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陳慕西捂住自己的牌,對陳小北擺擺手,嫌棄的說,“小北,這沒你的事,你去和弘文玩去吧,你看看楠楠,好好的看牌,根本就不插什么話,再看看你,哪都有你的聲音,吵死了。” 陳小北抱起圍在自己腿邊轉的弘文,拿了顆糖放嘴巴里嚼著,聲音含糊的說,“二哥,我這是幫你,你要是不按我說的出,這盤準輸錢,今晚上你已經輸了不少錢了。” 陳慕西一點也不接受陳小北貌似好心的提醒,出了牌后,才說,“我輸錢我高興,你還去大哥那站著去吧。” 接收到陳慕西的敵意,陳小北搖搖頭,抱著弘文就去了陳強東那邊,趴在陳強東耳朵邊嘀嘀咕咕了幾句,然后就笑瞇瞇的坐下來觀戰。 陳慕西斜眼看了一眼,坐的跟個碉堡似的陳強東,說,“大哥,你這作弊也太明目壯膽了吧?直接就派小北過來看牌?” 剛出了牌的陳建翎,接話說,“你捂的那么嚴實,小北看一眼能看到什么?水平差不要只顧著怪別人,先看看你自己的問題。” 陳慕西無語,看向老神在在的顧老,希望這位可以主持一下公道,這打個牌,還玩上陰謀詭計,也太欺負人了,“顧爺爺,此情此景,你就不說點什么?” 顧老抬起眼皮,出了牌后,才慢悠悠的說,“我也是贏家,你覺得我會說什么?” 陳慕西搖搖頭,直嘆世風日下,一家子打個牌,本來是件輕松愉快的事情,竟然還來拉幫結派這一套,被孤立的自己,面對一群人的算計,還真是形單影只啊! 一晚上,陳慕西輸的兜里比臉還干凈,這還不算,還欠著其余幾人每人不等的外債。 “二哥,明天晚上你有事沒?咱們再打一會兒牌,你看怎么樣?我和大哥去你家打,你多準備點奶糖,咱們家沒有了。”不知和陳強東怎么商量分成的陳小北,雖然沒有參與打牌,可也有入賬,心情那叫一個喜氣洋洋,結束的時候,熱情的對陳慕西說。 坐了大半夜,根本沒贏幾回的陳慕西,沒有一點中秋佳節的喜悅,正氣不順呢,就聽到陳小北喜滋滋的話,兩相一對比,更加不爽了,哼了哼說,“想吃奶糖自己買去,想打牌盡管來,今天晚上是有咱爸和顧爺爺當幫手,明晚的時候,看我不讓大哥你們倆輸的欠我一屁股債!” “行啊,那就說定了,明晚吃過飯我們倆去找你。”陳強東和陳小北都是心情極好,一張口就答應了下來。 王淑英也知道了陳慕西這一晚上的敗績,上前道,“你們倆行了,偶爾玩玩就好了,還玩不夠了!” 陳慕西笑瞇瞇的看向陳強東和陳小北,說,“媽,你放心,我們就明天玩一晚上,你也得給機會,讓我把今天輸的贏回來不是。” 王淑英搖搖頭,無奈的說,“你們啊!” 可惜,三人本來約好的明日再戰,終是沒有成行,第二天,一個驚人的消息打亂了所有人思維和生活。 第八十四章 “咱們這個月也沒什么花銷, 油鹽醬醋這些都剛買過,燒的煤球上午也運回來了,再減去買糧的錢, 其余的花銷就只用平時買菜的幾塊錢,我算了一下, 你工資還能剩下五十塊錢,都存活期有獎儲蓄吧?隨時用隨時拿。” 陳慕西中午下班回到家沒一會兒,剛喝了一碗降暑氣的綠豆湯,林舒雅就開始對著陳慕西算家里的開銷和打算。 這時,窩在一邊的煤球聽到自己的名字, 抬起頭“汪汪”叫了兩聲。 陳慕西喉嚨動了動,也沒心思理煤球了。 陳慕西一直沒有隨時去銀行存錢的習慣,一般發了工資都是先放著,有個幾百塊錢了再去銀行存一下,就這還嫌跑來跑去麻煩。 平時的時候, 陳慕西雖沒什么花費,可總喜歡兜里裝幾塊錢,受前世物價的影響,這么多年了,陳慕西也還改過來, 裝幾塊錢還有種沒帶什么錢的感覺。 昨天下午陳慕西剛發了工資,除了基本工資外,加上降溫費還有中秋節的補貼,有八十多塊錢, 陳慕西做為結了婚的好同志,都交給了林舒雅保管。 而陳慕西兜里僅有的錢,昨晚上給輸了個干凈,就這還有欠的賭債沒還,都是一家人,也沒多少錢,圖個熱鬧開心嘛。本來也沒什么,可現在聽到林舒雅對未來一個月的家庭開銷計劃后,陳慕西頓生出一種不太美妙的危機感。 “你沒意見,我下午就去銀行存錢了。”林舒雅看陳慕西沒說話,就又說道。 生怕沒了轉圜的余地,陳慕西忙說,“我昨天輸的錢,還沒還呢。” 林舒雅不在意的說,“那也沒有多少錢,從菜錢里扣出來就行。” 陳慕西真想說,我呢?我呢?我就沒有一點錢花了?買個冰棍也是要花錢的! “你怎么了?今天怪怪的,中暑了?”終于發現了陳慕西異常的林舒雅,扭頭關切的問,說著就去探陳慕西的額頭。 陳慕西心里郁悶,難道自己以后都要每天兜里沒有一毛錢的出門?想想就覺得自己分外悲慘,于是皺著眉頭,就用商量的口吻說道,“舒雅,咱們不用這么節省吧?工資每月都有,就咱們倆人,完全可以敞開了花,商店里就那么幾樣東西,一個月根本也花不了多少錢。” 林舒雅聽了陳慕西的消費觀,不贊同的說,“我現在沒了工作,就花你一人的工資,要是都花完了,萬一要是有個事要花錢怎么辦?要是有了孩子怎么辦?這一個月存五十塊錢,一年就是五百塊錢呢。” 本來還想糾正林舒雅的消費觀呢,聽到“孩子”兩字,陳慕西一下子忘了剛才的郁悶,連林舒雅算賬的漏洞都沒注意,頓了一下,想了想措詞后,就對林舒雅有些遲疑的說,“舒雅,我覺得咱們還年輕,不用急著要孩子,你覺得呢?” 說到孩子,林舒雅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可結了婚,孩子就是避免不了的問題,聽到陳慕西說不急著要孩子,林舒雅有些驚訝,“那什么時候要?昨天咱媽還問我了呢。” 陳慕西撓了撓頭,沒想到自己老媽這么心急,已經有兩個孫子了,這自己結婚還沒一個月呢,就開始盼下一個了。 “我以前不是和你提過的?我想等恢復高考的時候,參加高考,你不是也同意一塊的?” 林舒雅這才想起是有這么回事,于是說道,“孩子的事,咱們擋不住吧?而且,高考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恢復,再說了,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會恢復?” 陳慕西堅定的點點頭說,“恢復高考是一定的。至于孩子嘛,”陳慕西咳了一聲,才一本正經的繼續道,“這個我有辦法,你就別管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林舒雅有些好奇,“什么辦法?” “這…”陳慕西艱澀的開口,這要怎么說? 也許是感受到他的不知如何開口的復雜心情,剛開個頭,門口就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慕西,你在家不在,快開門!”喻俊橋毫無所覺的擾著民,喇叭一樣的大嗓門在門外響起,估計整棟樓都聽到了他的聲音。 省掉了猜是誰來了的環節,陳慕西站起身去開門,奇怪喻俊橋這時候找自己干什么,等打開門看到一頭大汗,神色驚慌的喻俊橋后,更奇怪了,“喻大哥,什么事這么急,先進屋慢慢說。” 喻俊橋進到屋里后,隨手拿起桌子上的蒲扇使勁揮了兩下,緩了口氣后,才聲音沙啞的說,“主、席去世了!” 這句話說完就說不下去了,一陣沉默后,陳慕西就聽到低低的啜泣聲。 初聞這個消息,陳慕西渾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過了一會兒,回頭看了一眼被這個消息驚得目瞪口呆的林舒雅,嘆了口氣,知道喻俊橋過來不會是只告訴自己這個消息,就對喻俊橋提醒的說,“喻大哥,你找我來沒其他事了?” 喻俊橋這才想起來了般,抬起頭說,“哦,對了,我爸讓你趕快去革委會一趟。” 陳慕西應了一聲,回身握了握林舒雅的手,說,“舒雅,我出去一趟,你先去爸媽那,我回來了就去接你。” 林舒雅點了點頭,表情有些愣怔,但還是說,“我知道,你去吧。” 陳慕西和喻俊橋一同去了革委會后,革委會已經聚集了許河市的大部分重要領導,大家俱是神情悲痛,低頭沉默不語。 人到齊了后,開始開會商討怎么辦悼念活動,什么樣的規格等等事宜,陳慕西則被安排去寫悼念文章。 到了下午四點,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廣播了《告各族人民書》,沉痛的宣布了這一消息,一時之間時間好像凝固了,得到消息的人們,感覺仿佛天塌了下來。強烈的空虛感、不安全感和對未來的迷茫感,充斥在每個角落,縈繞在人們心中。 而除了各地舉辦的悼念活動,廣播電臺則是連續二十五天空前絕后的治喪報道。 伴隨著哀樂,和應和著人們的心情似的陰雨天,九月一日日的過完了。 到了十月,人們的生活才算是有了精氣神。 等到了十月六號,廣播中,卻播出了一個令人歡欣鼓舞的消息,王、張、江、姚垮臺,長達十年之久的文化大革、命結束了! 很快的,各報紙、電臺報道了這一利好消息,全國各地的人們紛紛走上街頭,拉上條幅,慶祝這一消息。 一九七六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會被歷史銘記的一年,從開年開始,發生的大事一件又一件,作為后世人的陳慕西有幸親眼見證這些,心里明白,一個時代結束了,歷史也將進入新的轉折點! 一大早,聽著廣播正在吃早飯,林舒雅突然就起身沖進了洗手間。 聽到“啪”的關門聲,陳慕西看了看桌子上的菜,搖搖頭,夾了一筷子rou,嚼的有滋有味,提高聲音說道,“舒雅,你又不胖,根本不用跟著何卓婭減什么肥,看看,這么好吃的rou,不吃多可惜。” 衛生間的林舒雅沒理陳慕西,陳慕西不以為意,收音機一直響著,沒聽到她說話也正常。 過了好一會兒,林舒雅才面色蒼白如紙的走了出來,抬頭看到林舒雅的臉色,陳慕西嚇了一跳,忙放下筷子,站了起來問,“這是怎么了?哪不舒服了?” 剛走到桌子邊的林舒雅還沒說話,就又捂著嘴沖回了洗手間,這個場景,曾在很多電視劇、電影上看到過,陳慕西終于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事情的異樣。 林舒雅再出來時,神情間有些虛弱,看陳慕西愣愣的站著,露出了個虛弱的笑臉,開口說,“我可能是有了。” “啊?!”陳慕西完全呆住了,剛才還可以告訴自己,是自己想多了,此時聽到林舒雅這么說,陳慕西完全不知作何反應了。 “有…有…了?”陳慕西結結巴巴的盯著林舒雅說。 相對于陳慕西的目瞪口呆,林舒雅就淡定從容多了,點了點頭,說,“我上個月那個就沒來,聽朋友說,肯定是懷上了。” 陳慕西頭重腳輕的走到林舒雅一米開外,就站著不動了,張了張嘴,猶不可置信的指了指林舒雅的肚子,又指指自己,問,“你肚子里有我的小寶寶了?” 問完又覺得說的話好似味兒不對,恢復了不少理智的陳慕西,咳了一聲,又忙說,“這個…這個,我的意思是我要當爸爸了?” 林舒雅笑著點了點頭,看向木著一張臉,完全看不出開心的陳慕西,想起陳慕西曾說過的話,狐疑的問,“懷孕是有些意外,我也沒想到,可已經有了,你不想要這個孩子?” 陳慕西急忙搖了搖頭,硬扯了個笑臉,老實說,“沒有沒有,我是太意外了,你肚子里竟然有了我的孩子,真是奇妙!” 林舒雅對陳慕西這怪異的言語,有些莫名其妙,他的孩子,不在自己肚子里,還想在哪?但也只當是陳慕西猛地聽到太激動了,就笑了笑,說,“是挺奇妙的,你要不要摸摸?” 陳慕西同手同腳的挪到林舒雅身邊,懷著萬分復雜的心情,手指僵硬的摸了摸林舒雅的肚子,指尖溫熱的觸感,莫名的讓陳慕西驚濤駭浪的心情平復了許多。 雖然不知道關于懷孕的知識,可陳慕西九月就一直在忙,這小家伙自然不會到來,于是溫言道,“小家伙有一個月了吧?一會兒我去單位請個假,開個證明,然后咱們去醫院檢查檢查。” 看陳慕西唇角終于露出了正常的笑,林舒雅心里松了一口氣,輕輕“恩”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o(n_n)o謝謝wuli123投雷 第八十五章 接下來關于粉碎“四人、幫”的各種慶祝活動, 以及十年文化大革、命的終結,對陳慕西來說,都仿佛成了另外一個世界的事, 陳慕西的心全懸在了林舒雅的肚子上。 “一會兒車站哪哪都是人,不安全, 你還是在家休息好了。”陳慕西坐在長椅上,苦口婆心的勸。 十月底,四人、幫倒臺兩周之后,各種游行、慶祝活動達到了頂點,報紙上報道了京城在二十一號有一百五十萬人上街游行, 二十二號又有一百八十萬人,二十三號已經達到了二百五十萬人,后來慢慢減少到了一百多萬人,然后更少。 這場“雙慶”活動持續了整整七天,在這幾天許河市也是熱鬧非凡, 全城的人都出動了,大街小巷一片歡騰,歡呼、口號、鑼鼓伴隨著《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樂曲,回蕩在城市的上空,用“萬里河山紅旗展, 八億神州盡開顏”這句話形容此等盛況,完全是一點也不夸張。 這么激動人心的熱鬧場面,不管是誰,只要是身為這個社會的一份子, 無不是熱血沸騰參與進去,林舒雅自然也不例外。這種時候陳慕西自然不會阻止,只得跟在林舒雅身邊,免得她被情緒激動的群眾碰到、撞到,懸著個心的陳慕西,連激動的情緒都沒有感受到,凈去擔心了。 今天劉躍回城,陳慕西要去接人,而知道陳慕西和劉躍是從小的玩伴,兩人關系很好的林舒雅,就表示也和陳慕西一塊去接人,過度擔心的陳慕西那里愿意,自然是直接就拒絕了。 “不就懷個孕嘛,我見到不少人大著肚子還繼續上工干活呢,聽說有人直接把孩子生在了田梗上,我就是出去轉轉,根本不會有事。真不知道你怎么這么擔心!” 林舒雅覺得陳慕西太小心了,懷孕又不是背個炸彈,竟然戰戰兢兢成這個模樣。 陳慕西搖搖頭,無奈的說,“你看看你這些天,吐的膽汁都出來了,像是沒事嗎?” 陳慕西也覺得心累,看著林舒雅難受的樣子,心里就有種深深的負疚感,想想以后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簡直恨不得現在孩子就出生才好。 林舒雅語結了一下,又說,“那是正常發應,過一段時間就好了。車站離咱們家這么近,你好朋友回來了,我在家沒事,卻不去接一下,多不好意思。” 陳慕西無法,只得妥協,“那你換件衣服,咱們慢慢走過去。” “你昨天不是剛穿一天白裙子,今天怎么不穿了?” 過了一會兒,看到林舒雅出來,穿的白色棉質長袖襯衣、黑褲子,頭發編了一個辮子在腦后,整個人看起來干干凈凈的,并沒有特意打扮,還以為她會特意收拾一下呢,陳慕西心里詫異,站起來隨口問道。 林舒雅拿了小包,往里邊裝了些糖果,不在意的說,“劉躍他們一家坐了幾天火車,著裝還有精神狀態肯定不太好,我穿的那么招眼,兩相一對比,劉躍老婆心里肯定會不太自在的。” 沒想到林舒雅想的這么周到,陳慕西眉毛動了動,就笑著說道,“上學的時候,周倩是個性格挺厲害的人,劉躍追著她去插隊,如今也是得償所愿了。不過,你要是不喜歡他們也不用勉強,不一定我和劉躍關系不錯,你就和他一家也處的融洽。” 林舒雅抬頭笑著道,“你們是同學,劉躍就有喜歡的女孩,還追著去了。到時候,我正好可以打聽一下你的事。”