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進入羽城之后，地下的水道更是全部經(jīng)過了修葺，形成了一個個巨大的孔洞，倒像是早些年吐槽國內(nèi)地下水排污不良時——對比的日本下水道圖景。

    三四層樓高的孔洞里，修建著各種各樣的樓梯、設(shè)施和通道。

    一路上，原本應(yīng)當介紹的尋飛，因為無煙的話保持了沉默，倒是秦深善解人意地替江俊解釋了一二——

    這些水道原本就由前人修建，后來戰(zhàn)亂不斷便被廢棄。他離開了賀蘭尋輾轉(zhuǎn)來到北地時，機緣巧合便發(fā)現(xiàn)了這些水道，當時他聽聲辨位的本事還不足、也在里頭吃了不少苦。

    經(jīng)過了多年經(jīng)營，終于成就了這些“水下長城”：四通八達，能夠自有地在羽城出入。

    “秦老板當真叫我大開眼界——”江俊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悄悄記住了此事：這些水道寬闊，且布置精巧，又正好通著枯木河，若是日后恭王府有不測，也可利用起來。

    之后，

    秦深從酒肆送回了恭王府，遠遠便看見鐘平和一位少年公子站在門口。鐘平見江俊歸來，上前迎了兩步，先沖秦深行禮，才對江俊道：

    “公子一直沒回來，讓老朽好生擔心，只怕城門緊閉、江公子還未歸來。”

    “讓老人家擔心了，”江俊看了看鐘平的身后，又道：“費公子？你也在這里等人么？”

    “那倒不是，我剛回來，沒想到恰好遇上了江公子你。”

    在門口的人正是西苑的客卿費和暢，他與蘇北小侯爺方煜珂、神侯溫家的溫丹琴、崔家的崔和悌是好友，那日江俊也和他對飲過幾杯。

    “江公子是去酒肆聽琴么？”費和暢問。

    江俊正想回答，秦深卻開口道：“那倒不是，也是湊巧，我來找王爺，在半道上遇見了江公子——”

    “原來如此，”費和暢笑了笑：“我還以為江公子能夠得此殊榮，請得秦老板親自送你回來呢——”

    他這話是在開玩笑，可是江俊也聽出了弦外之音。

    這幾日王府里頭盛傳著他“失寵”的消息，文人客卿說單純也單純，可是若要說復(fù)雜，也是復(fù)雜得很。在這恭王府中，恭王的態(tài)度能夠決定許多事。

    秦深在羽城酒肆中何等地位，能聽他彈琴的人屈指可數(shù)。

    費和暢本心不壞，一句話卻點醒了江俊——他在這恭王府，最好還是低調(diào)一些。也不要再讓凌承的人起疑心，還得凌武一場“美人圖”白費心機。

    “那秦老板來的可真是不湊巧，”鐘平適時地開口道：“王爺今日不在府上，似是陪著李公子到總督府商議什么事情去了。”

    “那可真是不湊巧，”秦深遺憾地搖搖頭，便與江俊、費和暢等人作別，“如此，秦深改日再來叨擾，告辭——”

    說完，秦深便直接帶著尋飛轉(zhuǎn)頭走了。

    他性子恬淡，費和暢倒是也未曾起疑，拉著江俊一起并肩回了地下的王府中，還邀約江俊上他哪兒去吃些水酒。

    這才答應(yīng)下來走了兩步，江俊就又被人給攔住。

    攔住他的人是承風堂的小廝，匆忙過來給江俊說承風堂有客人等候。

    “費兄，你看這——”江俊面露難色，費和暢倒是也不計較，只言下次再約，便直接回了西苑之中。

    道了承風堂，見到來人，江俊有些吃驚：

    “你們怎么來了？”

    承風堂的大廳內(nèi)并沒有如旁的大廳一般放上八仙桌和圈椅，于是一張繪有北地十八州的絨毯上就東倒西歪地坐了三個人。

    中央一人懶散得很，隨手在拋著兩個朱紅色的小石子看上去有些百無聊賴。

    旁邊兩人生得容貌極為相似，卻一綠一黃、著了不同顏色的綢衫。

    “江小俊你還知道回來啊！”中間一人跳起來，二話不說就勒住了江俊的脖子：“你知不知道我和小三、小四在這里等了你整整一天！”

    =＿=

    被“小三、小四”稱呼雷劈叉的江俊，一時間不知道要怎么樣回答無尾熊一般掛在自己身上的陸陵游。

    倒是那邊的兩位靠譜一些，黃衫的張千機站起身來，搖搖頭道：“陸兄，江公子也經(jīng)不起你這么折騰的。”

    “師兄，你先下來成不成？”李無章也是滿臉尷尬：“你這樣很丟師傅的臉。”

    “嘖嘖嘖——”陸陵游哼哼兩聲，笑瞇瞇地將江俊上下一個打量：“經(jīng)得起、經(jīng)得起，我還不知道江公子嗎？嘿嘿，比這激烈的，他都經(jīng)得起！”

    受不了這人嘴上跑火車的套路，江俊咳咳兩聲，看向李無章和張千機的時候，眼中多了點雀躍神情：“李無章你已經(jīng)回來了？！”

    扁了扁嘴，李無章似乎還在為等了江俊很長時間生氣：“我出去……也不看是為了誰？！”

    “好了小弟，”張千機連忙出來打圓場，“藥材能夠找全這是好事兒啊，而且來之前你不也很擔心江公子的嗎？”

    被張千機戳破，李無章的一張臉又皺了起來，烏溜溜的眼睛看著江俊突然像極了白色雪貂的模樣，看得江俊直樂，忍不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李無章：“……哥，江公子笑話我。”

    張千機：“你還下毒害他呢，笑話一下不妨事。”

    李無章：“……嗚”（>＿<）

    打打鬧鬧一陣，江俊倒是吩咐無煙去隔壁廂房準備晚餐，正好他們?nèi)饲皝怼Ｔ瓉砝顭o章前段時日出門去，竟然是為了給江俊找尋藥材——陸陵游能夠根除江俊的舊疾，而藥材，卻極其難尋。

    “旁的倒也罷了，只有兩位藥草，須得深入苗疆之中，那苗疆的大祭司不是什么善于之輩，也只有小四子進去，才能夠平安無事。”

    陸陵游說起藥材來倒是十分靠譜，如數(shù)家珍一般，說起了李無章經(jīng)歷的那些“險境”和奇遇。李無章聽著，只是在陸陵游提起了苗疆大祭司的時候，耳根略微紅了紅。

    苗疆大祭司，讓江俊眼前一亮，這不正好和晉王有關(guān)么！

    “李無章你懂苗語？”江俊這么問，可看李無章的模樣，多半和苗人大祭司關(guān)系匪淺。若是李無章還有這層淵源，那么拉攏晉王顏氏幫助恭王，更加不是什么難事。

    甚至，可以拉上苗人。

    幾乎在一瞬間，江俊的眼中就閃過了華光異彩、仿佛那蜀中神秘的叢林中走出來、戴著滿身銀器的苗人，紛紛都沖著凌武俯首。

    山河浩瀚、天地稱王。

    不明白為何江俊如此興奮，李無章點點頭，說他與那苗人祭祀算有些交情，陸陵游讓他去苗疆采藥，也是因為如此關(guān)系。

    “而且啊——”陸陵游笑著說：“小師弟還聽了不少苗疆的消息來呢！”

    “哦？”

    “苗疆的大祭司每年可都是要選一名倍具靈性的孩子作為繼承人教養(yǎng)，然而天數(shù)變化無窮誰也猜測不到，他選定的那名女童，竟然出了事——”陸陵游笑得幸災(zāi)樂禍：“讓他幾年前不讓我進入他們的圣湖！”

    江俊撇了撇嘴，這小子可真記仇。

    不過苗疆大祭司就等同于他們的皇帝，苗人信奉月神，而大祭司則是在圣湖上侍奉月神的近乎神靈的半神存在，大祭司選擇繼承人從來只看靈性和機緣。

    若是選定的繼承人出事，想要再找繼承人，可謂是難上加難。

    以往繼承人出事，苗疆大祭司往往會選擇自沉圣湖、由月神決定是否給予他重生。但這一任的苗疆大祭司，卻非要用機緣來推算、令選一位繼承人。

    用中原人的話說，就是非得按照生辰八字來尋找那位他算出來的繼承人——

    “苗人的幾位長老倒是都勸他換個人選，”李無章嘆了口氣：“畢竟那位公主四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從族中走失，現(xiàn)在想找——談何容易？”

    聽見公主兩個字，江俊的嘴角微微翹起，知道事情和他所料不差太遠。

    這位大祭司選定的新繼承人，江俊還真知道她的下落。

    而且，還能因為她的下落，讓凌承那個好大喜功、剛愎自用的皇帝，吃上一個啞巴虧，并且讓苗疆大祭司、從此與恭王聯(lián)合。

    作者有話要說：　　灰常感謝各位萌親大寶貝兒，我會努力更新噠：

    第60章 將軍威武060

    苗疆那塊土地， 無論是江俊還是李吟商，在原書中一次都沒有踏上去。

    信奉著月神的神秘部落， 瘴氣彌漫的森林、毒物橫行的土地， 還有那些苗女身上叮叮當當發(fā)出清脆碰敲聲響的銀器……

    觀錦朝歷史， 除太|祖皇帝永寧年間曾與苗疆公主有過交鋒外， 錦朝對苗疆全部的了解，都來自于京城八大家族中的“紫氏”。

    據(jù)稱紫氏乃是那位間接逼死寧王的苗疆公主后人， “紫”姓是他們苗姓的漢語音譯。這支族人經(jīng)過累年的遷徙、融合， 終于成為京中望族， 列于八大家族之末位。

    乾康年間，紫家官階最高的， 便是正一品刑部尚書紫隼。

    倘若按照原書劇情所寫，胡力、胡百萬那么折騰下去，宋思遠的案子只怕還要捅到這位紫大人跟前兒， 然后做成了錦朝歷史上最大的冤案。

    原主“江俊”同紫隼沒什么交情，江俊更是從沒見過這位大人。

    但若要借苗疆公主來搞事， 必定還得同紫大人有那么些交情。

    只是這位大人出了名水米不進：夫妻恩愛、為官清廉， 江俊倒一時不知要如何拉攏、突破了。

    這廂想著，李無章卻已經(jīng)講完了他的見聞， 正想著再講兩件江湖上的事兒的時候， 無煙卻已準備好了晚餐。

    四人便止了話頭、移步到了桌前用晚餐。

    許是為了映襯大戎國與錦朝開戰(zhàn)這一茬事兒， 羽城秋日里素來晴空萬里的天也漸漸變了，日落時分烏云聚攏過來，一線地將羽城上空的天壓成了nongnong的黑。

    入水墨滴兒似的團云， 層層疊疊壓墜在天頂上，遠遠看過就令人心慌——好似再多加一點點，就要整個塌下來一般。

    眼下正是日落時分，西沉的落日并未被烏云遮擋，所以那一大片的黑云，都被染就了一層層詭異的血紅。

    像是黑色的褶袍丹砂鑲邊兒，襯得再高一層的云兒，變成了絳紫顏色。

    江俊他們在恭王府地下，自然沒有看見外頭的天降異像。而遠在數(shù)千里之外的京城中，不少百姓卻都在明里暗里傳著——“國祚衰微，福祿淺薄”、“天要變了”之語。

    這一年的秋天似乎別樣多事：

    容妃崔氏小產(chǎn)，凌承因此將賀蘭氏幽閉冷宮，最終廢棄。

    江南瘟疫，百姓死傷千萬，不少舉子因此不得上京，錯過秋闈，與錦繡前程失之交臂。之后一場霜凍，更險些將這魚米之鄉(xiāng)鬧了個顆粒無收。

    古來天災(zāi)不斷，皇帝都要東臨泰山祈福。

    然而乾康帝凌承，似乎并沒有這個打算。群臣進諫也好，太后溫言相勸也罷，他都一意孤行，每日下朝后，都只同新進的兩位美人在明光殿內(nèi)下棋、聽琴。

    直到墮星臺的星官死諫，說出了——“錦繡衰微，山河祚薄”之語，這才讓凌承驚醒，倉促布置、意欲成行泰山。

    可惜，為時已晚。

    凌承前腳還沒能踏出明光殿，北地的加急文書便呈在了御前——

    大戎國的圖門公主彌雅容，帶領(lǐng)五十萬大軍壓境、瞬間南下宣戰(zhàn)，占領(lǐng)了冬自言城、西至烏蘭沙漠，羽城西北部以及各塞要地。

    大戎雖然稱“國”，但并非與錦朝同制。

    圖門彌雅容雖是公主，卻并非大戎國國君的女兒。她所在的部落眼下是戎狄當中最強的部落，她的父親、叔伯們，半數(shù)充于十二翟王之中。

    部落中被尊為“翟王”者越多，部落的地位也便越高。

    聽聞這位公主雖為女子，卻驍勇善戰(zhàn)、不輸任何戎狄勇士。甚至被大戎國那位神出鬼沒的大巫看中，成為了大巫座下唯一的傳人。

    戎狄的大巫與國君同權(quán)，不同的是大戎國的國君由能人居之——哪怕殺父弒君都理所應(yīng)當，而大巫則需要師徒傳承，有些像苗人的大祭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