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姐，你來了。”

    陸小曼攔阻了一個學徒，她將尋人啟示和畫像交給他道：“放下你們手中的活，即刻臨摹一百張。”

    小學徒不敢怠慢，他接過以后將啟示和畫像交給畫師們。

    當畫師們看到畫中的女子以后都嘖嘖稱贊，無論是畫工還是畫中的女子都令人眼前一亮。李伊賀走上前向畫師們交代了一些臨摹的要點技巧，這樣臨摹出來的畫像沒有九分像也有七分像了。

    陸小曼說：“李公子，真是多才多藝。”

    李伊賀說：“畫工粗陋難等大雅之堂。”

    陸小曼說：“李公子，你真是謙虛。”

    “陸小姐，你口中的枯木大師現在在何處？”李伊賀問道。

    陸小曼回答道：“老師平常就在樓上，他是足不出戶，除了練字就是畫畫，除了畫畫就是練字。如果他練字的時候，誰要冒昧的打擾，他一定會大發脾氣。”

    李伊賀之所以詢問關于枯木大師的情況，那是因為父皇李嗣源在世的時候就非常的喜歡枯木大師的字畫作品，每當獲得枯木大師的新作，他都會愛不釋手的觀賞，李伊賀幼時所練的字帖就是出自枯木大師之手。

    李伊賀注意到書畫齋的墻壁上掛著一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這十個漢字一氣呵成寫的恢弘大氣，看似萬馬奔騰細細觀詳會發覺，猶如一灘泉水寧靜致遠，枯木賦予這些字全新的生命，這些字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

    “李公子，你想見老師嗎？”陸小曼問道。

    李伊賀說：“如果枯木大師方便的話，我想見一見他。”

    “李公子，你在這里等一等我，我上樓去看一看老師。”說著陸小曼快步的上路。不一會她便走了下來，她說：“老師他沒有寫字你上來吧！”

    李伊賀隨著陸小曼上樓，枯木大師所在的房間在二樓的最里間。

    陸小曼輕叩房門道：“老師，老師。”

    “進來把！”極其蒼老的聲音。

    陸小曼推門而入，李伊賀隨后走了進去。

    屋內彌漫著一股清淡的熏香，屋內陳設非常的簡單，所能夠看到只有字畫，書桌上擺放著一副剛剛寫完的墨寶。

    一個披散著灰白色頭發的耄耋老者背對著兩人整理著書架上的古籍，他的雙手蒼老的就像樹皮似的，他身體嚴重的佝僂變形。

    “老師，老師……”

    呼喚了幾聲，老者才緩慢的轉身。

    枯木的面容已經衰老的脫相了，目光渾濁甚至看不出任何的生氣。

    “你是想見我嗎？”枯木問道。

    “枯木大師你好，我叫李伊賀。”李伊賀自我介紹道。

    枯木說：“所謂的大師不過是過眼云煙的虛名而已。”

    三人坐在椅子上，枯木入座的姿勢有些不自然，可以看出他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

    李伊賀感覺枯木的身體非常的槽糕，可以說油盡燈枯隨時可能會離開，他這個年歲可以成為壽終正寢。

    李伊賀說：“家父在世的時候一直非常的喜歡大師您的作品，我年幼的時候字帖都是大師的。今日有幸能夠見到大師實在是我的榮幸。”

    枯木說：“我這一生癡狂，到頭來什么也沒有剩下，只有這一屋子的字畫陪著我。”

    第408章 相依為命

    李伊賀能夠聽得出，枯木大師口中的悲涼絕望。臨到生命的末時，恍然發覺自己的一生什么都沒有留下。

    李伊賀說：“枯木大師可是后悔了？”

    枯木說：“如果再讓我選一次，以后我絕不會走今日的道路。”

    李伊賀說：“大師的意思，如果再讓你選一次，你一定會救你的妻兒，而不是字畫。”

    枯木說：“是啊！我一定會去救他們，而不是這些只能換錢的字畫。”

    看到眼前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李伊賀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么，幫一幫他。他說：“大師，雖然我無法讓你見到死去的家人，但是我可以讓你在夢中再次見到他們。”

    聽到這句話，枯木的眼前一亮，那種神色只有富有朝氣的人身上才能夠看到。他說：“我已經好久都不能入睡了，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做過夢了。我曾經嘗試過用藥物致幻的方式，希望能夠再次見到我的家人，可是都失敗了，他們不肯不見我，他們不肯原諒我。”

    李伊賀說：“大師可否讓我號脈看一看你目前的身體狀況。”

    枯木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李伊賀上前為他診脈。

    通過號脈李伊賀得知枯木的身體已經維持不了多久了，他的大限也就是這幾日的光景。他這副身體根本承受不了入夢的法術。

    枯木似乎看出了李伊賀的為難，他說：“是不是我快要死了？”

    李伊賀不知該如何回答。

    枯木說：“無妨老夫早已活夠了。”

    陸小曼說：“老師，您的身體一直很健康不會有事的。”

    枯木說：“我活得太久，我活得太累了。”

    陸小曼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消極的老師，印象中的老師會為了一個字一幅畫與他人面紅耳赤的爭執不休，現在他頹然沮喪毫無生氣。

    李伊賀說：“大師，你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了入夢的法術，就算能夠入夢你也不會再醒來了。我會給你開一些滋補安神調養的湯藥，經過調養你再活一年半載不成問題。”

    枯木看著他說：“不用了，不必了。我知道自己大限就要到了，這幾日我常常在回想過去的事，那些事無比的清晰，清晰讓我不敢相信過去數十年了。

    如果你真的能夠讓我再次夢到家人，就算永遠沉浸在夢中不會醒來我也愿意。”

    陸小曼說：“老師，你有何苦這樣。”

    李伊賀能夠感受到枯木那種心意，他說：“既然大師心意已決，那我就不再攔阻，那請大師吩咐下面的人交代后事吧！”

    枯木喚來一個小學徒道：“把少夫人叫進來。”

    枯木曾經收養過一個養子，養子名叫子都，子都成年以后娶了一個后晉私逃的官妓。幸得枯木與知府陸靜修交情深厚，才得以保全這名私逃的官妓。

    子都與那名私逃的官妓成婚三年便染病亡故，沒有留下子嗣，那一年子都才二十一歲，那名女子才剛滿十八歲。枯木顧念舊情沒有趕到那名女子，而是將她留在書畫齋打理生意，這一晃又過了三年，這幾年書畫齋在她的cao持打理的井井有條。

    一會的功夫，一名年輕的婦女走了進來。她恭恭敬敬的說：“公公。”

    枯木說：“我將不久于人世，這間書畫齋就留給你了，就當給你另擇夫婿的嫁妝。”

    婦人說：“婉兒此生除了子都一人，再也不會嫁給任何的人。”

    “婉兒！”因為與自己的meimei重名，李伊賀抬頭看了一眼這位年輕的新寡婦人，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因為她就是自己一直苦苦尋找多年未果的小妹李小婉。

    李伊賀起身道：“小妹，你怎么在這里？”

    婦人一驚，她驚詫的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的男子，雖然有些變化但是與她在記憶中的李從益并無二致。

    “從益哥哥！”再次見到自己的親人，李小婉喜極而泣。

    李伊賀上前抱住李小婉道：“meimei，你可知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

    李小婉哭著說：“沒想到哥哥還活著，我一直以為哥哥被劉知遠那個惡賊害死了。沒想到今日我還能夠再次見到哥哥。”

    陸小曼吃驚的說：“你們倆居然是兄妹。”

    李伊賀懷中的小睿什醒了過來，他大聲的哭著。

    李伊賀哄著說：“小睿什不哭，小睿什不哭，你看看，阿爸找到了誰，他是你的姑姑。”

    李小婉阿奎那這李伊賀懷中的小睿什，她說：“哥，這是你的孩子嗎？”

    李伊賀笑著說；“這是我的兒子李睿什。”

    李小婉說：“真是一個漂亮的孩子。”

    枯木說：“真是機緣能夠讓你們兄妹再次相遇。”

    “哥，嫂子可跟著你？”李小婉問道。

    李伊賀說：“你嫂子她已經不在了，現在只有我們父子相依為命。”

    李小婉表情難過的說：“怎么會這樣。”

    李伊賀說：“總之一言難盡。”

    枯木說：“你們兄妹多年未見應該有很多話要說，你們先去敘舊。正好我還有些事情需要囑咐下面的人。”

    “李公子，我留在這里陪老師。”陸小曼非常識趣的說道。

    李小婉用手帕擦拭臉上眼淚，她說：“那公公我先退下了。”

    李伊賀跟隨李小婉走下樓，學徒和畫師紛紛向少夫人問好。

    李伊賀跟隨李小婉來到了后院，這后院便是親眷居住的地方。屋內陳設干凈雅致，花瓶內插滿了新鮮的花。

    “秋菊，沏一壺上好的茶，然后端來一些好吃的糕點。”李小婉對丫鬟說道。

    “是，少夫人。”說完名叫秋菊的小丫鬟離開了。

    李伊賀將嬰兒背巾解開，他將小睿什放在桌子上說：“睿什乖。”

    小睿什老老實實的端坐在桌子上，他目不轉睛的看著李小婉，一雙漂亮靈氣十足的葡萄眼。李小婉捏了捏小睿什rou乎乎的小臉蛋道：“真乖，真乖！”

    “小婉，你為何會成為這里的少夫人？”李伊賀問道。

    李小婉說：“十二年了，沒想到我還能夠再次遇到兄長。我還以為我的親人都已經不再人世了。”

    因為李伊賀從清光界穿越回來，這里時間已經過去了六年。對于李伊賀來說后唐仍舊是六年前滅亡，而對于李小婉來講后唐已經在十二年前就已經滅亡了。

    后唐滅亡以后先后經歷了后晉、后漢，現在政權是郭威統治后周。

    李小婉說：“后來我成后晉豢養的官妓，因為忍受不了那種暗無天日的生活。我便逃了出來，我很幸運遇到了子都，是子都救了我，給我第二次生命。

    之后子都將我帶回了南唐，他不顧眾人的反對迎娶我為妻，我不過是殘花敗柳，沒想到子都從不曾嫌棄過我。雖然我們夫婦只是生活了短短的三載了，他便永遠的離開了我。但是我沒有一天忘記過他。”

    李伊賀說：“小婉，這些年你受苦了。從今以后只要有哥哥在，就絕不會讓旁人欺負你。”

    李小婉說：“哥哥怎么一點都沒有變，現在要是說你是我的兄長恐怕沒有人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