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陳慕西沒答,而是問道,“大哥,喻主任這幾年工作怎么樣?” “應該還行吧,這我哪會知道。”陳強東說。 陳慕西“嗯”了一聲,說,“我想把公司擴大一些規模,這次回來,想著在咱們這辦個分廠,也算是回饋鄉里,看喻大哥的意思,我這個打算應該會更順利些。” 陳強東點了點頭,興趣不是很大的樣子,說道,“走吧,你們路上肯定都沒吃好,也沒睡好,回家吃過了飯,早點休息休息,什么事都等休息好了再說。” 陳慕西應了一聲,可看著大哥走在前邊的背影,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 回到家,吃過飯后,陳慕西給弘文、弘武都發了買的玩具,還有大哥、大嫂的一些衣服等禮物。 陳強東在去年就有了一套廠里分的一套五十多平的兩居室,所以,一大家人都回來,也不會擠的沒地方住。 家里的變化其實并不大,客廳里的桌椅還是原來的樣子,要不是多了電視機,和一些兒童貼畫的話,和幾年前根本沒有一點變化。 院子里的櫻桃樹又長高了許多,結的櫻桃肯定也會許多,陳慕西這幾年都沒有吃過,未來幾年也沒機會吃到這棵樹上的櫻桃了。 陳慕西還記得,小時候一直盼著家里種棵櫻桃樹,這樣就可以無顧忌的吃櫻桃,后來家里終于分到房子,輾轉種下了一棵櫻桃樹,開始結果的時候,自己卻已經參加上山下鄉去插隊了,返城回來后也淡了小時候對櫻桃的向往。 如今如果不是看到院子里的櫻桃樹,陳慕西幾乎都忘記了自己是喜歡吃櫻桃的,或許,隨著年齡的增長,那些喜歡,也漸漸變淡了吧。 在家休息了兩天后,陳慕西也才總算明白,老媽王淑英非要今年在家過年的初衷,很簡單—顯擺。 陳慕西現在還沒被確定為公派出國名額呢,可是左鄰右舍,還有那些扯不上邊的七大姑八大姨,以及他們家的所有親戚,都已經知道了陳慕西即將要出國的這一利好消息。 王淑英現在退休不用上班,每天吃過飯后,就是和老姐妹們摸牌閑聊,這中間自然少不了一番自夸顯擺,把陳慕西夸的天上有地上無的,也不管別人愿不愿意聽她嘮叨。 別人的觀感,陳慕西是不知道,反正就陳慕西回家這兩天的觀察,自家老媽對這一活動,是十分熱愛,每天按時按點的出門,就跟以前上班時一樣的忙碌著。 臨近過年,家里都會提前買一些鞭炮,過年的時候放。 而小孩子們的零花錢也變的寬裕,弘文、弘武的零花錢全用來變成了炮仗,這還不夠,還從家里過年放的一串鞭炮里偷偷抽些出來,拿出去放著玩。 冉冉小朋友在大人面前賣過幾天乖后,就成了弘文、弘武的小跟班,每天早上穿著干干凈凈的衣服出門,到了中午身上的衣服就成了灰蒙蒙的,每天跟個小瘋子似的跟著弘文、弘武瘋玩,打彈弓、放炮仗、彈彈珠玩的不亦樂乎。 剛開始的時候,弘文、弘武不太樂意帶著冉冉這個小丫頭玩,可冉冉這丫頭嘴巴向來甜,不知怎么的,就把弘文兩兄弟哄的成了她的好大哥,經常滿足她坐冰車,而兩兄弟拉著她玩的無理要求。 而冉冉在大人面前又善于賣乖,零花錢得來的更容易,三人小組很快就默契了起來,每天都是精力旺盛的出門,到了該吃飯的時間才回。就算外邊寒風瑟瑟,也不能阻了他們的腳步,以及對新年的期盼和高興的心情。 第一百四十三章 “汪汪, 汪汪…”陳慕西還沒走到顧老住的那棟樓,就聽到熟悉的狗叫聲。 等陳慕西走到樓下時,一個黑影從樓梯口快速的躥了出來, 跑到了陳慕西腿邊,朝陳慕西身上撲。 陳慕西看到是煤球, 臉上早就不自覺的帶上了笑容,七八年他要去上學,不能帶著煤球,又因為王淑英不是很喜歡煤球,陳慕西就把煤球送到了顧老家里托養。 陳慕西記得, 煤球是他七一年插隊的時候撿的,算起來,煤球今年也有十歲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慕西覺得煤球動作好似沒有以前麻利了,陳慕西蹲下來, 摸摸煤球的腦袋,笑道,“咱們好久沒見了,老伙計。” “汪汪,”煤球尾巴搖的飛快, 對著陳慕西叫了兩聲。 “煤球最近經常趴在窗戶上往外看,可能是在盼著你回來吧。”不知道什么時候,顧老已經背著手站在了不遠處的臺階上。 陳慕西站起了身,笑道, “煤球盼我回來,您老就沒有盼我回來?” 顧老“哼”了一聲,說,“真以為自己是誰了,盼你回來干什么,讓你回來氣我不成?” 陳慕西失笑,走上了前,說,“是我想您老人家了,好了吧?你這么忙,哪有空想人啊。” 顧老撇了陳慕西一眼,朝后看了看,問,“就你自己來了?” “對呀,我一回來,就馬不停蹄的跑來見您老人家了。”陳慕西故意說道。 顧老沒好氣的看了一眼陳慕西,說,“舒雅還有冉冉來就成,我不耐煩看到你,你回去,讓你老婆孩子來看我好了。” 被這么嫌棄,陳慕西一甩頭發,拍了拍煤球的頭說,“那成,煤球我們倆好久沒見了,我帶回家養幾天,顧老頭,你自己玩去吧,我們家就我是閑人,舒雅還有冉冉都忙,沒空過來。” 說完,真的領著煤球轉身走了。 “你這個小混球,你再敢走一步試試。”顧老拿拐杖敲著地,氣道。 陳慕西轉過身,聳聳肩,邊朝回走邊埋怨的說,“顧老頭,你說說,你怎么年紀越大,越愛耍小孩子脾氣了?還有這脾氣,也是越來越壞了。” “我這是為人耿直,哪像你,心里一套,面上一套,虛偽的很。”看陳慕西回來了,顧老又開始致力于給陳慕西添堵。 陳慕西扶著顧老的手臂,說,“正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你看我虛偽,不就表明,你自己虛偽?放心,咱們爺倆都認識這么些年了,誰還不知道誰呀,顧老頭,你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兩人邊往里走,顧老邊說道,“少在這套近乎,我和你小子不一樣。” 進了屋后,顧老看了一眼緊跟在陳慕西腿邊的煤球,有些感嘆的說道,“煤球也老了,狗也和人一樣,念舊,看到你回來,看把它高興的。” 陳慕西把提的一些點心等吃食放在桌子上后,感覺顧老說的話,有些不對味,就試探的問道,“顧老頭,你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 顧老坐下,提著茶壺給陳慕西倒了一杯茶,說,“人老了,總會變的多愁善感一些,想和子女待的近一點。” 陳慕西拿茶杯的手一頓,驚訝的說,“您有孩子?” 顧老白了陳慕西一眼,說,“誰和你說,我沒有孩子的?” 陳慕西干笑了兩聲,實在是不怪他這么以為,這么些年,顧老一直都是獨居,很少見他和誰有來往,家人孩子的事,更是連提都沒有聽他提過,他哪里像是有家人孩子的人。 “那你打算和孩子住一起了?”陳慕西問。 顧老“嗯”了一聲,四周打量了一眼,嘆息了一聲,說,“過完年,我就出國去,你不是要被公派留學的?到時候咱們還能見面。” 幸虧沒喝水,要不然陳慕西鐵定嗆到,他怎么也沒想到顧老是有海外關系的人,孩子在國外,這些年,竟然沒人知道。 顧老看陳慕西沒說話,就又道,“事情比較復雜,過去這么多年了,我也不耐煩說。還是說說你吧,聽說你曾拒絕陸澄的示好,蠻有骨氣的嘛。” 陳慕西狐疑的看向顧老,問道,“這又是哪聽來的?” 顧老沒答,而是說道,“前不久才聽說的,我倒是沒想到你和陸家還有不淺的淵源。” “淵源這東西,深深淺淺的,誰也說不準。”陳慕西說。 顧老聽出陳慕西并不想和陸家扯上關系,搖了搖頭說,“既然不在意,干嘛還這么急于撇清?” 陳慕西頓了一會兒,說,“在陸家的事上,我屈服于我的卑微,但我也有誰都奪不走的驕傲。” “可有些東西是改變不了的。”顧老說。 陳慕西搖搖頭,說,“我一身所學,都是我爸苦心教導出來的,南山村里有我爺爺奶奶、二叔二嬸,他們才是我的親人。 我奶奶知道我喜歡吃手搟面,就算白面不多,我每次回去,她還是會給我做一碗,我二叔蜇的滿頭包,也會給我弄蜂蜜,捉魚吃。 在成長中,他們都盡力為我做了許多,我努力生活,也是希望有一天,別人時夸我爸會教孩子,而不是莫須有被扣上是陸家這個姓的功勞。 而且,就算陸澄成績斐然,可他人在國外,就在國內的陸家人來說,就我所見,也蠻一般的。” 顧老點了點頭,說,“這倒是。家族…” 陳慕西打斷,堅定的說,“我姓陳,和陸家只能是可以偶爾來往的朋友,或者是陌路人的關系,他們那些什么家族講究守望相助這些,和我們家沒關系,事實上,這件事我根本不會告訴冉冉這一代。” 顧老看陳慕西態度堅決,老狐貍一樣的笑道,“看來,老陸的算盤是徹底打錯了。” 陳慕西卻沒笑,態度認真的說,“顧老頭,說實話,我不喜歡陸家,上次我見陸澄,覺得他說的對,可不管是陸家有什么原因,這世上從不存在完全站在對方的角度想問題的事情,就算他們有苦衷又怎么樣,我就是不想體諒。” 陳慕西至今還記得,回城在知青辦工作的時候,第一次見陸家人的感覺。 說白了,當時是陸家需要幫助,是處于弱勢,可是陸海毫無自己是弱勢的自覺,態度擺那么高,憑的是什么?不就是覺得他是長輩,在自己面前端架子嘛。 可是,身為長輩從未盡過半分責任,真不知道哪里來的那么自信,覺得別人就稀罕認他。 認祖歸宗什么的,陳慕西從來不信奉,況且,真的認的話,他原來的靈魂是姓謝才是。 “你小子現在說話是越來越硬氣了,不過,這事可別怪到我身上,我也就是隨口和你提一句而已。”顧老對陳慕西擺擺手說道。 陳慕西愣了一下,確實,放在以前,他或許真的不會這么直白的說不喜歡陸家的。 不過,他努力讓自己變得成功一些,不就是為了過得更好,更隨心所欲一些? 要不然,一直忍忍忍的做法,早晚變成忍著神龜。 可隨即,陳慕西就又想到老爸叮囑過自己,關于為人要謙遜的話,陳慕西不由想,看來自己是有些忘形了。 “閑著也是閑著,來,慕西,咱爺倆下盤棋,也讓我看看,你現在棋藝進步沒有。”顧老對陳慕西招呼道。 一盤棋,下了半個多小時才結束,陳慕西走的時候,煤球搖著尾巴跟在身后,陳慕西卻在想顧老說的話,做人不宜鋒芒太過。 一人一狗慢悠悠的回家,到了路口的時候,陳慕西正好碰到了下班的陳強東。 “大哥,回來了?”看到一身工裝的陳強東,陳慕西走快了幾步,笑道。 陳強東“嗯”了一聲后,看到陳慕西后邊的煤球,問,“去顧老那了?” 陳慕西應了一聲,指了指小河的方向,說,“大哥,趁現在時間還早,咱們去河邊轉轉?” “走吧。”陳強東腳步一轉,走在了前邊。 走在路上,兄弟倆聊些附近的變化,還有些雜事,沒一會兒就到了小河邊,桑樹的葉子早就落光了,孤零零的立在河邊。 其實,在回來的那天,說起喻俊橋的事時,陳慕西忽然覺得自己和大哥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他們說起某事總能想到一塊,現在卻沒有了。 這幾年,南方那邊為了吸引港商,提高本地經濟,提供了許多優惠條件,例如免費提供土地等等。 許河市地處中原,改革開放以來,經濟變化并不是很大,喻俊橋找上陳慕西,應該就是想讓陳慕西回來建廠,拉動本地經濟,促進勞動力就業。 可是,陳強東明顯不關注這些,陳慕西本想和大哥談談,看他有沒有意向負責分廠這一塊,畢竟,當工人只能顧著一家子的溫飽。 和顧老說過陸家的時候,陳慕西現在有些猶豫,不知道該說不該說了,每個人都有自己想過的生活,陳慕西想,自己如果把自己的觀點,強加在大哥身上,手是不是伸的太長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慕西, 你是不是有什么為難的事?盡管說就是了,咱們兄弟倆又有什么不好說的,是不是需要錢了?” 陳強東看陳慕西面上似有難色, 就率先開口問道。 陳慕西搖了搖頭,說, “大哥,我現在有錢,那個…你知道楠楠在學校有個喜歡的人吧?” 話到了嘴邊,陳慕西還是把話決定迂回著說。 陳強東點了下頭說,“知道, 你的同班同學,好像是叫張杭的,我看過照片,小伙子長得挺精神的,他怎么了?” 陳慕西組織了一下語言后, 才繼續說道,“楠楠繼續考研,其中或多或少就有一些張杭的緣故,張杭家世不錯,楠楠想讓自己變得更優秀, 嫁進他們家以后,才能更有底氣些。” 這個倒是陳強東沒想到的,有些詫異的說,“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