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馮秋說完話后,抬頭看了一眼對面這似是一致對外的一家三口,剛剛的訕訕一下子就變成了惱羞成怒,張嘴就欲說話。 陳慕西注意到馮秋的表情變化,趕在馮秋說話之前,就又笑著說道,“媽,我知道你是一心一意的為我和舒雅好。” 馮秋聽了陳慕西這示好的話,臉色緩和了幾分,可還是有些怒色。 陳慕西把冉冉放到了地上,上前扶住馮秋的肩往沙發方向推,邊好聲好氣的說道,“媽你為我們好,我們都知道。 當初舒雅懷著冉冉的時候,和你說了舒雅沒人照顧月子后,您二話不說就拿著包袱去了我們家,這事我一直記在心里頭,一輩子都忘不了感激你。 可是,你想著咱們住的近能互相照顧,可您都這把歲數了,也該過點舒心日子了,不能總為我們做兒女的擔心。 還有就是也怪我,你和我爸住在大雜院,擠在一間小屋子里,舒雅是你女兒,我們有錢了,自己都買了大房子,總不會看你二老擠住著。 這兩年我一直托人在找我爸工作單位附近的房子給你二老,這樣的話,我爸也不用每天上班跑那么遠的路,可一直沒找到。 過完年過來,我聽說我爸單位附近有個住戶有意向轉賣房子,給孩子湊錢出國,房子我已經買下了,就等從新翻新一下,給舒雅還有我爸你們倆一個驚喜的,倒沒想到會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和你說。” 馮秋本來的怒色,在陳慕西說到林舒雅懷孕的事時,已經化成了傷心,等陳慕西再說到房子的事,這貼心的舉動又讓馮秋心里的傷心變成了感動,年紀大了,一番的情緒波動,讓馮秋不由的紅了眼眶。 “你這孩子,亂花什么錢,哪有花閨女家錢的,我不要你的房子,我和你爸現在住的就挺好。”馮秋摸著眼淚說道。 陳慕西溫聲說,“媽,你說這話就不對了,女婿孝敬岳母大人,擱在哪兒,不都是天經地義的事? 等我爸你們搬進新房子后,你不想做飯了,我也給你找個保姆住家里。我看你挺喜歡養花的,等以后盡管去養就是了,我和舒雅我們都是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事都讓我們自己解決,您就安心的養老,cao這么多心,多累啊,你說是不是?” 陳慕西一通溫言軟語,說的馮秋心里只剩下感動,可隨即就想到自己干的扎洞的事,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林舒雅,說道,“慕西,還有個事,媽沒經你們同意,現在你沒怪我吧?” “什么?”陳慕西一愣,問道。 “你不知道?就是…”馮秋說道。 “媽,你別擔心了,我們都沒怪你。”林舒雅笑著打斷道。 馮秋松了一口氣,還以為林舒雅是想自己說她懷孕的事,就說道,“那就成,以后我也不管你們了,你們看著什么好,想怎樣就怎樣吧,我也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陳慕西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這說的是什么和什么?但岳母大人的意思也很明顯,以后不插手他們之間的事了。 到底是什么事以后再問,陳慕西轉而笑著說道,“好久沒吃烤rou了,媽,叫上我爸,咱們一起去烤rou苑吃烤rou去好了,吃完飯,我帶你們去看看房子,看還有什么要添置的沒有。” “行,聽你的,我去叫你爸。”馮秋站了起來,說道。 陳慕西也跟著站了起來,笑著說,“媽,那你慢走,我和舒雅在路口等你們。” 馮秋朝后擺了擺手說了一句,“知道了。” 等把馮秋送出了院子,林舒雅才說道,“你什么時候買的房子,我怎么不知道?” 陳慕西聳聳肩,說,“都說了是驚喜,當然是瞞著你的了。” “剛才你們說的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陳慕西又問。 林舒雅眼珠動了動,隨即就說道,“你忘了?就是催咱們生孩子的事唄,以前你還和我媽說過的這事的。 剛才我媽被你一通搶白,肯定嚇的不輕,這不,趕緊又把以前的事拿出來說說,給你道歉,省得你不高興。” 陳慕西攤攤手,說,“你也看到了,咱們家的事,我要是我明言說清楚,老太太不定干出什么咱們意想不到的事呢。 咱們做小輩雖然要孝順聽話,可也不表示就要一味忍讓、妥協,要不然,你媽還覺會她是對的呢,就算她是為咱們好,也得先知道她眼中的好,和咱們倆要的一樣不一樣。 畢竟,咱們都是成年人了,也會有自己想達到的目標和想過的生活,不可能照著父母的標準過下去的。 對了,舒雅,你以后不能這樣了,特別是對父母,應該既有妥協又有堅持,一味的讓步,他們就不會考慮你的想法,也不會聽你的想法的。 你心里不高興,你不說,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只會以為把你導上正路上了呢,并不知道這不是你要的。” 林舒雅皺眉擺手說道,“知道了知道了,陳大啰嗦,不是要去吃飯的,還去不去了?趕快走吧,現在我都巴不得你趕快出國,三年五年別回來。 過完年回來后,你就整天啰啰嗦嗦的,不放心這不放心那的,你話多的我耳朵都聽出老繭了。” 陳慕西皺眉看了看林舒雅,說,“咱們能不能講點理,我什么時候啰啰嗦嗦了?你老繭在哪呢,讓我看看。” “爸爸,你別理mama,她就是這樣,蠻不講理,我早就習慣了。”冉冉突然很是老氣橫秋的蹦出一句說道。 陳慕西忍笑的抱住冉冉,說道,“冉寶寶說的對,你mama就是蠻不講理,走,咱們去吃飯。” 冉冉高興的叫道,“太好了,去吃rou嘍!” 林舒雅在后邊看著莫名其妙達成了一致意見的父女倆,簡直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誰蠻不講理! 去吃過飯后,陳慕西又帶著馮秋、林堂去看了新買的小四合院,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就騎車去了郊外趙紅的家里,正好趙紅閑居在家,陳慕西說明了情況,表示了歉意后,趙紅也同意了去陳慕西家繼續工作。 “你還要去哪?”陳慕西從趙紅家回來,匆匆拿了一沓東西就又要出門,聽到聲音的林舒雅從廂房出來,奇怪的問道。 陳慕西站定,揚了揚手里的介紹信,還有存折,說道,“我去趟郵局,我在西安的時候碰見以前一同插隊的一個知青,他想出國,我去給他匯點錢。” “你說的那個叫羅知謙的?”林舒雅想起陳慕西昨天好像提過一句。 陳慕西點頭,說,“是他,他一直還在洛水村,高考恢復時因為海外關系,報名沒能通過,現在想出國,沒有機票錢,我就想著借給他點。” 林舒雅“哦”了一聲,說,“你不是說他沒和你說借錢嗎?” 陳慕西嘆了口氣,“大家畢竟相識一場,能幫幫就幫幫吧。其實,在西安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洛水村離西安遠著呢,他去西安根本不會有什么事辦,也不是碰巧遇見我的,估計是想開口幫忙,最后又不好意思說。” 林舒雅了解的點點頭,說,“那你趕快去吧,再晚一會兒,郵局就下班了。” 陳慕西推自行車走了幾步,又回頭說道,“哦,對了,機票要八百塊錢一張,我打算給他匯一千過去。” 林舒雅咂舌道,“一張機票這么貴!要我說,以后你也別想著回來了,等畢業再回來,機票錢省下來也是一筆不少的錢呢。” 陳慕西瞪了林舒雅一眼,說,“要不我干脆別回來好了?這樣是不是還能更省錢?” 林舒雅催促道,“不回來是肯定不行的,你趕快去吧,別在這啰嗦了。” 陳慕西無奈的搖搖頭,看來自己是和啰嗦脫不了關系了,說兩句話就是啰嗦,不過也確實趕時間,就推著自行車出門去了。 在家休息的兩天,陳慕西又和解和平和駱群英談了公司的事,以及分廠的進度。 因為聽說出國一年之后,往家里寄東西可以免稅,陳慕西就和兩人說了這件事,打算以后把彩色電視機還有電腦帶回來,現在國內雖然有了彩色電視機,可是還沒有大范圍生產,如果他們三友搶占這個市場的話,以后肯定會帶來很好的收益。 至于電腦的引進,則是因為以后的發展趨勢,他們公司也必須從現在單純的組裝,慢慢發展成研發,只有不斷創新才是一個公司存在下去的基石。 接下來,陳慕西去外國語學院的政、治集訓,大部分都是一些文件,還有講一些當今的世界形勢,以及關于一些間、諜行為,就是為了防止陳慕西他們這些留學生叛國投敵。 集訓結束后,被弄得緊張起來的陳慕西,又經過一番奔波,終于拿到了護照和機票。 六月六號早上,天氣晴朗,首都一號航站樓,稀稀落落的站著不少人,都是留學生和他們的家人。 此時乘飛機還沒什么安檢的概念,在辦登機手續的柜臺旁會有一張告示說明一下那些東西不能帶,提著一玻璃的茶水也沒有問題。 前幾年陳慕西當導游乘飛機時,還會免費送一瓶茅臺酒,后來酒改成了免費供應,除此之外,還會附送其他紀念品、小掛件,在飛機上吸煙更是不會禁止,所以別說是火柴和打火機,就是油瓶都是可以帶上飛機的。 不過,倒不用擔心安全問題,能坐飛機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人,這更是一種身份的象征,開介紹信之前的各種審查都是少不了的。 “舒雅,你和慕西你們站過去,我給你們拍張照片。”辦理好登機事宜,聽說陳慕西要坐飛機,就非要跟來見識的何卓婭催促的說。 陳慕西和林舒雅依言站好,一聲“咔嚓”之后,何卓婭就拿著相機跑了過來,說道,“慕西,你給我和舒雅照一張,然后再給我和舒雅一人照一張單人的,真可惜今天冉冉沒來,要不然小丫頭看到飛機,肯定樂瘋了。” 陳慕西接過相機,笑著說道,“沒關系,你來也是一樣的。”樂瘋了! 有何卓婭在這嘰嘰喳喳著,陳慕西和林舒雅連離愁別緒都忘了,盡去忙著拍照片留念去了。 登機的時候,何卓婭識相的躲到了一邊,陳慕西和林舒雅站在舷梯旁,后邊就是擠擠攘攘的人群,陳慕西百感交集的握了握林舒雅的手,千言萬語都化成了一句,“好好照顧自己”。 林舒雅紅了眼睛,“你也是,到了就打電話回來。” 頓了一下,聲音低低的說,“我…我會想你的。” 周圍雖然熱鬧,可這話還是傳進了陳慕西的耳朵里,陳慕西忍不住笑了,也不管這么多人看著,伸手抱住了林舒雅,有些感慨的說,“我也會想你的,你好好的,等我回來。” “陳慕西,你快點啊!”這時,有同伴喊道。 陳慕西松開了林舒雅,俯身在她額上親了一下,伸手幫林舒雅擦掉眼角的淚,溫聲說,“別哭了,我很快就回來了。” 周圍這么多人看著,陳慕西這舉動,讓林舒雅窘迫不已,后邊已經有人吹口哨了,就推了推陳慕西說,“我都知道,你快走吧!” 陳慕西拍了拍林舒雅的肩膀,笑著說,“那我走了!” “嗯,”林舒雅大力的點頭。 看著陳慕西的身影上了飛機,再看著飛機慢慢的飛離地面,然后變成天空小小的一點,林舒雅的淚流的更兇了。 不知去哪的何卓婭這時走到林舒雅身邊,遞了個手帕說道,“既然這么不舍得,干嘛不把你懷孕的事告訴他,說不定他就不出國了。” 林舒雅邊擦著眼淚,邊搖頭說,“我說了他一定會留下,可出國是他想要的,我不想看著他遺憾。” 此時,周圍送別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風有些大,何卓婭撫了撫被風吹散的頭發,說,“夫妻最怕相隔兩地了,你們家陳慕西不但長得好看,還這么優秀,舒雅,你就不怕…” 林舒雅仰頭看著天空,忽然笑了,笑的燦爛無比,語氣篤定的扭頭對何卓婭說,“不怕,卓婭,我相信他,從沒有一個人能像他一樣讓我相信。 我們結婚這些年,他對我很好,不是平時那種我們自己以為的對對方好,他對我的好,是那種我需要的好。 他會站在我的立場,為我考慮,會在我不相信自己,自卑的時候,相信我、鼓勵我,讓我找到自信,一點點的變成我想像中的自己。 卓婭,和他的婚姻,讓我感覺我是自由的,沒有束縛,我們像是朋友,又像是知己。當我凌晨二點鐘想煮茶看雪的時候,就算他很累了,也不會說無聊,還不如去睡覺,反而會陪著我一起瘋。 和他在一起,我不用擔心這樣不對,那樣不好,因為我知道他不會笑話我,還會在我做的不好的時候,用一種含蓄的,我察覺不到的方式告訴我,等我發現變化的時候,已經走出了很遠了。 就像以前,我因為家庭成分等等原因,會感覺自卑,可又自尊心很強,其實那樣的我并不好。 可是,他卻會發掘出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優點,讓我知道自己沒那么差勁。 這樣的他,我不想阻礙他,我知道,他多想出國。還知道,我如果告訴他我懷孕的事,他肯定會選擇留下,可我不想讓他的遺憾,是我造就的。” 林舒雅說話的聲音不大,甚至很輕,仿佛一出口,就飄散在了風中,可傳到同樣已經結婚,被生活的油鹽醬醋所擾的何卓婭耳中,卻在心里攪起了一番風浪。 “你們這樣,真好!”何卓婭有些感慨,又有些羨慕的說道。 林舒雅低頭,看著地面上自己黑黑的影子,輕輕一笑,說,“是的!” 兩人靜靜的站了好一會兒,何卓婭才虎著一張臉,露出了一臉的不滿,說道,“好啊你,林舒雅,怕你太傷心,我好心來陪你,你就是這么對我的?故意來給我顯擺幸福的是不是?” 林舒雅笑著躲開,“有嗎?我還用顯擺?我還以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呢。” “你就得瑟吧,看回家你怎么告訴冉冉,她爸爸要好久不回來的事,你家冉寶寶哭起來,可是十分驚天動地的呦!”何卓婭不厚道的笑著說道。 林舒雅聳聳肩,說,“山人自有妙計,我們家冉寶寶很乖的,不會讓你得逞的。” “是嗎?那我回去就告訴她,她親愛的爸爸離她而去,還騙她說是幾天就回來,其實要很久很久才回來的,你說怎么樣?”何卓婭壞笑著說。 “卓婭,你不要這么小孩子氣好不好?你明知道冉冉最粘她爸爸了。” 林舒雅抱怨道,陳慕西離開,他們倆都沒敢告訴冉冉這件事,只是說過幾天就回來,就是想著讓冉冉慢慢接受這件事,免得一下子知道太難過。 “這個啊,看我心情吧。”何卓婭不負責任的說。 “舒雅,你擔心這個,怎么沒見擔心你現在最該擔心的工作沒了的問題?你不是一直夢想當大記者的?”何卓婭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