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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將軍威武在線閱讀 - 第140節(jié)

第140節(jié)

    曹建良梟首示眾、家產(chǎn)盡數(shù)籍沒,曹家年十八以上者充軍至蜀地,女眷變賣為奴。

    教坊司奉鑾魏凝蕊賜酒鴆殺,江南賑災任上的鄧嘉良、魏和婉夫妻為朝廷通緝要犯,鄧家于羽城的家產(chǎn)、家人盡數(shù)下獄待審,相關(guān)官吏全部守押在獄。

    江南連綿不絕的細雨,也在這一日徹底停歇。

    久違的朗日一掃江南百信心上蒙著的那塊烏云,江南各地的百姓們扎了寫著“曹建良”三個字的草人,用石頭毆打、用大火焚燒解氣。

    而江南這邊的局勢,也因為朝廷這一番雷厲風行處置貪官污吏、大jian臣的手筆,變得撲朔迷離——

    百姓不管京城里皇宮中那個黃金打造的位置上坐的是誰,只要他能夠給大家伙吃上一口飽飯、穿上新衣,就是一個好皇帝。

    百姓渴望和平,而不是連日戰(zhàn)火紛飛、戰(zhàn)船橫行。

    而占據(jù)了夜城的同嘉公主、江俊等人,此刻在江南的百姓眼里,又有了幾分“亂臣賊子”的模樣了。不過龔安固殺戮成性,江南人也陷入了一種左右為難的迷惘。

    這一日是乾康九年四月十一日,距離乾康這個年號終結(jié),還有一年零九十四日。

    也是這一日夜里,江俊做了一個噩夢。

    他夢見他同凌武一路北上,直取京畿,兵臨城下時,他橫槍立馬。城樓上的凌承面目可憎,而他嘴角那種似笑非笑、勝券在握的表情,讓江俊恨得牙癢癢。

    他立馬彎弓,勁羽在手。

    利箭射出去,卻直直地穿過了凌武的胸膛。

    他驚慌失措,他幾乎窒息。

    嗓子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一個字也吐露不出,江俊只能呆呆地看著凌武滿眼的絕望、口中眼中都流出血來,指著他、張了張口,卻被從后頭撲殺上來的凌承的大將——白袍將軍陳洛砍掉了頭。

    然后江俊就慘叫一聲驚醒了過來,冷汗汗?jié)窳酥幸拢巴忸^夜涼如水,他卻喘息急促、臉色慘白、心跳不定。

    門口,月色照耀下來竟隱約描摹出了一個人的影子來。

    江俊下意識地又驚呼了一聲,手快速地摸到了掛在一旁的劍柄上,低聲喝了一句:“是誰?!”

    那人卻動了動,清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似乎披著外頭月華的涼意:

    “江公子莫怕,是我,系鴻軒。”

    作者有話要說:  江俊:我殺了凌武?

    系鴻軒:只是個噩夢罷了。

    江俊:……可是那場面太真實了!

    系鴻軒:公子最近都在打仗,又思念五爺,自然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江俊點點頭,若有所思。

    江俊: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思念五爺?!!

    系鴻軒但笑不語:)

    感謝大寶寶們,么么啾:

    第105章 將軍威武105

    那個夢境太過真實, 讓江俊大口喘著氣、握緊了劍柄坐在床上發(fā)了好一會兒的愣。

    月光將系鴻軒那修長的身影勾勒在了門框上,黑夜映襯下, 楠木制的門框都被襯出了一股檀香木般的純黑色。

    門框攢插上的冰裂紋也隨著系鴻軒的影子, 一同投射在了青石板鋪成的地面上。

    月影下重檐, 清風散舊夢。

    江俊抖著嘴唇、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讓自己心緒平靜下來, 這才一根一根指頭地緩慢松開了那差點被揉進掌心的劍柄。

    長劍墜落在榻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門上系鴻軒的影子也動了動, 不過江俊也同時披上了外衫, 下地來替系鴻軒打開了門。今夜的系鴻軒一反常態(tài)著了一身白衣, 原本帶著疤痕的面龐被襯得更加蒼白。

    “江公子這是做噩夢了?”系鴻軒靠在門口,也不冒然踏入江俊的房間。

    “嗯, ”江俊似是不好意思,摸了自己的鼻子一把,“系寨主呢?這么晚還不睡?”

    系鴻軒勾起嘴角笑, 用眼神示意江俊看向不遠處、院中桂花樹下的一張小石桌。淺白色的月光下,石桌上擺放著一個木質(zhì)的牌位, 牌位前還有一壺溫好的酒。

    江俊一愣:“系寨主這是……”

    “今日四月十二, ”系鴻軒看了一眼天空中將圓不圓的月亮,淡淡一笑, “是內(nèi)子的忌日。”

    “……抱歉, 系寨主, 我……”

    “不妨事的,我也是在陪內(nèi)子說話的時候,聽見公子房中有異響, 故而過來問上一問,”系鴻軒擺了擺手,面上流露的神情是與平日不同的溫柔:“內(nèi)子……去了也有十年了,每年今日,不管在哪里,我都要設下香案,陪他說上一會兒話的。”

    十年?

    遙遙看著那個小小的香案,江俊也笑:“沒想到,系寨主也是個癡心人。”

    系鴻軒嘴角微微翹了翹,看了江俊一眼,便往后回身去了石桌旁:“江公子若不嫌棄的話,一同過來喝杯酒吧,”頓了頓,他又道,“做了噩夢,一時半會兒也是睡不著的。”

    看著他在石桌旁取出新的一只杯子斟酒、虛位以待的樣子,江俊周身壓抑的氣息突然就去了大半,他點點頭,笑著走向了系鴻軒身邊的位置:“是江俊從前錯怪寨主了,江俊只以為——寨主是同煙波江上崔寧、崔寨主那樣冷面無情之人。”

    “崔寧么……?”系鴻軒取了酒杯遞給江俊,低喃道:“崔寨主與我是不同的,他天生沉疴又背負血海深仇,很多事……有心無力。”

    江俊勾了勾嘴角,執(zhí)杯與系鴻軒碰了碰杯,沒說什么。

    他不說話的時候,系鴻軒也沒急著開口,只是淺淺地抿了一口杯中酒,才把目光放空看向了遠處夜色下波光粼粼的塵湖,湖面上微風乍起,零星有漁火點點。

    系鴻軒準備的酒偏甜,有些像是現(xiàn)代的米酒。這酒不像是系鴻軒這樣生殺予奪的男人愛喝的,倒反像是在塵湖上那些畫舫里準備給客人的甜酒。

    左右被噩夢靨著了,一時半會兒睡不著覺,江俊覺得兩個大男人月下枯坐著也不是個事兒,于是看了一眼那靈位上的“于月樓”三個字,主動開口同系鴻軒攀談:

    “系寨主瞧著年紀與我們也是相仿的,恕我冒昧,十年……十年前,寨主和尊夫人……想必感情挺好吧?”

    不料系鴻軒苦笑一聲,搖搖頭道:“內(nèi)子……其實,他生前……根本沒成為過我石鵬寨的寨主夫人一天,但在我的心里,早已當他是我這輩子唯一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奈何……”

    沒想到系鴻軒會給出這樣的答案來,江俊蹙了蹙眉,等著系鴻軒接下來的話。

    “內(nèi)子他……其實,是個男人……”系鴻軒看了一眼江俊,低下頭輕聲道:“月樓,是他的藝名,他是在塵湖畫舫上唱青衣的一個戲子,從前石鵬寨還沒有成為第一水寨的時候,我總是上他那里去聽戲的。”

    沒有人從一開始就是天下第一,也沒有任何一個水寨從剛剛建立起就能夠統(tǒng)領整一片的塵湖水域。

    系鴻軒和他的石鵬寨能有今天,也是他憑本事一點一點掙來的。

    但凡一個篳路藍縷的故事里,總會有那么一些無奈的悲歡離合。比如系鴻軒將系鴻明送到了千崇閣,比如崔寧和趙墨梅終歸沒能相守在一起。

    “月樓當時在塵湖上有一點薄名,他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打小多病,卻生了一副好樣貌。家中到底養(yǎng)不起他,只得買入了戲班子看老天爺賞不賞這口飯吃……”系鴻軒回憶道:“戲班主當時,只怕也沒想到——他這么一個病秧子,險些要成為了塵湖的一大家,只可惜……”

    江俊見系鴻軒的眸色漸漸黯淡下去,也知道之后的故事定然不好。

    十年前的系鴻軒不過是一個小小水賊,本領在高強,也敵不過塵湖上數(shù)十家水寨的聯(lián)合圍剿追查。

    他要石鵬寨崛起,就勢必要吞噬塵湖上其他水寨的土地;他要成為龍頭,就必須踏著旁人的血rou尸骨、一步步登頂。

    如此,必遭人嫉。

    系鴻軒父母雙亡,親戚凋零,唯一的弟弟也已經(jīng)被他送入了千崇閣當中。于月樓,很快就成為了他這位新任龍頭,唯一的弱點。

    “我……曾經(jīng)想要接小樓入石鵬寨中,”系鴻軒的聲音有一絲兒控制不住地顫抖,他捏著酒杯的手微微顫了顫,道:“可小樓不答應,他說,他要成為塵湖一大家后,披著鳳冠霞帔,等著我駕著塵湖上最高、最大、最漂亮的戰(zhàn)船去迎他。”

    “他還說,他要三媒六聘,他要在戲臺子上舉辦我們的婚禮,他要讓整個塵湖的人都看著我們在一起,讓所有畫舫上唱戲、唱小曲兒的歌女、戲子都羨慕他找了我這么個好夫婿。”

    系鴻軒說著,嘴角帶著笑,聲音卻哽了哽:“江公子,你知道太|祖皇帝同寧王顧寧杭么?”

    “知道啊……”

    “那你聽說過塵湖一夜的故事么?”系鴻軒紅著眼睛,看向了江俊,見江俊點點頭后,他苦笑著看向了遠處的塵湖道:“江公子,我們塵湖附近的百姓都流傳著這樣一個說法,說當年太|祖皇帝同寧王兩人最終是個曲終人散的結(jié)局,也是要怪這塵湖、祝不了有情人終成眷屬。”

    “小樓……是為我而死的,”系鴻軒手指陡然用力,“呯”地一聲,掐碎了那個白玉的酒杯:“死在了他最愛的戲臺子上,身披著他最喜歡的那套喜服,鳳冠披霓裳羽衣,為了我……唱了最后一臺戲。”

    系鴻軒說,十年前的四月九日,于月樓被五六家他的死敵圍在畫舫中。死敵準備用于月樓的性命威脅他。

    而于月樓卻從被死敵捉住開始,就冷靜異常地站在畫舫中開始唱起來。

    “他唱了三天三夜,”系鴻軒望著掌心被碎裂酒杯扎出來的血跡,絕望地苦笑道:“唱到口吐鮮血也沒有倒下,哪怕被那些人、被那些人捅了一刀又一刀……都沒有停……”

    系鴻軒說不下去,他頓了頓,望向江俊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江公子,我?guī)藲⒊鲋貒s到的時候,你、你根本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披著霓裳帶著鳳冠的美人,臉上掛著一抹自得的笑容,勉強靠在戲臺子上臉色蒼白得可怕,原本殷紅的戲袍,如今更是紅得可怕。

    紅的血,烈的火,幾乎一瞬間將整艘畫舫點燃成了一個諷刺的喜堂。

    血水在于月樓身下形成了一朵極其漂亮的顏色牡丹,而他用最后一口氣,摟著系鴻軒的脖子,在他的耳邊勉強做成了一個親吻的意思,竟還能笑著,調(diào)戲了一句:

    “系、系寨主,便、便宜了你,你,你要記著,下輩子……你……欠我一份……聘禮。”

    回憶起從前的時候,系鴻軒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草草地說完了之后他做的事情,然后面上又恢復了那種面無表情的冰冷,看向江俊的時候雖然紅著眼睛,可是感情卻已經(jīng)全部收斂了起來。

    系鴻軒只說,他為于月樓報了仇。

    系鴻軒只說,他在石鵬寨成為塵湖第一水寨的時候,不顧眾人阻攔,用寨子里一半的財富當做聘禮,駕著三層高的戰(zhàn)船行至塵湖中心,給于月樓、下了聘禮。

    系鴻軒只說,十年前他熱熱鬧鬧地迎娶了于月樓的靈位,從此每年的四月十二日,都會帶著于月樓最喜歡的酒,在月下陪著他說一會兒的話。

    最后,系鴻軒笑著看向江俊,一雙看起來陰氣沉沉的眼眸里,重新蒙上了幾分揶揄。他說:“江公子,這天下,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擁有相守的幸運。”

    江俊眨了眨眼睛,心下唏噓,為系鴻軒和于月樓的悲劇收捎,也為相遇容易難相守一嘆。

    “夢都是反的,江公子,”系鴻軒突然站起來,沖著江俊古怪地眨了眨眼睛:“無論如何,你比我同小樓幸運,系某才疏學淺,到底不是那個能為公子解夢解憂之人。”

    江俊一愣,跟著站起身來,卻發(fā)現(xiàn)系鴻軒抱起了于月樓的靈位突兀地準備離開。

    “誒?”

    話說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這個,贈與江公子,還望公子能一夜無夢、安眠到天明。系某就不打擾公子休息了,明日……明日若公子還能起身的話,我們不夜城大廳再相聚。”

    他說完,江俊手里就被塞了一個漂亮的小圓盒子,盒子蓋上瞄著精致的花紋。

    還沒等江俊弄明白這是什么東西,腰身就突然被人從后匝住了,熟悉的氣息陡然間撲面而來將他整個人緊緊地包裹住,黏膩而溫柔的親吻密密地灑在肩頸:

    “還說沒被俊小伙兒給勾去呢,都談天說地、月下暢飲了,江公子,你可真不讓本王省心——”

    凌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