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
楊韶看了看自己的手。 白忱的骨架確實要小一些。 季凌霄站在門口,門扉漸漸合攏,將最后一縷陽光塞了出去。 正對著門的案幾后正跪坐著一個銀冠白袍卻披著千金裘的男子,他慢慢抬起頭,再次驚艷了屬于她的歲月。 雖然李明玨足夠可惡,她還是不得不承認他這張臉生的實在是太好了,的確當得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美譽。 李明玨朝她淺淺一笑,沒有之前的故作高冷,也沒有之后的復雜情感,那雙宛若春溪桃花的雙眸溫柔又寬厚。 誰家春溪畔,美人入花叢。 他袖擺一動,徑直起身走到她的身前,探出如春筍的手指,牽著她的手中的扇子往案幾邊走,聲音親切道:“久仰先生大名。” 季凌霄低下頭,輕聲道:“慚愧,慚愧,學生籍籍無名,哪里當得上貴人如此稱贊。” “何必妄自菲薄?先生的野心報復都在扇面畫中,我雖非風雅之人,但至少還是能夠看出先生的心意的。” 季凌霄緩緩展開那把折扇,卻不知道這把楊韶送來的折扇中究竟暗藏著怎樣的玄機。 她手指一翻,那扇面便遮住了她下半張臉,只留下一雙明亮的雙眸。 李明玨盯著她的雙眸明顯恍惚了一陣,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他笑著為她倒了一杯茶水。 茶湯輕輕蕩漾,水汽鉆進他的袖子里,宛如三月煙雨沾衣欲濕。 “你若是懂我的畫,便不妨說說我畫里的心意。”季凌霄眼睛彎成一道新月。 李明玨安靜地凝視著她,溫聲道:“在東市金水河前有一座報恩寺,報恩寺中一尊佛。” “有寺即有佛,沒有什么特別的。” “可是這尊佛下面卻放著無數盆菊花,這種菊花放眼整個天下也只有這座寺這個佛前有,這是玄虛大師參破的玄機,據說這種菊花若是在報恩寺以外的地方生長,那必將天下大亂。” 李明玨的手指穿過水汽,點在還剩的那半菊花上,那朱砂的顏色似乎將他指尖都燒紅了。 “此花開后百花殺,白先生,您說此花會應在誰的身上呢?”李明玨悠然一笑,真正的芳華絕代,而他與她近在咫尺。 他此時的高貴從容美艷的姿態與那日的狼狽掙扎喘息的畫面交織在一處,讓季凌霄的呼吸都忍不住重了幾分。 她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笑道:“您果然很懂……” 她話都還沒有說完,就只見李明玨牙關緊咬,整個人都忍不住打顫,甚至額頭上還有冷汗冒出。 哎? 季凌霄伸手扶他,故作憂心道:“您這是怎么了?” “別!”李明玨滿臉恐慌,眼眸大睜,整個人往后倒去,大聲叫道:“別碰我!” 那副樣子簡直像是怕她把他吃掉了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李明玨自從上輩子被女主干掉后,就留下了一點心理創傷。 二更完成~ ☆、第125章 一百二十五章 季凌霄瞇起眼睛。 “嘭”的一聲, 門被阿九踹開,阿九立刻上前,見了自家主人這副樣子,他熟練地攔在了季凌霄的面前, 冷淡道:“請您離的稍微遠一些。” 季凌霄點點頭,輕聲道:“希望他沒事。” 季凌霄退到了門口, 一扭頭卻見楊韶正吹著口哨逗著廊下鳥籠里的鳥, 她無聲地走到他的身邊, 慢悠悠道:“你好像一點也不緊張。” “緊張什么?”楊韶笑容溫和, 低聲道:“這是貴人的老毛病了,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竟得了一個任何人都不能碰的病,就像是……” 季凌霄正聽著,他卻突然敲了一下鳥籠,嚇得那只小黃鳥滿籠子飛, “啾啾”出聲。 “你沒事嚇它做什么?” “心疼了嗎?” 季凌霄一時拿不準他究竟問的是鳥,還是人。 楊韶坦然道:“抱歉,只是看見你只見了這位貴人一面,便開始為他的身體擔心,總覺得長得好果然是有好處的。” 這句話真不像他說的, 可是, 楊韶又會說出什么樣的話? 季凌霄觀人無數,卻無論她怎么看,都覺得他的身上藏滿了謎團。 “我發現……”季凌霄斟酌著開口,“你好像挺壞的。” 楊韶面露無辜之色, 這樣的美色沖擊簡直讓人恨不得立即原諒他。 “你為什么要送給我那把扇子?” 楊韶繼續仰頭看鳥,悠哉悠哉道:“當然是為了讓阿弟你得償所愿。” 她確實很想混進李明玨的隊伍中,因為每活一世她都會發現李明玨的勢力要比自己想的還要多一些,這次,李明玨比她站的離那個位置更近,她的心里實在沒底。 “吱呦”一聲,門被重新打開。 楊韶站在季凌霄身后,壓低聲音道:“只要不觸碰到他,他就不會犯病,一般情況下,貴人還是很好說話的。” 說罷,他盯著季凌霄的耳朵看了一眼,卻發現那里并沒有他預想中的耳洞一類,這才慢慢后退幾步。 阿九出來后,重新關上了門,對兩人道:“主人感到抱歉,他身體不適需要休息一會兒,您可以稍微等待一下嗎?” 季凌霄笑容體貼道:“當然,希望他的身體能夠早些好起來。” 阿九隨即面無表情地守在門口,楊韶則依舊在吹著口哨逗鳥。 季凌霄打量著阿九,朝楊韶低聲道:“這位貴人身邊的護衛也很不一般。” 楊韶笑著瞥了季凌霄一眼。 季凌霄垂下眼,阿九昔日是李瓊賜給她的暗衛,如今卻莫名其妙的成為李明玨的護衛,難道整個暗衛機構都已經納入李明玨的手中嗎? 她不自覺的想起那個血味沖天的院落,還有那個姓賀的暗衛首領。 “吱喲——” 門再次被打開,李明玨臉色蒼白地走了出來。 他低聲笑道:“屋子里太悶了,先生,我們還是在外面走走好了。” “呃……” 季凌霄摸了摸鼻子,輕聲道:“您是在跟我說話嗎?” 李明玨的臉僵了一下,而后,自然而然地轉過頭,就好像剛剛認錯人的事件并沒有發生一般朝她點了點頭。 楊韶捂著嘴,差點笑出聲來。 李明玨當先一步踩著咯吱咯吱的積雪,朝院角的一方小亭子走去。 季凌霄跟在他的身后,盯著他的衣擺發呆。 “抱歉,”李明玨側過身子,輕聲道:“剛剛驚擾了先生。” 季凌霄露出溫柔的笑容,笑道:“應該是我道歉才是,或許是因為我不小心做了什么,才會讓您這般難受?” 李明玨目光一時之間竟變得有些晦暗。 “若是您有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李明玨苦笑一聲,低聲道:“大概是關于我的批命終于應驗了,這也怨不得天,怨不得她,一切不過是我咎由自取。” 季凌霄很好地藏起自己眼中多余的情感,假裝成一個初聽別人心事而有些無措的郎君。 李明玨回過神來,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寒風拂過他的青絲,那縷青絲碰了碰他的唇角,他手指一勾,又將青絲很好的別在了耳后。 “先生,可曾想好了?我若能得到先生的幫助必能如虎添翼,這花必能開滿長安城。” 季凌霄淺淺一笑,手中把玩著折扇道:“您應該查過我的底吧?難道我的背景……您不怕嗎?” “我向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認定了先生,縱使先生是前朝遺孤,我也絕不會對先生再加試探。” 他神情鄭重,態度誠懇,若非她是再三為人的季凌霄,恐怕真能被他這種姿態感動。 季凌霄用折扇抵在臉頰旁,輕聲道:“您知曉我的來歷,我卻不知您究竟是誰?” 李明玨認真地看向她,搖曳的桃花落入她的眼湖。 “我乃信安郡王李明玨。” 她故作驚訝地掩住了口,低聲道:“信安郡王?這……那您……” 隨即像是想通了什么,季凌霄莞爾一笑,朝他行了一個大禮。 李明玨欲伸手阻攔,可手伸到一般又頓住了。 “先生無需如此,我并非是以權勢壓人之人,而是真心實意想要請求先生的幫助。” 季凌霄慢悠悠道:“青山書院能人異士頗多,我又何德何能?” “我信先生。” 這些能讓人挖心挖肝獻上忠心的言語原本都是她說給別人聽的,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會聽到這些。 季凌霄“啪”的一聲打開折扇,垂眸道:“我至今未去過長安,所知甚少,又怎么能輔佐您呢?況且我身上還背負著仇恨……” “若先生成了我的先生,那先生的仇恨自然就是我的仇恨。” 李明玨的話說的實在是太漂亮了,即便是真正的白忱站在此處也很難不動心吧? 莫非上輩子白忱就已然投靠了李明玨? 季凌霄的眼神沉了沉。 “先生可以先考慮著,不過,近日我便要啟程回長安了,先生既然沒有去過長安,不妨同去?也好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她正有此意。 季凌霄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問道:“殿下難道不等文會之后再走。” 他搖了搖頭,低聲道:“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