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老師今日怎么會來這種地方?” 楊安的臉上依舊平靜無波,“信安郡王殿下想要找臣談些事情。” “老師早就與郡王相識?” 楊安點頭。 季凌霄想了想,用開玩笑的口吻道:“能談什么事情,莫非是關于剿匪的?” 楊安盯著她猛瞧,臉上流落出幾絲贊賞,“不錯。” 果然,誰都將剿匪一事當成了賺取軍功的香餑餑。 “難道郡王也想要參軍?” 楊安捏著茶碗低聲道:“他自己倒是不想,是為了手底下的人。” 季凌霄將李明玨手底下的人挨個想了想,那些人中除了柳靈飛,個個都與白忱有深仇大恨,這緣故還要從青山書院無緣無故的一場大火說起,這場大火將書院中一干老師學子全都燒死,除了外出游學的幾乎全無活口,而最巧的是白忱曾偷偷化名前來求學,大火發生的那一日便是白忱走后的一日。 按理來說,即便是突發大火,青城書院靠山臨湖也不會來不及救,奇怪就奇怪在現場根本沒有施救過的痕跡,后來有人檢查被燒焦的尸首,這才發現這些人早已經中毒死掉了。 于是便有人猜測,白忱當初進入青山書院是為了求人才的,結果沒有人愿意跟他做事,他一氣之下便殺人放火了。 這下子,但凡青山書院出身的學子都恨上了白忱,無不想要將他梟首剝皮,恰好,李明玨手下的人才大多都出身青山書院。 “誰說我不想?”李明玨突然出聲將正在談話的兩人嚇了一跳。 李明玨瞇起眼睛,季凌霄和楊安,冷冰冰道:“你們是誰?” 又來了。 季凌霄晃了晃他眼前那幾個空瓶子,納悶道:“這酒有這么烈?” “這酒可是坊中有名的一步醉,這位貴人能喝這么多已經是極為厲害的了。”名叫三郎的男子解釋了一番。 秦婉則早就跑到三郎面前,時不時就去摸摸他的手臂,害的他彈不成琴。 季凌霄還是很懷疑心機深沉的李明玨時不時故意裝醉,要做些什么。 季凌霄目光閃了閃,也不去理會李明玨,徑直對楊安道:“老師答應郡王了嗎?” “有殿下在,有李將軍在,軍中人員安排又與我有什么干系。”楊安晃了晃茶碗,輕聲道:“想必殿下也知道其中厲害,不能輕易允諾。” 這是楊安給她的提醒,季凌霄連忙道謝。 兩人坐了一會兒,無聊地季凌霄便將目光移到了正在專心致志彈著琵琶的陳玄機身上。 陳子都雖然廉潔,但是他是有爵位在身的,又常常得到陛下的賞賜,所以家中也足夠富裕,憑著陳玄機的家世,他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足夠揮霍一生,可他偏偏沉迷于玩弄琵琶,終日混跡在市井中。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 季凌霄一方面感覺陳玄機有些犯傻,另一方面卻無比羨慕這樣專心沉迷于自己所愛之物的人,畢竟世間有太多的阻礙,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有勇氣堅持自己的愛好,并一直堅持下去的。 她正望著陳玄機發呆,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腳背被什么蹭了一下。 季凌霄抬起頭,冷冰冰地望著李明玨。 李明玨的腳就停放在她的腳邊,與她緊緊挨著。 他恍恍惚惚地看著她,突然彎起嘴角,那張臉驟然如詩如畫,美的不得了。 季凌霄卻發現當自己醒悟過后,李明玨對自己的美□□惑已經不太起作用了。 見她不為所動,他眼角更紅了,就像是抹上了一抹朱砂,他轉眸望著楊安,低聲道:“怎么辦?我好像惹她生氣了。” 楊安不理會他。 李明玨簡直都要哭了。 楊安徑直起身道:“屋里太悶了,我去外面走走。” 楊安走后不久,急色的秦婉也拉著三郎朝屋外走,一看就是想要成好事的。 屋里只剩下一個還在彈著琵琶的陳玄機,李明玨卻仿佛看不見,他挪到了她的身邊,執著地望著她,突然悶聲道:“怎么辦?我把她給弄丟了。” 季凌霄以防有詐,并不開口。 李明玨發絲散落,神情憂傷,他抓著桌沿兒,手背都蹦出了青筋。 “季凌霄……” 聽到她念出這個名字,季凌霄驟然抬頭,李明玨的視線卻仿佛毫無定點游移在空氣中。 “我當初并非要害她,我……都怪杜景蘭自作主張,”他委頓地趴在桌子上,悶聲道:“現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她人都已經不在了,她可能一輩子都記不起來,我們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絕不是在陛下的面前。” 第一次見面不是在陛下面前? 季凌霄有些吃驚地掩住了口,可是,她實在記不得在此之前他們還何時何地見過面? 作者有話要說: 早起來一發~ 謝謝小天使的霸王票,(づ ̄ 3 ̄)づ 蒼天細雪錦衣侯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625 22:12:49 ☆、第83章 李明玨抬起頭, 被酒氣熏染過的眼眸就像是煙雨中的桃杏之花,繾綣著如絲縷煙霧一般的風情。 “不知道阿奴還記不記得, 年少時與我的約定。” 不, 她完全不記得了。 他抓著桌子,指甲幾乎陷進木頭里去, 無限悵惘嘆息。 他酒醉時的樣子更美了。 “叮——” 刺耳的斷線聲讓季凌霄立刻回眸望去,隔著一道銀珠簾幔的陳玄機愣愣地低下頭,看著斷了的琵琶弦和被利弦劃傷的手指,鮮紅的血珠如一顆相思豆從他的指腹迸濺出,滾動在琵琶弦上。 季凌霄猛地站起身,朝他走去,口中關切道:“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傷的嚴重嗎?” 被撂下的醉酒人, 則用胳膊支著頭,半瞇著眼睛瞧著他們, 酒杯被握的“咯吱咯吱”作響。 季凌霄半側著身子, 擋住背后的視線,掏出一截帕子按住了他的手指。 陳玄機無動于衷, 他低垂著頭,眉頭皺緊。 季凌霄嘆息一聲, 松開帕子, 仔細端量了一下他的傷口,見不是很深才松了一口氣,她俯下身對著他的傷口輕輕吹了一口氣。 “你難道都不疼嗎?” 陳玄機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又立刻伸直, 他依稀感覺到rou生長出來了,要不然不會這么癢,這么麻。 季凌霄笑著將自己的帕子綁在了他的手上,打了個一個好看的結。 “先這樣,等你再去找大夫看一看。” 她直起身子,作勢轉身,又頓住了,她扭過身,低聲道:“本宮還是放心不下你,這種地方三教九流的,他可怎么放心?” 季凌霄湊近他,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笑著詢問:“不如你跟我回東宮好了,好歹那里也可以任由你每天彈琵琶。” 陳玄機一聽到“琵琶”二字,眼睛里就像是綴滿了小星星,他仰望著她,輕輕“嗯”了一聲。 季凌霄勾了勾嘴角,側過身子,想要借著眼角的余光掃向身后一眼,身子轉到一半,她突然想到李明玨的敏銳,便將動作改為扶陳玄機起身,陳玄機緊緊抱著懷里的琵琶,隨著她的力氣走。 “咦?這并非是本宮送你的那把燒槽琵琶?” 陳玄機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他低著頭期期艾艾道:“是我對不起它……” 他用手背蹭了蹭眼角,啞聲道:“他太可惡了,他、他居然將我的琵琶鎖了起來。” 說著,他的眼睛都要氣紅了。 想也知道,陳玄機嘴上的“他”正是御史大夫陳子都。 “好了,我那里還有很多好琵琶,你拿著玩好了,不過,這次為防止沒收,就不送你了,只是借你。” 陳玄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感激涕零:“多謝!” 兩人就這么握著手來到了李明玨的面前,李明玨卻捏著一個酒杯翻來覆去看個不停。 季凌霄伸出一只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他恍若未覺。 季凌霄笑了一下,“既然他還醉著,那就先讓他在這里睡一晚好了。” 她扶著陳玄機往外走,拉開了房門,身后卻一點聲音都沒有,就仿佛他們身后什么也沒有一樣。 季凌霄剛躊躇一下,陳玄機卻突然彎下腰,將自己的唇抵在她的耳邊,“不要看,走。” 就在他湊近的那一刻,季凌霄突然聽到背后有了痛苦地喘息了一聲。 季凌霄輕笑一聲,伸手攬住陳玄機的后背,兩人肩并肩走了出去,走了不過兩步,便見著楊安正蹲在一塊探進池塘的石頭上,手里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些碎屑投進池塘里,池塘里紅的黑的鯉魚將嘴探出水面一開一合地討要。 楊安露出一笑微笑,看著愜意的很。 “老師。” 楊安的笑容轉淡,他起身望向季凌霄,視線又在陳玄機的身上打了一個轉兒。 “郡王他喝醉了,男女共處一室不太好,所以麻煩老師送他回去了。” 楊安的眼神帶著些許的嘲意,好像在說“那你現在又在做什么”。 “既然老師跟信安郡王的關系這么好,那就麻煩老師了。” 季凌霄走后好久,房門才“吱呦”一聲又被打開。 楊安逗著魚,頭也不回道:“你醒酒了?” 李明玨捂著頭,看著他,半晌沒有回話。 楊安搖了搖頭,“你原來沒有這么蠢的。” “蠢?”他的聲音透著一絲性感的沙啞,“那是你沒見到我更蠢的時候。” 楊安食指撩了一下臉頰旁的頭發,“你若是聽我一言,便不要再去招惹太女殿下了。” 如今的李神愛不同于以往,也許她會給大周帶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我招惹她?”李明玨揉著自己的太陽xue,手掌的陰影蓋住了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