雖然不懂，但是我明白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如果他不在乎你，任憑如何作踐自己，他也不會心疼半分。如果他在乎你，他一定千方百計對你好。”

    “我什么都沒有了，我什么都沒有了。”斬鯨一臉的失魂落魄。

    庭院的花草樹木受斬鯨消極情緒的影響大面積的枯萎凋零，周遭蕭瑟猶如凜冬將至一般。一陣陣陰風刮起，風中還夾帶著枯黃的落葉。

    “你可想過高沖他為何要殺你？”李伊賀問道。

    斬鯨說：“他恨我害死了段段。”

    “誰是段段？”

    “就是你剛剛看到那頭鹿，高沖非常的喜歡它。后來它病的很重，我為了讓它解脫，親手殺死了段段。就因為這件事情高沖他離開天府山莊，他永遠的離開了我。”斬鯨垂著頭，他神情非常的沮喪。

    一旁的格子拉門打開，那頭名叫段段的鹿躺在疊席上大口大口的喘氣著，它非常的痛苦，它凝望著一旁照顧他的斬鯨，似乎在用眼神乞求斬鯨幫它解脫。

    “段段，你再等一等，一會哥哥他救回來了。他一定有辦法救你的。”斬鯨不斷的安撫著病入膏肓的公鹿段段。

    段段搖頭，它似乎想說自己等不了，就算有藥能夠延續(xù)自己的生命，它也不能夠再站起來，與其通過的活著，還不如干脆的死掉。

    “段段……段段……”

    公鹿段段哀鳴著，它不斷的乞求著斬鯨幫一幫自己，它不想在這般痛苦的活下去了。斬鯨看著它哭得非常的傷心，雖然剛開始他不太喜歡公鹿段段，但是朝夕相處下來，斬鯨早已將段段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斬鯨含著淚結(jié)束了段段的生命，公鹿的淚水流淌了出來，它安然的閉上了雙眼。它毫無痛苦的死去了，就像睡著了一樣。

    斬鯨哭得非常的傷心，非常的傷心。他不知道該如何向高沖解釋，他甚至都不能夠原諒自己親手殺死了段段。

    格子拉門關(guān)閉，回憶的畫面消失了。

    “你試著跟高沖解釋過嗎？”李伊賀問道。

    斬鯨說：“我試過可是他根本就不聽，他一定咬定就是我嫉妒段段，所以才殺死了段段。”

    “那你可曾嫉妒過段段？”

    “我承認我以前確實嫉妒過它，但是那是以前，后來我和哥哥一樣愛它。它就像我的家人一樣重要。”

    “如果它是你的家人，你為什么要親手殺死它？”李伊賀問道。

    斬鯨說：“它病的很重，我只是想幫助段段解脫而已。我真沒有想過要殺它，我只是想要幫它。”

    李伊賀說：“如果你能夠跟高沖商量也許就不會被他誤會，如果事后你能夠向他主動的交代實情。他也許就不會那么憤怒。可是你選擇隱藏這件事情向他撒謊。”

    “我只是怕他傷心難過，我只是怕他會討厭我。”斬鯨說得沒有氣力，就連他對自己的說辭也沒有那么自信。

    第467章 何年何月

    就在兩人說話的功夫，一只泛著白光的蝴蝶飛了過來，起初只有一兩只，后來越來越多。這些蝴蝶落到枯萎花草樹木上，轉(zhuǎn)瞬間這些枯萎的花草樹木有再度復蘇重生。不遠處傳來彈奏古琴的聲響。

    斬鯨起身他樂聲的方向走去，李伊賀跟在他的身后。他一臉的沮喪落寞，路上遇到的人形傀偶仆人不斷對他施禮，他就像沒有看到他們似的，從人形傀偶仆人的身邊走了過去。

    因為這個夢飽含了斬鯨太過的回憶，就連造夢的李伊賀也不曉得會發(fā)生什么。亭臺樓榭小橋流水天府山莊應有盡有，山莊的建筑風格偏向江南的蘇氏園林，精巧又不失風雅，身處其中有一種心曠神怡的奇妙感覺，最奇妙的是山莊內(nèi)每一個庭院內(nèi)所開的花卉季節(jié)都不同。身處在天府山莊內(nèi)，你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是什么季節(jié)。

    亭臺內(nèi)撫琴彈奏的人就是高沖，雖然很真實但是這個高沖確實斬鯨的記憶。已經(jīng)知道自己身處夢境的斬鯨，站在芍藥花叢凝望著由紗幔和珠簾遮擋的亭臺。他的眼神破碎很心痛。

    李伊賀站在斬鯨的身邊，陪他一起聆聽亭臺內(nèi)的琴音。樂聲靈動縹緲聽久了有一種令人心情舒暢的感覺，都說相由心生，樂由情生。

    還未等李伊賀開口，斬鯨說：“哥哥，他平時最喜歡在這里彈琴了。他彈琴的時候，我都會坐在一旁看書，要么就是枕著他的腿小憩。哥哥他從不計較我不懂琴音，他每次都不厭其煩的告訴這些琴曲的典故出處。

    我每一次都覺得很煩，總是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打斷哥哥的話。我一門心思的鉆研傀偶技藝，我希望自己能夠變成天底下最厲害的偃師。

    當我做到了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無敵是寂寞的。我寧愿變成以前什么不懂的孩子，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們再也不能回到當初了。”

    李伊賀能夠聽得出斬鯨傷感落寞愁緒煩惱，現(xiàn)在的他仍舊沉浸在被高沖厭惡生恨的悲傷心境中，現(xiàn)在他失去了生活的目標活下去的希望。

    無論以前還是現(xiàn)在，斬鯨都沒有自我，他只為別人而活，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將高沖看得太重要，重要的甚至超過了自己的生命。所以當他被高沖無情的拋棄以后，他精神被徹底的摧垮了，他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可能是因為是夢，可能是因為太過難過，不知道為什么斬鯨會無條件的選擇相信站在身旁的李伊賀，雖然李伊賀沒有回話，但是他仍舊繼續(xù)說著：“我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要不是哥哥，我現(xiàn)在恐怕早已餓死凍死了。

    我們倆曾經(jīng)約定永遠的生活在天府山莊，無論是誓言還是約定都禁不住時間的考驗。”

    “你恨他嗎？”李伊賀問道。

    斬鯨說：“與其說恨他，還不如說我放不下他。”

    琴聲停止，高沖緩步從亭臺內(nèi)走了出來。他與斬鯨一樣都穿著竹青色衣裳，衣裳的料子如絲如紗極其的輕薄。

    相比在天香樓遇到的病態(tài)體虛的高沖，夢境中的高沖氣韻軒昂落拓干凈，那雙有神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日月星辰，看面容也不過少年人的年紀，身形纖瘦穿上他身上衣裳顯得道骨仙風大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

    明明是同一套衣裳，斬鯨穿上的感覺猶如初出茅廬的小稚子，而高沖給人的感覺大氣端莊穩(wěn)重，氣度上遠勝過斬鯨。

    “弟弟，今日你怎么來的這么晚？”高沖問道。

    斬鯨沒有作答，他直直的凝視著高沖，他似乎想將高沖的模樣印刻在心中，他看得非常的認真，非常的認真。

    “弟弟，你怎么不說話？”高沖注意到站在斬鯨身旁李伊賀，因為是陌生人他的目光格外的警惕。

    “高公子，你好！我乃是斬鯨在外游歷時結(jié)交的朋友。這次來天府山莊是特意來拜會他的。多有打攪，還望海涵莫要介意。”

    “弟弟，他是你的朋友嗎？”高沖問道。

    斬鯨這才緩過神，他說：“是啊！李公子是我在外面結(jié)識的朋友。剛剛我就是打開結(jié)界禁制去接他去了。”

    “那你怎么不事先告訴我？”高沖有些嗔怪的意思。

    “我忘記了。”

    高沖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用手戳了一下斬鯨的腦門道：“你啊！真是夠粗心大意的。”

    “哥哥不怪我讓外人進入天府山莊嗎？”斬鯨問道。

    高沖看著他說：“既然是你的朋友，我相信一定不是壞人。哥哥相信你看人的眼光。這位李公子人看起來非常的和善。”

    斬鯨凝望著高沖，他的眼神有些復雜，明知眼前的一切都是夢，但是太過真實，而是讓他傷情難過。

    高沖注意到斬鯨眼中異樣的神情，他問道：“弟弟，你這是怎么了？”

    “沒怎么，我沒想到哥哥會如此的大度！”

    “弟弟，你把哥哥想成什么人了，哥哥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么！既然你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那有將朋友拒之門外的道理。”高沖的臉上帶著笑意。

    這種笑意李伊賀曾經(jīng)在衛(wèi)子靈與彌子瑕的臉上看到，那是一種只有對自己傾心相待的人才能夠展露的笑顏。

    以前李伊賀還搞不懂高沖與斬鯨之間的關(guān)系，而現(xiàn)在李伊賀算是明白他們倆之間的關(guān)系了。

    “李公子，家在何處？”高沖問道。

    “我是南唐海州人士，家中祖業(yè)是釀酒的。我與斬鯨也是一次機緣巧合中偶遇的。我與斬鯨性情相投變成了無話不說的摯友。”李伊賀為自己編造了一個身世背景，畢竟自己原來的出身非常的復雜，他懶得說也不想說。

    “那李公子的酒量一定很好。”高沖的態(tài)度和煦溫雅，相比李伊賀在天香樓見到的高沖，夢境的中的高沖與他簡直派若兩人。

    “酒量還行。”李伊賀自認自己的酒量還可以，以前跟穆忠星斗酒，從來都是他贏。每次都將穆忠星喝的爛醉如泥不省人事。

    “正好已經(jīng)到了用膳的時間，咱們小酌幾杯吧！”高沖提議道。

    女子形態(tài)的人形傀偶將做好的飯菜端上來，這些人形傀偶的關(guān)節(jié)部位極其的明顯，雙目無神面容也沒有活人那般鮮活靈動。

    高沖說：“李公子，嘗一嘗吧！這些都是我父親廚藝傀偶所做的飯菜。”

    大師兄照夜白的兩個傀偶侍女雖然能夠端茶倒水，但是她們不能像人一樣的下廚做飯。李伊賀嘗了幾道菜，色香味極佳如果不是高沖事先說明，李伊賀很難相信這些菜都是傀偶做做。

    “李公子可否有家室？”高沖問道。

    李伊賀說：“有妻室，我兒都快滿周歲了。”

    高沖說：“看得出李公子生活美滿！”

    “高公子為何要隱居在此處？”李伊賀問道。

    高沖說：“這是祖訓，而我又不喜歡跟外界的人接觸。現(xiàn)在偃師一族現(xiàn)在恐怕只剩下我與弟弟兩人，待我們百年歸老以后，恐怕偃師的技藝就徹底的失傳了。

    不過這樣也好，免得有心懷不軌的人利用偃師為禍四方。”

    李伊賀說：“高公子，我記得偃師一族都是嫡系親傳的。斬鯨他不是的親弟弟吧！”

    “這時他說的嗎？”高沖問道。

    “不是，是我猜的。”李伊賀解釋道。

    高沖說：“確實是嫡系親傳，但是斬鯨的傀偶技藝都是自學的。所以我也沒算違背祖訓傳授給他傀偶偃師的技藝。

    他鉆研好學，甚至比當年我還要努力。我相信弟弟他絕不會利用偃師的身份去做壞事。”

    斬鯨看著他道：“哥哥，你太看得起我了。也許我會利用偃師胡作非為。”

    “如果你敢，我一定會清理門戶。”高沖的表情有些嚴肅。

    氣氛有些僵凝，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李伊賀感覺斬鯨隨時可能爆發(fā)，他一直在忍耐，他不想破壞夢境中美好的氛圍。

    李伊賀放下手中的筷子，夢境的中的食物吃的不過是記憶和感覺而已，并不能真的填飽肚子。他說：“高公子，你當初為什么要救斬鯨？”

    “他連這件事都告訴你了嗎？”高沖的語氣有些吃驚意外，他似乎沒有預料到眼前的這位俊雅的青年人會知道這么多事情。

    斬鯨說：“哥哥，你不要生氣。是我告訴李公子，我與李公子一面如故，所以將你我之間的事情都告訴他了。”

    高沖看著斬鯨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他說：“我是你的哥哥，我怎么會生你的氣呢！我只是氣你凡事都不跟我商量。”

    “我只是怕哥哥你會生氣。”斬鯨說出了自己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