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有的東西再也回不來了。”無意識的回答了阮少清的話,維爾只覺得自己血液在沸騰,想殺人。 阮少清不明白他的話是什么意思,看著他緊握槍的手在泛白,卻一點都沒有顫抖,于是,慢慢的慢慢的試探性的按住了那只手。 柔軟的,有些涼意的感覺在手背上蔓延開來,維爾的神智漸漸恢復,卻依舊想要發泄。 “宗先生,這里是醫院,請冷靜一點。” 阮少清的聲音傳進了腦子里,維爾把牙齒咬的咯咯直響。阮少清知道他已經懂得控制自己了,阮少清不想去碰那只槍,于是就把他整個手臂都抱在懷里對另外兩個人說:“快出去!” 那三個人出去以后,阮少清給他披上了一件浴衣。在心里盡力的想著曾經學過的心理知識。 “好了,現在能不能請你坐下。”回憶完畢以后,阮少清發現自己的心理學學的太差。 坐在了床邊,維爾氣喘如牛。 阮少清倒了杯熱水給他,然后放輕手腳坐在他的對面椅子上。說道:“宗先生,請把手里的東西放下,這里只有我們。” 維爾突然覺得阮少清距離他很遠,為什么他不是那個被自己拋棄的情人,為什么不是那個喜歡罵他的上司老頭,為什么不是房東太太? 無力感壓在維爾的心頭使他驟然之間像xiele氣的皮球一樣。很隨意的把手槍扔在床上,垂下了頭。 “宗先生,失憶的患者都會有情緒激動的時候,這是正常的。但是,能夠有助你恢復的還是冷靜的配合我們治療。我不能保證你一定會恢復記憶,但是,如果你陷入暴躁和慌亂中的話,那豈不是屋漏偏逢連雨天了嗎。” “什么意思?” “咦,你不懂嗎?就是說,屋頂漏了已經很糟糕了,卻又遇上了天天下雨的季節。” “總之就是倒霉到家了對不對?”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會說話,可能比喻錯了……”阮少清有點不好意思的解釋著。 “都差不多。”自己的狀態根本就是沒了屋頂的房子遇上了海嘯。維爾勉強一笑,道:“你真是不會用比喻,這一次說我是漏了頂的屋子,上一次說我是八只腳的蟲子。” “是微生物!” “對對,八只腳的微生物。”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拐著我偏了話題!”阮少清紅了臉。 突然之間,維爾覺得有了點溫馨的愉快,這種和阮少清調侃的感覺很微妙,化解了他剛才那股邪惡的戾氣。不由得對眼前的這個人又多了幾分好感。只是壓在心口的那種苦悶久久揮之不去。 “很抱歉,是不是很疼?”維爾伸出了手想要觸摸那紅起來的臉頰。 突然,砰的一聲房門被踹開了,維爾常年在危險之中鍛煉出來的警惕性看見窗戶上映出的人影,身體就急速的作出了反應。 他把阮少清直接抱進懷里,另一手拿起床上的槍,飛快轉過身體蹲在地上,用病床來作掩護,躲過了第一顆子彈。 來者是一個穿著醫生制服的男人,他還帶著口罩根本看不見他的大半張臉。維爾并沒有直接對準他的要害開槍,只是瞄準了他拿著槍的手。 那個人反應極快,見一槍沒有打中他,也跟著蹲下身子。維爾知道第一槍肯定會落空,也知道對方會怎么行動。他把阮少清推到床頭柜那邊,自己像支箭一樣的沖了出去! 殺手在猝不及防的狀態下被維爾踢飛了手里的槍,緊跟著突然在身上抽出一把匕首,直接朝著咽喉插下去。而維爾卻突然察覺到了一種違和感。,和他交手的人不是職業殺手。維爾眼疾手快用手腕卡住了那把匕首,轉而使用手槍的拖把向那個人的面部打出去。 那個人雖然不是什么職業殺手,可身手也不弱,見手槍拖把奔著面門而來本能的向后仰頭,與此同時那被維爾卡住的手也得到了點縫隙,挑起來就刺向了維爾的眼睛。 幾乎是同時發生的。維爾的槍把擊中了那人的額頭,那人的匕首劃開了維爾的眉毛,兩個人的鮮血嘩的流出來。 那個人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但是在下一秒就感覺到脖子上被狠狠的打了一拳,就那樣昏了過去了。 “想要活命就不能閉上眼睛,記住了混蛋!”維爾用肩膀上的布抹了把鮮血,那是他的習慣動作,從初中開始打籃球時就養成的習慣。 “宗先生!:阮少清不過是個醫生,他第一次看見這種血淋淋的場面。雖然害怕緊張,但是卻沒有失態。知道已經結束的時候,他抄起地上掉落的毛巾就跑過去按在了維爾流血的頭上。 “沒事,嚇著你了吧。” 這時候,那兩個把受傷同伴扔進車里的保鏢才回來,看見地上的人都嚇白了臉色。維爾只是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說:“等你們保護我早去見上帝了,弄出去!,等等,不準殺了他,我還有話要問。” 兩個保鏢點點頭抬著昏迷的人離開了,維爾這才被阮少清拉著去做傷口處理。 走廊的盡頭,付康林把所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宗云海的反映,他的行動,他的表情,他的動作,甚至是你拿著槍的角度和他的態度……付康林即使不愿意也承認了,這個人是接受過正統訓練的國際刑警維爾.里,而不是三義會的龍頭老大宗云海。 這下子,事情就有趣的多了。 第8章 阮少清本想帶著他去護士站做處理,可護士們早就緊閉房門躲藏的天衣無縫了,沒有辦法的阮少清只好拿了藥品和宗云海返回了病房。 維爾緊鎖眉頭,阮少清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才好,整個過程他們始終沉默著。 等到把最后一塊膠布貼好,阮少清才說:“好了,這樣就可以了,我會按時給你換藥。你先休息吧。”阮少清是打算要出去的,可看了看宗云海…… “用不用我陪你出去走走。” “不用,我想一個人靜靜。” “好吧,如果有需要就找我。” 阮少清離開了。這個剛剛認識不久的醫生,維爾雖然喜歡,但是還沒有到可以分享他憂愁苦悶的地步。而自己眼下的狀況又有誰能理解體諒? 躺在了床上,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維爾從沒有這樣懷念里昂的一切。他的小窩,他的房東太太,他的同事們,他的上司,還有那個被他拋棄的情人。 這是不是報應?維爾突然覺得眼睛有些濕潤,懊惱的抹了一把,真是沒出息。 他不知道是誰想要殺宗云海,但是hei道老大的身份足夠讓不知多少仇家追殺,以前他也遇到過很多次這種事,但是那時候的自己是正義的,是光明的,不象現在。 以后要怎么辦?干脆人間蒸發算了,找個鄉下地方隱居,什么毒品hei道,什么警察正義統統都扔掉,重新選擇一個身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但是,對,還有但是!自己二十幾年的歲月可不是以販毒作為標的終結的。他維爾.里是國際刑警緝毒署的警員,栽到他手里的毒販子沒有一百也有九十九,臨了就落下這么個名聲,天上的老媽老爸準能氣的跳下來敲他的腦袋。 “哎呀,這是怎么搞的?” 不知道這付康林在外面站了多久,進來的時候笑意十足。維爾沒理他,用手臂遮住了眼睛,當他不存在。 “年輕人嘛,這身體就是好啊,換了我這把老骨頭估計早就交代了。我以前年輕的時候啊,也是很勇猛地,有時候想想還真懷念那段時光。現在不一樣了,沖鋒陷陣的事都是你們年輕人該做的,我這種老頭子就坐在辦公室里喝喝茶看看文件,到了時候就回家種樹,這都快干了一輩子,還真是有點舍不得,這人吶,不服老是不行的,就像我以前的那個老上司吧,他當初……” “你到底想說什么?”維爾厭煩了,起了身怒視著這老頭。 “你哭了?” ! “不用害羞,誰遇上這事都不好過。” “你有正事就說,沒有就請出去!” “我相信你了,維爾!” 付康林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話,并沒有讓維爾好過多少。他強壓著內心的憤怒和焦躁,低吼著說:“相信我又能怎么樣?我活在這個混蛋的身體里,我的名譽被踐踏,我的一切都被毀了。難道我要跑回里昂跟那個面部肌rou萎縮的長官說,我是你討厭的維爾,我她媽的靈魂錯位了嗎?我敢保證,不出十分鐘,我就會躺在手術術臺上,身邊有數不清的科學狂熱分子等著解剖我!” 付康林微微一笑,告訴他:“你很聰明,知道自己處于什么局面。國際刑警的總部你是回不去了,我剛剛打聽過,那邊根本不承認安排你來這里調查案件。就是說,他們表面上拋棄了你,暗中一定會派人來調查。到時候,你這個宗云海的身份要怎么應對?就算他們相信了你靈魂錯位的事實,接下去會作出怎樣的決定其實你比我更清楚。” “哼,我早就想到了。”維爾的確是早就預料到了,上面的人若是真的相信了他,也一定會讓他臥底在三義會摧垮風點。那之后呢?自己還能回得去法國嗎?用什么身份回去?那個原本就討厭自己的長官,恨不得把自己當成是蟑螂一樣的踩死,無非是因為他上了長官的兒子,又拋棄了對方。 好吧,是自己做的太過分了,當時怎么會知道那小子是長官的兒子?上都上了,難道還要娶回家嗎?本來大家都是抱著玩玩的心態,誰也沒想過要負責。卻不巧在那小子的家里被長官抓個正著!沒見過比自己還倒霉的,從那以后他就一直被外派做些最危險最苦的工作,終于淪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維爾還在感嘆自己悲慘的命運,付康林卻不能留給他太多的時間,繼續說道:“如果你想離開這里,等著你的就是無窮無盡的追捕,hei道上也不會放過你,這世界雖大,想要找一個人也不是難事。維爾,想不想聽聽我這個老頭子的建議?” 維爾冷冷的哼了一聲,道:“你不就是想我作為宗云海生活下,瓦解三義會嗎。” “不。我想要的是,掌控三足鼎立的hei道勢力!” “掌控?”看著付康林那穩如泰山的神色,維爾竟有些心驚。 “就算瓦解了三義會,還會有四義會、五義會,與其讓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們另辟天地,還不如由我們徹底掌握三義會和其他幫派。維爾,你應該明白,hei道從古時候就存在,以前叫江湖,現在叫hei道,你覺得這種東西有可能連根拔起嗎?” 說到這里,付康林頓住了,維爾看著他,他那雙周圍布滿了皺紋的眼睛看著窗外的天空,似自語的說:“至少,我這個只剩下一年時間的人是做不到了。”僅僅這樣一句話,就讓維爾在他身上感悟到一種英雄末路的悲涼。 不過,付康林本人卻絲毫沒有這種落寞感,他轉過來頭來看著維爾,那神情像是一位久經沙場的將軍在引導一位最出色的戰士。 “有位哲人說過,無法挽回的事情,就徹底摧毀它,然后重新塑造。維爾,我要你重新塑造一個三義會,重新塑造一個hei道!” 維爾驚訝的看著眼前著老人,很難想象這種謀略竟然來自一個警界高官。還有一點是他無法忽略的,付康林的提議讓他熱血沸騰。 “維爾,我希望你認真的考慮。”說完,付康林站了起來,走到維爾的面前笑瞇瞇的繼續說道:“小伙子,能活下來就比什么都強,這天上的太陽你看得到,云海那孩子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一直在想著,你的靈魂進入了云海的身體里,那么云海呢?那孩子雖然做過不少壞事,但是他……” “你在可憐他?” “他本質不壞,如果他也能重生的話,我肯定他會愿意讓自己的人生在平淡中度過。不說這些了,剛才襲擊的你的人是我安排的,很抱歉,我必須要進一步確認。你下周出院吧,我會等你。”言下之意就是來聽結果的。 “等等!我的身體呢?” “國際刑警方面的人領回去了,據說不久后會安排人來調查。到時候我會通知你。” 維爾目送著付康林離開,其實,在維爾的心里早就明白,除了這一條路外,他別無選擇。不久前那個落跑的想法對維爾來說是一種——恥辱! 帶著刺客離開的保鏢返回來,相當謹慎的推開門,請示他下一步的指示。 “大哥……” “出去。”維爾平靜的說。 “可是,剛才……” “出去。” “大哥,你沒事吧?” “抱歉,請讓我一個人靜靜。” 保鏢突然被雷劈了一樣,又像是見了鬼一樣,閃身出去關門!然后在門外處于僵化狀態n久,突然爆發,狂跑著到了男士衛生間開了個小隔間蹲在馬桶上打電話。 “是,是我,橫三,我,我,我可能要被大哥做了。” “哈?大哥要殺你?你干啥了?” “就是不知道自己干什么了才害怕。大哥,大哥剛才,剛才跟我說,說抱歉。” …… “橫三,我,我放你家的那點錢你給我老婆,每年給我上上墳,帶點好煙就行。紅伶的麗娜,我其實挺喜歡她的,你用大哥給我的安家費給她買個小房子,以后別干那個了。還有啊,我……” “你他媽的神經啊,聽錯了吧?” “不,沒有,我聽的非常非常清楚,大哥,大哥對我說抱歉啊,天吶,他對我說抱歉,橫三,我死期到了。” 一個大男人在衛生間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這讓不久前進來的阮少清聽的一頭霧水。還當他是身體不舒服了,就敲了敲隔間的門。 “請問,里面的先生,你哪里不舒服嗎?” “滾,我正說遺言呢,別打擾老子!” “先生,你這樣怎么行。你是外科的患者嗎,病情確診了嗎?這樣就輕生不好啊,你先出來,有什么問題也許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